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引人注目,袁紹奇特別在入夜後才回到布政司衙門的後宅,拓跋旺交給他的那隻木箱子裡面裝的東西似乎非常重要,他也不敢掉以輕心,等到嚴晟睿他們哄睡了孩子,一行人就去了書房。
「這是大舅交給我的,他說要怎麼決定還得看皇上的,如果睿哥能做主的話自然是更好了」
取下背在身後的包袱將那隻木木箱子拿給嚴晟睿,袁紹奇按照拓跋旺的意思稍作整理後簡單的說道。
「看我們的?」
嚴晟睿疑惑的接過箱子,當著所有人的面打開它,看清楚裡面裝著什麼的時候,所有人都不覺呼吸一窒,一尺來場,大概只有幾公分寬的木箱裡裡面裝的竟是一張泛黃的捲軸,對於他們這種皇室出生的人來說,一眼就能知道,那是一份聖旨,而且年代已經有些久遠了。
拓跋家怎麼會有聖旨?四大家族不是跟朝廷對著干的嗎?
抱持著滿腹的疑惑,嚴晟睿伸手拿出裡面的聖旨小心翼翼的展開,聖旨上大致的意思就是讓拓跋家以監督的身份就近監察南疆王,其他的兩大家族和南疆的各個部族,只要他們不造反,不管做什麼都不用管,若是他們公然造反了,拓跋家的家主就可以拿著這份聖旨去找青朝任何在位的皇帝,請他出兵討伐南疆王,玉璽上的落款是青太祖仁皇帝,也就是說,這是一份大青國的開國皇帝給拓跋家的聖旨,他們不但不是什麼為禍南疆的害蟲,反而是朝廷的臥底功臣,默默無聞的為朝廷守在南疆數百年了。
看完聖旨之後,所有人的心情都為之沉重了,青國開國皇帝的聖旨,等同於祖宗遺詔,只要江家康家姚家和南疆的部族還在,拓跋家就不能曝光,永遠都必須奉旨守在這片土地上,難怪拓跋旺會說這是一份詛咒,於拓跋家來說,這不是詛咒是什麼?
「你怎麼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凌敬軒沉聲打破沉默,在此之前,他也沒有料到,太祖皇帝居然還留著這麼一手,若是他們遵照太祖皇帝的意思,他們的計畫無疑就要做巨大的改變了,可是,且不說多年後拓跋家後代會不會改變,這份聖旨對拓跋家來說也是非常公平的,他們已經被它束縛了數百年,難道還要一直被束縛下去?
「廢!」
嚴晟睿咬牙吐出一個字,他能夠想像當年太祖皇帝為何要留下這麼一份聖旨,但讓人家世世代代守著一份聖旨,朝廷還拿他們當死敵一樣看待,對他們未免也太殘忍了,若是他這次直接大兵壓境,為他嚴氏皇族守護南疆數百年的家族是不是就要被他一起剷平了?即便他避免了這場錯誤,他們的子孫後代呢?讓功臣寒心,他嚴氏皇族豈能長久?不知道就算了,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就不允許這個錯誤繼續下去。
「這麼重要的事情,太祖皇上為什麼沒有留下任何訊息給子孫後代?」
曾少卿摸著下巴不解的問道,常理而言,就算這是極其隱秘的事情,不能讓別人知道,至少應該讓歷任的皇帝知道吧?
「你別忘了,太祖皇帝是從南疆走出去的,換言之,大青國建國後,大部分的朝臣都是南疆,或跟南疆保持著密切聯繫的人,還有,我聽說太祖皇帝一生只娶了一位皇后,根據卓罕所說,他一統南疆的時候就已經娶妻了,那皇后肯定也是南疆人,後族和他們的孩子也有可能跟南疆有著密切的聯繫,一旦讓他們知道這件事,不但拓跋家保不住,當年的南疆王定會心生不滿,甚至太祖先皇也會落得個猜忌功臣的下場,太多太多不可預測的因素,以致於這份聖旨只有太祖先皇和拓跋家當時的當家人才知道,伴隨著太祖皇帝去世,這件事就徹底的沉寂下去了,拓跋家也只有每一任的當家人才知道了。」
對於青國的歷史,凌敬軒早就研究過了,太祖皇帝可以算是個明君,雖然這事兒的確幹得不太厚道,可就當時的情況而言,南疆山高水遠的,江家又擁有箝制南國的少量兵權,恐怕也只有那樣做才是最合適的吧?反正一句話,皇帝讓做什麼都是應該的,這個時代就沒有什麼人權可講,不過,太祖先皇既然會委託拓跋家,想必拓跋家也是開國功臣吧?這樣對一個開國功臣,他就不怕寒了人家的心嗎?虧得拓跋家世代都守護著這份聖旨,但凡是有一個人生出反骨,跟江家狼狽為奸,並放出太祖先皇刻薄功臣的傳言,大青國怕是都要經歷一番風雨飄搖了。
「紹奇,你明天再去一趟雲海城,告訴拓跋旺,我要見他。」
嚴晟睿凝聲沒有任何商量的說道,不管當初太祖皇帝是出於什麼逼不得已的原因,他都不能讓拓跋家再守著這份聖旨了,不單單是為拓跋家好,也是為了大青國好,萬一以後拓跋家一家獨大了,生出反骨,他們現在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嗯」瞭解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袁紹奇也忍不住為拓跋家不平,巴不得他們早日解脫。
「等等」
一般情況而言,嚴晟睿的決定是沒人敢違背的,凌敬軒也很少會推翻,不過稍作思量之後,他又難得的出聲了,所有人的視線都不解的看著他,難道他不贊同嚴晟睿的決定?「想什麼呢?我沒有不贊同的意思。」
一眼就瞧出他們在想什麼,凌敬軒沒好氣的失笑,隨即又認真的說道:「晟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拓跋家守了南疆這麼多年也夠了,不能再讓他們繼續守下去,不過暫時我們還不能跟拓跋家見面,康家還剩下最後一口氣,若是這時候爆出拓跋家也歸順了我們,他們就有了第三個選擇,將一切免費送給江家,跟我們爭個魚死網破,有了康家的錢財注入,江家也可能會不做不休,選擇與我們血戰到底,雖然我們不見得會怕他,但卓罕族長有句話說得很對,南疆畢竟是咱們青國的國土,在咱們自己的國土上打仗,打死打傷最後損失的都是咱們青國自己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但凡戰爭,最難過的始終是老百姓,能和平解決的話,最好還是和平解決」
當然,僅限於國家內部的爭鬥,兵不血刃自然是最好的,若昇華成兩國或多國矛盾,那就不存在什麼和平的說法了。
「你的意思是?」
不想費腦子去猜測他具體怎麼打算,嚴晟睿直接問了出來。
「很簡單,讓拓跋家再忍耐一段時間,等我們徹底收拾了康家再說,只要康家的商線和財力全部都掌握在我們手中,江家就算想一不做二不休也不可能,單憑一個家族的財力,我想還不足以支撐一場戰爭,哪怕他們有山裡的部族支持,手裡還握著傳說中的金礦鐵礦。」
「有道理,只要不把康家逼到江家那邊去,等我們收拾了他康家,拓跋家再宣佈歸順朝廷,如此一來,江家就獨木難支,遲早會瓦解,至於拓跋家,等他們宣佈歸順後再見也一樣,他們辛苦了這麼多年,朝廷該給予他們應有的獎勵。」
楚雲寒認同的點頭,如果拓跋家現在就宣佈歸順,於他們的計畫就大不利了。
「那就這樣決定吧,明日我讓嚴翼親自跑一趟,跟拓跋旺說明我們的意思,他們既然願意交出這份聖旨,想必也不介意再多等幾天。」
嚴晟睿稍作沉思也認同了,那份聖旨,他會帶回京城,交由小七去決定是放入皇室專門負責保管歷代皇帝聖旨的宮內閣,還是摧毀,反正他是絕對不會再允許這份聖旨繼續留在拓跋家了。
「有件事我覺得挺奇怪,按照我們先前掌握的資料,太上先皇曾來過南疆,那時候拓跋家怎麼沒有拿出聖旨?」
凌敬軒想了想又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惑,按卓罕的說法,那時候江家的當家人還是很不錯的,他們是自願交出南疆王爵位換取和平的,既然已經沒有了南疆王,姚家和康家也不具備數百年前那樣的影響力,山裡的部族有烏孫部統領著,應該也是沒什麼威脅性的,拓跋家不就沒存在的必要了,為什麼他們沒有拿出聖旨,請太上先皇放他們自由?亦或是隨太上先皇一起還朝?
「恐怕他們不是沒有拿出來,而是又被塵封了吧!」
在場沒有任何人比嚴晟睿更有發言權,畢竟那是他的祖先,瞧他說得那麼肯定,凌敬軒等人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臉色不由得沉重,嚴晟睿彷彿什麼都沒看到一般,凝聲繼續道:「太上先皇於青國而言是開疆闢土的千古一帝,這種人英勇無匹,能征善戰,計謀過人,可疑心也重,剛才敬軒也說了,南疆山高水遠,朝廷鞭長莫及,即便沒有南疆王的爵位了,保不齊哪天江家的人生出什麼反骨,拓跋家還是有存在的必要的。」
所以他很可能是將這份聖旨原封不動的還給了拓跋家,這也間接能夠說明,為何拓跋旺要說拓跋家歸不歸順得他們說了算了。
「我該說你們皇家的人自私呢,還是讚揚皇家為了天下犧牲小我的精神?」
凌敬軒無語扶額,事情恐怕真的就跟他說的一樣,而事實也證明了,太上先皇是對的,江家的確是生出了不臣之心,可這對拓跋家來說卻是極其殘忍的,換做是他,早就撂擔子不干了,不過這事兒放在皇家,真的很難界定誰對誰錯,只能說,皇權社會,太沒有人權,更不要說什麼公平了。
「你也是皇家人。」
知道他是在嘲諷他們,嚴晟睿唯一不滿的就是他把自己剔除在外,凌敬軒搖頭一笑:「我沒說自己不是皇家人,但如果換成是我,絕對不可能做得像太祖皇帝和太上先皇那麼不近人情,特別是太上先皇,既然收了人家的爵位,如今南國也掀不起任何風浪了,為何不在當時趁勢將四大家族召回京城?從姚家個個都飽讀詩書就可以看出,他們是很崇尚中原文化的,或許也曾夢寐著參加科舉,站上朝堂,太上先皇若將他們召回京城,今日的一切或許就可以避免了。」
誰被褫奪了爵位都會不爽,江家要反基本是注定的事情,既然已經預料到了,就該將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放任他們繼續留在南疆,那不是給他們機會壯大嗎?虧得他們現在來了,若再讓他們多經營幾代,到時候誰做皇帝就真的要變成未知數了。
「或許太上先皇有太上先皇的難處,我們現在說那麼多也沒用,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們唯有解決問題,不再讓同樣的事情一再上演。」
楚雲寒深深的嘆了口氣,畢竟曾是皇家媳,他也不想去評判已故的太上先皇什麼了,只能盡自己的力量解決問題。
「我知道,就是隨便說說而已,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大家早點休息吧。」
說著,凌敬軒站了起來,嚴晟睿一隻手摟著他,一隻手拿起那隻裝著聖旨的木箱子,兩人分別跟他們點點頭之後才離開書房,楚雲寒曾少卿和袁紹奇同時無奈的一嘆,在這之前,誰能想到,小小的南疆竟牽扯到了太祖皇帝?南疆的問題,或許早就注定了必須嚴氏皇族的人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