差不多一刻鐘後,一千兩百人自動分成了二十四個小組,同時,按照凌敬軒的要求,二十四個組長也相繼到位,讓凌成龍老周繼續給沒拿到雄黃的人發放,並教他們怎麼使用後,凌敬軒嚴晟睿帶著二十幾個人來到停靠在一旁的牛車前。
「大家應該都是這附近的,想必也知道這片荒地的情況,我就不多說了,你們看看這個,相比普通的開荒只是除草翻地,這裡還需要你們挖溝開渠,首先,每組派出兩個工人用耕牛將地翻耕出來,剩下的人則每隔一尺半的距離像圖紙上這樣挖出一壟壟的土埂,每壟土的大小相差不能超過五公分,你們是莊戶人家出身,這個應該能夠憑感覺做到,還有,溝渠的深度必須要跟間隔距離一樣,土埂要稍微結實一點,不能一碰就散,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你們看看有沒有問題。」
凌敬軒從懷裡摸出早就準備好的畫紙,上面畫著一壟壟的田地,有點像是種玉米的平面圖,但他要求的距離和深度要更大更深,這是為了預防海水倒灌的時候水的衝力太大,沖垮土埂,溝渠則是為了沉澱鹽分,鹽比水的質量更重,當水進來的時候,鹽就會往低處沉澱,大部分都會沉入溝渠,浸入土表以下,剩下的一部分則會隨著海水褪去一起回到內海,如此,除鹽的工作差不多就做好了,等到明年海水褪去,開種之前再讓人推倒土埂掩埋溝渠,地表一尺以上的土地就基本不含鹽了,翻耕後種植耐鹽植物就不會再死了。
「沒問題,不過東家,這樣有啥用呢?」
莊稼漢或許不會欣賞畫作,但他們都是種莊稼的老把式了,基本看一眼他畫的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跟他們平時種玉米差不多,只是溝渠的深度和土埂的間隔距離更深更大罷了。
「這個跟你們就沒關係了,你們只要按照我的要求做好就行了,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們好好幫我幹活,我絕對不會虧待你們,除了每天工錢和獎金,中午每人還管一頓飯,飯全是玉米面頭和白面包子,再配上大骨湯,茶水什麼的也不會斷,相反,誰要是偷奸耍滑讓我看到了,那就是不止是請你們走路那麼簡單了。」
收起圖紙,凌敬軒沉聲強勢的道,之所以再三提醒,就是為了讓他們銘記於心,別到時候栽到他手裡又來喊冤,他可沒有那麼多精力一個個的跟他們掰扯。
「聽清楚凌老弟說的沒有?誰要敢給我尥蹶子,以後就別想再讓我給你們介紹活計了。」見他們傻傻沒有反應,從頭聽到尾的劉保人狠厲的道。
「是是是」
回過神,一群二十幾個人忙不迭的點頭,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他們可不敢真的得罪這些地主鄉紳,特別是劉保人,雖然他給他們介紹活計都是要抽錢的,但他的活計確實也是最多的,每天讓他抽個一兩文錢,總比自己怎麼找都找不到活計好吧,再說了,凌敬軒這裡的待遇確實比其他地方好,他們高興都來不及了,咋敢偷奸耍滑?
「當然,我也知道人多了難免有渾水摸魚的,你們每個組長也可以隨時注意自己的組員,發現有誰偷懶就警告一下,如果多次警告都沒有就告訴我,我會出面解決。」
是看著他們說完後,凌敬軒想了想又轉向劉保人:「麻煩劉保人記錄一些組長的名字,每人每天多兩個銅板的工錢。」
「沒問題凌老弟,你們聽到沒有,看凌老弟對你們多好,以後可得好好幹活。」
「是是是,多謝東家,多謝東家。」
一聽他們的工錢居然還比別人多兩文,眾人忍不住喜出望外,連連向凌敬軒點頭哈腰道謝,凌敬軒隨意的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去幹活了,二十幾個人才相繼轉身離去,劉保人忍不住打趣道:「給凌老弟幹活當真是好,害我都想跟他們一起幹了。」
他幹了一輩子保人,還沒見過哪個主家像凌敬軒這樣優待這些下力人呢。
「呵呵……我可開不起請你幹活的工錢。」
「哈哈。」凌敬軒莞爾一笑,劉保人也忍不住放聲附和,旁邊的嚴晟睿楚辭雖是滿腹疑惑,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大概又過了一刻鐘,工人們都按照凌成龍和老周老宋的吩咐在身上塗上了雄黃,二十四個小組也分別領取了耕牛,在組長的帶領下,二十幾組人一字排開,埋首在荒地上辛勤工作了起來。
「這樣就能除鹽了?」
站在凌敬軒的身旁跟他一起看著勞作起來的工人們,嚴晟睿雙手抱胸,即便凌敬軒早就跟他解釋過,他還是有點鬧不懂這到底是什麼原理。
「嗯」點點頭,凌敬軒將自己的想法簡單的解釋了一遍,這是最原始的方式,也是最適合這時代的方式,只要不發生海嘯啥的,明年基本就能種植成功了。
「倒也簡單,雖然種植之前的準備工作有些繁複,只要能種出東西,農民也就多一份收穫,多少能夠彌補青朝農業的不足。」
另一邊的楚辭禁不住頻頻點頭,出於對凌敬軒的信任,他差不多已經徹底相信,來年這裡一定不會再荒無人煙。
「不過是治標不不治本罷了,想永久解決地表含鹽量過高的問題,還是要從治理內海著手,必須得朝廷撥出專人專款來做,我們這種小老百姓,能想個治標的法子掙點小錢就不錯了。」雙手痞痞的抱在腦後,凌敬軒勾唇輕笑,治海跟治水是一樣的,只是古人大都不敢想像而已,現代社會甚至有填海造地的工程,如果讓他們知道的話,估計得嚇個半死吧?
嚴晟睿楚辭雙雙轉頭看著他,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說治理內海的話題了,要說他沒辦法,打死他們都不相信,不過嚴晟睿知道他有其他的計畫,倒也沒多在意,倒是楚辭上心了,思及他昨晚說的話,眸光不由得閃爍,難道他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並暗示他回去?可??只要一想起家族的覆滅,孩子的慘死,他就退縮了,他承認,他不敢用那麼多的人命去賭,不敢再親眼看到孩子被人一刀刀的剔骨割肉。
「凌老弟,這裡也差不多了,我們去量地吧。」
去給工人們做最後叮囑的劉保人笑著走了過來,凌敬軒掃一眼在大路邊站著,貌似很想下去幫忙的老爹,無奈的搖搖頭,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見裡正帶著一大群人走了過來了,腳步不由得一頓,跟嚴晟睿交換個眼神後,唇角完全的弧度不禁更大。
「敬軒,聽說你買了那片荒地開墾?那上面可是啥東西都種不出來的啊,你這孩子,咋買之前也先打聽打聽呢?」
凌啟才一上來就一副長輩擔心晚輩的模樣,原本只是遠遠圍觀的村民們慢慢朝他們靠攏,要說不眼紅肯定是騙人的,看著工人們幹得熱火朝天的,他們誰不覬覦那份工錢?有些自以為是的人甚至覺得,請外人不如請他們這種一個村的人,熟人好辦事不是嗎?
不過他們好像忘記了,熟人是好辦事沒有錯,但還有一句話,熟人也最坑爹!凌敬軒又不傻,好不容易才擺脫他們,咋會上趕著拉攏他們?除非他腦袋真的被門給擠了。
「你們種不出來不代表我也種不出來,裡正帶這麼多人前來,不會只是想跟我說那些廢話吧?」
狹長的丹鳳眼染上毫不掩飾的嘲諷,凌敬軒意味深長的掃一眼跟在他身後的十幾個人,位居他兩側的嚴晟睿楚辭一個狂傲霸氣,一個冷漠疏離,同樣的高不可攀,宛如兩座守護神一樣牢牢的守護著他。
「那你要怎麼種?」
聞言,凌啟才顧不上狼狽,近乎激動的問道,若是真能跟他討個方子,或許他們也可以買點荒地試試,不過他估計做夢都不會想到,這青羊縣的荒地可都是凌敬軒的了,就算他不計前嫌告訴他們,他們想要買地也只能去隔壁縣,能買到才奇了怪了,更何況,他可不是那種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人。
「我好像沒有義務必須要告訴你們吧?」
眸光莞爾的一掃,凌敬軒可謂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以凌啟才為首的一行人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也終於想起了曾經的種種,不過大部分眼底都渲染著**裸的怨念,明顯是埋怨凌敬軒太過記仇,啥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都記在心裡,哪有半點大男人的風範?
可他們似乎忘記了,當年他們可是將人家往死裡逼啊,凌敬軒沒主動報復他們已經是給足了他們面子,換做任何一個稍微有點良知的人都應該感到羞愧,再說了,那些荒地如果真種出東西來了,可就是發大財的事情,誰會把財路隨便告訴別人?
「我不就是隨便問問嘛,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敬軒啊,我看你雇的人不少啊,這到底是買了多少地咧?」
凌啟才免不了有些難堪,乾笑兩聲硬逼著自己將視線轉向別處,荒地上,密密麻麻的工人們正在埋頭苦幹,甭管能不能種出東西,僅是看著這份熱火勁兒也讓人眼紅不已。
「人家買多少地跟你有啥關係咧?凌老弟,你們村兒的裡正莫不是老了,該換人做做看了?」
搶在凌敬軒之前,聽了好一會兒的劉保人毫不客氣的道,他不是凌家村的人,自然不用給誰面子,而且以他的人脈網,也無需將一個小小的裡正放在眼底,雖然早就聽說凌家村所有人對凌老弟都不太友好,畢竟從沒有親眼見過,今日一見,當真是讓他大開眼見,且不論以前的凌老弟如何,現今的他估計連縣老爺都要賣他幾分薄面,這些人但凡是有點腦子就該巴結著點,這樣如同質問的態度叫個啥事兒啊?當真是愚蠢至極。
「呵呵……這可不在我的管轄範圍內,劉保人如果看不順眼,不妨向胡大人建議建議?」
知道他是在幫他,凌敬軒也沒拂了他的好意,丹鳳眼興味十足的看著臉色大變的凌啟才,這些人當真是跟蟑螂似的頑強,不管他怎麼收拾他們,每次隔不了多久又會跑來刺激他一下,莫不是真要他下狠手?老實說,對一群莊稼漢,他還真心不想勞神費心。
「你要點頭,老哥肯定給你辦好。」劉保人也不是啥客氣的主兒,抓到機會就像向凌敬軒討人情。
「裡正如果沒事,我就先告辭了。」淡淡的掃他一眼,凌敬軒轉向臉黑得不能再黑的凌啟才,這都是他自己找的,跟他可沒關係。
「沒,沒事了,對了,你姨母落戶到我們村的事情昨天就辦好了,他需要劃塊宅基地建房不?」
裡正乾巴巴的砸吧著嘴,好半響才憋住一句無關緊要的話,顯然還想著跟他拉攏關係,一般宅基地面積都不大,保人是不會受理的,基本是裡正給辦,不過??他似乎忘記了,劉保人就在這裡,以凌敬軒跟他的關係,就算他只賣一畝宅基地,估計他也會幫他辦理吧?「不用麻煩裡正了,劉保人自會幫忙辦理,告辭!」
語畢,凌敬軒轉身就走,他可不希望他又藉著這事兒巴上來,收拾他們他真心有點煩了。
「想過日子就別再招惹我們,若不是不想過了,告訴我一聲,我不介意讓你們雞犬不寧!」
臨走之前,嚴晟睿難得的出口警告,凌啟才一窒,差點噴出一口老血,楚辭雖然什麼都沒說,渾身上下凍死人的冷漠卻是讓人如墜冰窟,劉保人更直接,臉上明晃晃的帶著不屑,一行人氣得咬牙切齒,卻又不敢真的發作,前幾次凌敬軒收拾秀才家人的事情他們還歷歷在目啊!「爹,現在咋辦?村民都想給凌敬軒幫忙賺幾個工錢,咱們還沒來得及開口咧。」
不知道過了多久,跟在他身後的長子凌成域擔憂的道,作為裡正,如果不能為村民辦事,那他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凌敬軒的態度固然可恨,可他們也不能不顧村民的意見。
「還能咋辦,我們??等等,那是成龍吧?走,咱們看看去。」
沒好氣的瞪一眼兒子,凌啟才剛想轉身,眼角餘光無意中掃到正在監督工人幹活的凌成龍,一抹算計快速滑過眼底,凌啟才帶著一群人走了過去。
「虎哥,看來凌敬軒是真賺錢了啊,這地買得估計不少,你最近不是跟凌成花打得火熱?要不讓她想辦法給咱弄點錢花花?」
遠處圍觀的人群裡,幾個一看就不是啥好貨色的男人湊在一起,其中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滿臉壞笑的看著中間那個虎背熊腰,滿臉絡腮鬍的男人。
絡腮鬍男人名叫張虎,是附近幾個村的地痞,經常帶著一群不務正業的人到處打秋風,因為他身材高大,很多人都怕他,前不久他無意中跟凌成花勾搭上了,兩人背地裡不知道野合了多少次,雖然凌家的人都不知道,可跟張虎熟悉的幾個兄弟卻是一清二楚,平日裡更沒少羨慕他居然連秀才家的閨女都搞上手了。
「去去去,這事兒也是我們想的?」
揚手揮退他們,張虎轉身就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眼底綻放著算計的光芒,如此難得的撈錢機會,他又豈會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