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凌敬軒沒想到的是,回家的時候,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正等在他的家門口,原主的大伯娘凌李氏,也就是老太太的親侄女,她倒沒有像昨兒個老太太那些人一樣一個勁兒的踹門,而是安安靜靜的迎著太陽站在門口,四十來歲的她保養得也算不錯了,身材纖細修長,單看背影,絲毫不會讓人想到她的年齡,明明是他娘的大嫂,看起來卻比他娘年輕多了。
「敬軒你回來了?我敲了門,家裡沒人應答,我想著你可能出門挖野菜啥的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沒想到真挺快的,這是趙大龍家的孩子吧?長得可真可愛。」
看到凌敬軒走近,凌李氏微笑著迎了上去,態度溫柔得有些過分,就好像凌敬軒根本沒有被逐出凌家,她還是他嫡親的大伯娘一樣,說話間還自然的伸出手想要摸鐵娃子的臉,凌敬軒微微側開身體就躲了過去,稍微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才冷聲道:「凌大嬸有事?」
在原主的記憶裡,凌李氏的確是個溫柔賢惠的女人,上孝父母,下賢後輩,跟幾個妯娌兄妹的關係也處得不錯,可以說是百分百完美的長媳,但,這個世界上哪來完美的人?她越是完美,凌敬軒就越覺得有鬼,別的不說,就說他被趕出家門的這幾年吧,她可一次都沒關照過他,現在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還端出一副大伯娘的姿態來,怎麼看都有貓膩吧?
「嗯?不,沒事」
明顯沒料到凌敬軒的態度會這麼冷淡,想起丈夫和兒子說的話,凌李氏藏在袖子裡的手緊了緊,再次揚起溫柔慈愛的笑容:「昨兒娘他們不是在你這裡鬧騰過嗎?聽說三弟妹還打了小文,我就想說過來看看你,順便看看孩子,敬軒,我知道是娘他們不對,不該沒弄清楚事情經過就打上門來,你爺也已經教訓過他們了,你就原諒他們吧,再怎麼他們也是你嫡親的親人不是?咱們總歸是一家人啊。」
這又是咋滴?跟他套關係?
凌敬軒挑眉,吊著雙眼斜睨向她,這婦人可真有意思啊,昨兒凌啟運的態度擺明了要跟他老死不相往來,這才一夜呢,他引以為傲的長媳就巴巴的上門了,要說這之中沒什麼,打死他他都不相信,思及昨天在鎮上遇到她的次子時的情形,還有凌敬鵬的欲言又止,凌敬軒差不多已經能夠確定,他們絕對在打他的主意,只是現在他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麼罷了。
「吱呀!」背後緊閉的大門突然被人打開,凌文單薄的身體出現在眾人視線裡,凌李氏雙眼一亮,隨即又很快掩藏好,可他不知道的是,哪怕只是一瞬間的騷動,也清清楚楚的落入凌敬軒的視線裡了,因此,殷紅的唇瓣嘲諷的一勾,他們不會在打他孩子的主意吧?
「爹爹你回來了?鐵娃子也來了啊,快進來,爹爹,她是誰?」
凌文走出來站在凌敬軒的身旁,視線無意外的落在凌李氏身上,凌李氏見狀剛想上前主動說出自己的身份,卻見凌敬軒往他們中間一站,順手放下鐵娃子:「老凌家的凌大嬸,跟咱沒啥關係,你先帶鐵娃子進去玩兒吧,我馬上就來。」
「好,爹爹你快點,昨天你教我的三字經我都背熟了,左右小叔他們還沒回來,你接著教我下面的吧。」
一聽是老凌家的人,凌文果斷沒好感了,牽起鐵娃子就準備轉身,凌敬軒溫柔的揉揉他的頭:「好,不過你要負責教弟弟和鐵娃子。」
乖巧的點點頭,兩個小傢伙牽著彼此進了門,凌敬軒這才轉身看著眼巴巴望著門內的凌李氏,撇嘴冷聲道:「凌大嬸請回吧,我跟你們老凌家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要是再待在這裡,讓那個老太太知道了,怕是說不清吧?」
甭管她的目的是他還是孩子,他都沒興趣知道,更不打算招呼她,道不同不相為謀,老凌家那些人,還是有多遠離多遠為好。
凌李氏聞言,臉上閃過明顯的微怒,隨即又尷尬的笑道:「那今兒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們。」
語畢,凌李氏轉身離去,看著她的背影,凌敬軒狹長迷人的丹鳳眼陡然一沉,絲絲凌厲迸射而出,看來,他的手段還不夠狠,有些人明顯沒長教訓啊。
這個插曲很快就過去了,凌敬軒雖然上了心,卻沒有料到,某人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他才稍有疏失,他們就動手了。
按照他的吩咐,凌敬鵬幫他抓了兩隻小豬崽,五十隻小雞仔,還有五隻正在生蛋的老母雞,回來的時候,凌成龍兩口子也來了,一家人很快就在後院兒蓋了個簡易的豬圈和雞舍,仨包子看到那些牲畜別提有多高興了,興奮得追著老母雞滿院子轉,連拴在後院的小狼崽都嗷嗷的叫個不停,嚇得那群小雞仔縮成一團,動都不敢動一下。
「爹爹,你在幹啥啊。」
見凌敬軒一個人蹲在後院唯一的一顆大樹下老半天了,仨包子好奇的湊了上去,六隻眼睛滴溜溜的望著他,滿手泥巴的凌敬軒輕笑道:「我在挖蚯蚓啊,小雞可愛吃這個了,老母雞吃了也能天天生蛋給你們吃。」
「真的?那我也要挖,小雞快點長大,我就有吃不完的雞蛋了。」
聞言,凌武砸吧砸吧小嘴兒,果斷搶過他爹手上的小鏟子,他可聽小叔說了,以後他們家的雞蛋全都留下來自己吃,嘿嘿??等五十隻小雞全部長大,雞蛋就可以隨便吃了。
「叔,我也要幫忙。」
鐵娃子也是個單純的,說幹就幹,凌文雖然沒表現得那麼興奮,手上的動作絲毫不比兩人慢,仨包子興沖沖的擠開凌敬軒,就著他挖開的地方就七手八腳的忙活了起來,凌敬軒無奈的搖搖頭,起身之前突然道:「我記得好像能自己養蚯蚓,你們挖的蚯蚓先別拿去喂小雞,待會兒我教你們怎麼養。」
「好,爹爹你忙去吧,這裡交給我們就行了。」
仨包子頭也不回的打發走凌敬軒,也不知道是誰提議的,不多會兒,三人邊挖蚯蚓還邊背誦起三字經來了,破敗的院子裡時不時的響起凌文的糾正和凌武鐵娃子認錯的聲音,總算有了點溫馨田園的舒適感。
「羊奶騷著呢,你買那傢伙幹啥咧?」
等他們忙活完,差不多已經要天黑了,凌敬軒留父母和鐵娃子在家吃了飯才讓凌文凌武趁天還沒黑先送鐵娃子回去,凌成龍夫婦因為還要拿凌敬翰的藥,則留在堂屋裡跟凌敬軒閒聊。
「放點茉莉花茶進去煮開就不騷了,羊奶營養好著呢,正好可以給小文他們補身子,以後你們搬過來了,我再買只奶牛,咱們每天都喝,不愁身體養不好。」
本來他一開始就是準備買奶牛的,但想著要先買地,果斷決定先買只奶羊,再說了,現在買奶牛,每天擠的牛奶他們也喝不完啊,他可不想每天都讓小包子念叨幾回。
「真的?那敢情好,要真能去除騷味,羊奶的確是好東西,敬軒,娘知道你不愛聽,可我還是要說,你現在是賺了些錢,該買的東西咱儘管買,不該買的就別買了,以後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手裡不存兩個咋成咧?爹娘是沒本事的,也幫襯不了你們兄弟多少,你們自己心裡要有個成算啊。」
凌王氏並不知道他今兒才賺了一百兩銀子,見他又是買豬又是買雞的,免不了又是一陣嘮叨,不過凌敬軒卻沒有任何不耐的意思,轉頭主動拉住她的手:「娘你說啥呢,有你和爹這樣的父母,我們兄弟幾個高興都來不及呢,哪能??嗯?不對,娘,你是不是很久沒來月事了?」話說到一半,凌敬軒突然將她的手壓在桌面上,手指輕輕的搭在她的脈搏上。
月事那種事兒讓他這麼大喇喇的問出來,凌王氏不禁羞紅了老臉,結結巴巴的道:「是,是差不多兩個月沒來了,我的月事一向不准,應該沒啥吧?」
「呵呵……沒事沒事,恭喜爹娘,你們又要當父母了。」
收回手,凌敬軒滿臉笑容的對著他們抱拳,這才叫過日子啊,再過不久,他們家又要多個小公主或小王子了。
「哈?」凌成龍夫婦倆雙雙傻眼,張大的嘴估計放個雞蛋進去都沒問題,旁邊稍作怔愣的凌敬鵬回過神也開心的道:「太好了爹娘,你們再給我們生個小妹妹,咱的日子就有盼頭了。」
凌家大房三房都有女兒,他可是打小就盼著娘給他生個小妹妹咧,可娘生他和二哥的時候虧了身子,大夫說很難再懷上,沒想到??這下他終於要有小妹妹了。
「哎呀羞死個人了,你們都這麼大了我還懷孕??」
說著,凌王氏羞澀的摀住臉,露在外面的耳朵明顯可見淡淡的緋紅,凌敬軒兄弟倆彼此對看一眼,朗聲道:「這有啥好羞的,娘你和爹都才三十幾歲,有孩子不是正常的嗎?我們可高興著呢。」
「對啊娘,你不知道我多想要個小妹妹。」
「倆熊孩子說啥呢,龍哥,你看看他們。」
讓他們一說,凌王氏更是自覺沒臉見人了,轉身撲向凌成龍求救,可凌成龍卻是傻呵呵的撓撓頭:「這是好事,該高興,該高興??」
「哈哈。」
兄弟倆笑得人仰馬翻,凌王氏嬌嗔的瞪一眼自家的傻夫君,羞紅的臉也禁不住綻開笑容,最近老天是開眼了,好事兒一件接著一件,他們的好日子真的要來了嗎?
「娘,你可不能再幹農活了,家務活最好也別幹,老凌家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兒媳婦,讓她們幹去,這懷孕的前三個月最是講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咱小心點兒總沒錯,改明兒我去鎮上的時候順便幫你撿兩副安胎藥回來,你的身子因為生敬翰他們虧了,這一胎可不能再馬虎了」
玩笑散去,凌敬軒突然又一本正經的說道,虧得他剛才抓了她的手,無意中察覺到她的脈搏不對,否則哪天孩子被折騰掉了怕是都不知道,想到昨天的事兒,凌敬軒不禁又有些後怕,還好沒事,不然他非弄死老凌那一家子不可。
「哎,我省得,今兒我們不就丟下活計到你這裡來了嘛,我和你爹也想通了,該我們幹的,我們絕對不含糊,不該我們幹的,我們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搶著幹了。」
經過昨天的事兒,她算是徹底看清楚了,不管他們怎麼為那個家做牛做馬,他們都不可能原諒他們,更別說啥感激了,反正幹不幹都一樣,不如輕省點咧。
「就是該這樣,你越軟弱,他們就越覺得你好欺負,娘,爹,我也不是讓你們不孝順兩老,但孝順也該找對方法,不應一味的愚孝,最重要的是,你們不能搶了別人表孝心的機會不是最後略帶玩笑的反問逗樂了眾人,一家四口不約而同的笑了,談笑間,天色逐漸暗下來,凌敬翰的藥也熬好了,眼看倆包子還沒回來,凌敬軒不禁有些擔心,乾脆跟父母一起出了門。
「什麼?他們早就回去了?」
當他敲開趙大龍家的大門,韓非竟說倆包子將鐵娃子送回來後馬上就回去了,凌敬軒瞬間變臉,眼底迅速凝聚風暴,跟他一起的凌敬鵬和凌成龍夫婦臉上的笑容也一瞬間消失,聞聲出來的趙大龍見狀面色一沉,隱隱察覺到了什麼,跟韓非一起擔心的看著為首的凌敬軒。
「該死!敬鵬,關於凌敬衛,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猛然回身,凌敬軒渾身殺氣氾濫,過來的時候他特意留心了路上,就是怕跟小包子錯過了,既然韓非說他們早就回去了,那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被人強行帶走了,而抓走他們的人,除了凌家大房,不作第二人想,否則怎麼解釋他們的異常?
「敬衛?你見過他了?」
凌王氏搶先一步上前,雙眉緊緊的皺成一團,明擺著也是知道什麼的,凌敬軒撇撇嘴:「昨天趕集的時候遇到了,娘,你們到底瞞著我什麼事?」
「不是,娘也不是故意瞞你的,畢竟那事兒也是他們順口一說,我是真沒放在心上。」
「所以,到底是啥事兒?」
實在是受不了他們的拖拉,凌敬軒的聲線不由得又下沉了許多,凌敬鵬怕他娘說不清楚,趕緊拉住她抬頭對凌敬軒說道:「哥你不知道,敬衛哥跟嫂子成親幾年一直沒有孩子,照理說他是可以納妾再娶的,但嫂子的父親不同意,為了那個雜貨鋪,他也不得不忍氣吞聲,大概兩三個月前,他突然支使大伯娘來跟爹娘說,說是想過繼你的孩子,爹娘當場就回絕了,沒想到??哥,這事兒真是敬衛哥干的嗎?」
這等於是活活搶人了啊,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不離十,先前我沒跟你們說,凌大嬸上午過來找過我,說是看我和孩子,話裡話外一直想要拉攏我,我的性子你們也知道,自然是沒給她好臉色,想來她應該是告訴了凌敬衛,或是跟凌老大等人商議過了,覺得我不可能會同意過繼的事情,他們才冒險強行帶走他們,哼,我凌敬軒的孩子他們也敢動,敬鵬,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咱們去鎮上。」
說著,凌敬軒又轉身對趙韓夫夫說道:「趙大哥,麻煩你送我們去鎮上。」
聽到這裡如果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他就是真的蠢了,趙大龍點頭就將鐵娃子交給韓非,轉身去了後院兒。
「敬軒,咱是不是先回凌家看看,說不定孩子在凌家咧?」
拉住想要跑回家的凌敬軒,凌王氏焦急的道,她是做夢也沒想到,他們居然連搶人的事兒都幹得出來。
「不可能,凌李氏但凡有點腦子就不可能把兩個活生生的孩子往家裡帶,我要是猜得不錯,孩子肯定在鎮上凌敬衛那裡,爹娘你們回去後也別打草驚蛇,裝作不知道就好,放心,我會把兩個孩子平安帶回來的。」
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綁架他的孩子,他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吃了雄心豹子膽!「哎,那你們小心點,要真有啥事就去報官,我還不信了,他們真那麼無法無天。」
「我知道,爹,你先帶娘回去。」
說罷,凌敬軒轉身就往家裡跑,既然要去鎮上『走親戚』,他又怎麼好意思空手而去?哼,自己生不出兒子就打他孩子的主意,真是牛了他了,這次不把他們給整殘整怕了,他凌敬軒三個字就倒過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