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無須客氣,卓罕族長對我們有恩,替他送回貴族寶物是應該的。」
不願受他們的大禮,凌敬軒拉著嚴晟睿站起來抱拳作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卓罕,與他烏孫部沒多大關係。
「王妃客氣了,請坐。」
大長老跟少年族長點點頭,後者捧著天血石暫時離開了,大長老則帶著剩餘的長老招呼他們,凌敬軒也不跟他們客氣,處處表現得隨性自然,倒也博得了這些人的好感。
「不知道王爺和王妃是在何時何地見到卓罕族長的?」
對於老族長的失蹤,大長老始終是抱持疑惑的,如今天血石回來了,直覺告訴他,或許晟親王夫夫也能為他解除疑惑。
「在我們來到南疆的幾天,有些事我也不瞞你們了,在南疆以外的地方,你們的名聲相當的不好,外界的人基本都害怕你們,也不知道你們是否曾聽說過,歷任的南疆布政司基本到任不久就會意外身亡,就在上一任的布政司再次意外身亡後,皇上表面上委任我的長子為新任布政司,實際上我們夫夫才是負責主事的,在前來南疆的途中,我們覺得應該先摸清楚南疆的基本情況,以免兩眼一抹黑,被人害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所以我們兩個人就悄悄提前進入了南疆地界,大概是七天的時候吧,四大家族發現了我們的身份,聯手在天宏城擊殺我們,我們被逼到城外的一條江河裡,本以為坐竹筏過江就安全了,誰知道一切都是四大家族安排好的,船伕在竹筏行進到河中央的時候跳水並在水下切斷了捆綁竹筏的麻線,當時因為我身負重傷,為了爭取一線生機,不得不跳入江中,等我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到接連大海的一個海灘上了,我們就是在海灘的盡頭遇到了卓罕族長。」
說到這裡,凌敬軒停下來和杯水之後才繼續說道:「在海灘盡頭的山坳裡矗立著幾間破爛的茅草房,卓罕族長的兒子心善,答應讓我們進去清理傷口,稍作休整,當時我們並沒有發現什麼異狀,還是卓罕先發現我們的身份,有件事我也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據說嚴氏皇族的先祖曾是烏孫部族長的兒子,算起來,我們還算是同出一脈,卓罕一反沉默,留下我們吃過飯之後就先前蓋在腿上的被子讓我們看了他的狀況,他的兩條腿被人從膝蓋以下斬斷,雙眼也被人弄殘了,當年跟他一起的兩個長老拚死將他送到附近的山海部之後就死了,他也因此只能在山海部待下來,一待就是數十年,直到他的兒媳因為腦子有病,會無故傷人,最後又被山海部的人趕到了山腳下,日子過得可謂是相當的貧苦。」
為了不讓他們發現楊家三兄妹的存在,凌敬軒稍作說了點謊,反正這事兒他們也無從查起,除非他們找到山海部去,那時候他們早就回京城了,也不怕他們知道「是誰?是誰害了我阿爹?」
青藍擱在石桌上的手倏然緊握,每一個字似乎都是從他的牙齒縫裡硬擠出來的,凌敬軒轉頭深深的看著他:「江家,卓罕告訴我們,烏孫部有祖訓,世代都必須無條件的維繫南疆與朝廷的和諧,多年前太上先皇舉兵來犯,也是你們的族長出面跟當時的南疆王一起解決的,卓罕接任族長之後亦肩負著這個責任,可被褫奪了南疆王封號的江家卻變了,他們一邊瞞著各個部族殘害朝廷官員,散播對南疆不利的謠言,一邊欺騙你們朝廷有多看不起南疆,多想派兵踏平南疆,如此一來,你們對外界就越發的排斥,遇到外界的人,自然就不會手下留情,久而久之,外界對南疆的印象就更差了,直到卓罕無意中救了一個誤入深山的人,從他的嘴裡得知外界對南疆的評價,得知江家的謊言,為了南疆的百姓,他才會帶著兩個長老前往江家質問,可江家狼子野心,怕卓罕妨礙他們南疆自治的計畫,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殺了卓罕,他們逃出去的時候,江家的人斬斷了他的兩條腿,廢了他像征身份的雙眼。」
再次轉述這件事,凌敬軒的心境跟第一次聽卓罕親口說已經大不一樣了,對卓罕,他不認同他大慈大悲的菩薩心腸,卻也打從心底裡敬佩,一般人是沒法為了一個信仰堅持幾十年的,卓罕的一生是值得別人敬重的。
「碰!」
「該死的江家!真的是他們!」
青藍一巴掌狠狠的拍在石桌上,算不上特別俊美,只能說耐看的臉龐佈滿**裸的憤怒與滔天的恨,阿爹失蹤的時候,他已經懂事了,對阿爹的感情遠遠比弟妹來得深刻,至今他都還清楚的記得,阿娘為了等阿爹回來,每日每日,從不間斷的去山下張望,直到她十年前嚥下最後一口氣也沒能等到阿爹,虧他們這些年還處處跟江家保持友好聯繫,卻沒想??竟是他們殘害了他的阿爹。
以大長老為首的其他長老也好不到哪裡去,卓罕在位的時間雖然不長,卻是最公正嚴明的一個族長,從不會仗著族長的身份佔別人的便宜,他的失蹤,一度讓烏孫部陷入人心惶惶的困境,他們這些老頭子費了不少力氣才穩住部族,直到青允誕下赤色眸子的現任族長,烏孫部才徹底的沉寂下來,他們不是沒懷疑過江家,甚至多年來從未釋懷過,可他們沒有證據,為了部族間的和平,他們也不得不與之繼續交往,如今終於坐實了他們的猜測,他們不但沒有任何放鬆,反而更加沉重了。
「老族長他為何而死?」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長老近乎哽咽問道,一般族內的長老跟族長都有著親人關係,血親更是不在少數,他也是卓罕的同父異母的親哥哥,跟卓罕的感情本就不一般。
「四大家族的人追殺而來,卓罕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本想讓我們帶著他的兒子媳婦一起逃走,事後再送他們到烏孫部來,誰知道一一楊大哥見卓罕受傷,不顧我們的阻止帶著嫂夫人跑了回去,跟卓罕一起死在了四大家族爪牙的刀下,很抱歉,當時我也身受重傷,救不了他們。」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要騙過他們並不難。
「又是他們!」
大長老氣得滿臉褶子都在顫抖,恨不得立馬帶人殺出去找四大家族剩餘的人報仇雪恨。
「各位節哀順變,卓罕臨死之前都還掛唸著南疆的百姓,讓我們答應他儘可能不要對南疆用兵,這也是我們在逃出去之後,為什麼沒有大兵壓境的根本原因,大長老,這是卓罕族長的遺願,希望你們能跟我們一起完成它。」
不是不能體會他們的恨,只是現在,他已經不需要他們給他添亂了,只要他們肯配合他就好。
「你放心,天宏城的人我們會派人召回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不會再有部族的人隨便出去生事,你們在南疆的所做作為我也略也耳聞,希望你們真的可以消除外界對南疆的恐懼,帶領百姓過上好日子,必要的時候,我們必全力配合,協助你一同完成老族長的心願,以後我烏孫部也會繼續遵守祖宗遺訓,世代守護南疆與朝廷的和平。」
大長老畢竟是幾十歲的人了,對情緒的控制要比年輕人好很多,在其他長老還在憤恨不平的時候,他已經強制壓下滿心的痛楚與憤怒了。
「雖然我很想說放心,但,有件事或許大長老還不知道吧?克勤長老昨夜佔領天宏城之後,由他帶去的部族人在城裡燒殺搶奪,姦淫婦女,無所不做,現在我們的大軍已經將天宏城圍起來了,若按照你說的,直接放他們回來,我們要怎麼跟天宏城的百姓交代?何況,我並不認為在領略過城市的繁華與美好後,他們還願意回到山林。」
對上他的雙眼,凌敬軒沉聲說道,當一個人永遠都處於貧困中的時候,他不會嚮往富裕,可當他見識過別人的富裕,並享受過的時候,他就不會再甘於平凡了,那些人,不但不會聽從他的號令,還有可能在離開天宏城之後帶更多的人殺回來,他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他們必須用死來贖罪,官府也會間接用他們死來警告山中的部族們,他們可以享有特權,可以在山裡過他們的日子,不用受國法的拘束,可一旦他們踏出深山,就必須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再也沒有任性妄為的權利。
「克勤他?」
老族長聞言氣得胸口急速起伏,眼看著人就要往後倒,旁邊的兩個長老趕緊一左一右的上前接住他,一個拍著他的背為他順氣,一個摸出個可封閉的竹筒打開蓋子將散發著濃郁藥味兒的藥汁喂進他嘴裡,嚴晟睿凌敬軒彼此對看一眼,雙雙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奈,以他們的眼力價,早就看出來了,烏孫部的人都是比較蠢善的,可惜,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好湯。
「我略懂醫術,可否讓我給大長老把把脈?」
見他們忙活了好一陣,大長老還是沒有順過那口氣,凌敬軒不由得出聲道,大長老人還不錯,能救的話他會儘量救。
「有勞王妃了。」
早就聽說過關於他的事情,其餘長老也沒有反對,相繼對著他彎腰,凌敬軒移到前面一點的位置,伸手拉過大長老的手放在石桌上,手指輕輕放在他的脈搏上,沉長而遲緩,斷斷續續好像後繼無力,狹長的丹鳳眼不禁閃了閃,看來這個大長老活不了多久了。
「可有宣紙?」
半響後,凌敬軒收回手,青藍起身從另一邊的石桌上拿起一疊宣紙遞給他,凌敬軒摸出自己專用的炭筆,速度極快的在上面寫下一連串的藥名:「按照這上面的抓,三碗水熬成一碗,需每日三次服用。」
將藥方遞給他們的同時,凌敬軒又站起來摸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銀針,當著他們的面解開大長老的衣服,銀針快狠準的插入他全身各個穴位中,所有人都屏息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眼見大長老喘不上氣的情況逐漸好轉,眾人不禁露出震驚的表情,以往大長老犯病,起碼好大半個時辰才能緩過勁兒來,沒想到這次居然這麼快,晟親王妃果然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