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說完後,果然不見秦沂答話。小林子覷著秦沂的臉色,小心試探道:“殿下,雖說婚前不得見面,可是您已經來了太原,若是不去岳丈家坐坐,似乎也說不過去。”
秦沂臉色果然好看了許多,他回頭輕輕瞥了小林子一眼,點頭道:“你說的有理。”
小林子頓時狗腿地說:“太子爺果然禮儀周全,都說人無完人,爺就是那個完人!太子爺您等著,奴才這就去給娘娘……啊不是,長興侯府下帖子。”
秦沂眉目不變,沒好氣地掃了小林子一眼:“諂媚,滾吧。”
“哎。”小林子清脆地應了一聲,麻溜地跑下去了。
一個合格的心腹太監,最要緊的是什麼?當然是眼力勁兒啊。小林子立馬給長興侯府送了帖子,一邊送一邊覺得他簡直太機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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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錦瑤坐在臨窗通炕上,頂著兩個宮裡嬤嬤不友善的目光,溫和但堅決地讓人把蘇慧接到屋裡。
兩個嬤嬤到了侯府後,自然很快就知道楚錦瑤和楚錦妙抱錯的事。她們第一反應就是荒誕,要進皇宮內院的女子,沒在京城嚴格教養著長大就已經是底線了,怎麼還能在窮鄉僻壤,由粗鄙農婦撫養大?可是事到如今,賜婚聖旨已經昭告天下,說什麼也遲了,兩個嬤嬤只能忍著不滿認下,轉而更加嚴苛地要求楚錦瑤,力爭把楚錦瑤“缺下”的教養惡補回來。
楚錦瑤今日聽到門房遞來的消息,說是一個自稱蘇慧的女子想要見楚錦瑤。楚錦瑤忙不迭允了,並讓人把蘇慧帶過來。兩個嬤嬤從聽到消息起就一臉不贊同,可是楚錦瑤說話和氣,態度卻很堅持。兩個嬤嬤發現怎麼說楚錦瑤都不動搖,她們又不敢過分逼楚錦瑤,只好氣哼哼地由楚錦瑤去了。
蘇慧進來後,楚錦瑤親自迎出去,笑著把蘇慧拉到西次間。那兩個嬤嬤看了又要皺眉:“五姑娘,您是太子妃,所見賓客除了宮妃娘娘,也該是誥命夫人、世家貴女,你怎麼能和這等粗婦同坐一處呢?”
“玲瓏。”楚錦瑤臉色不變,淡淡地吩咐,“天氣熱,你帶兩位嬤嬤去外面吃杯清茶。”
玲瓏會意,過來請兩個嬤嬤,順勢往兩個嬤嬤手中塞了銀子。
嬤嬤掂了掂,暗道太子妃雖然家世不顯,但是出手倒管夠大方。楚錦瑤畢竟是太子妃,即使有皇后撐腰,這兩人並不敢太過得罪楚錦瑤,現在拿了銀子,她們更是安安分分地和玲瓏出去了。
等打發走這兩個煩人精後,楚錦瑤才鬆了口氣,笑著對蘇慧說:“姐,你不要管她們,她們是宮裡來的,看什麼都覺得土氣,我們都被挑刺挑習慣了。”
蘇慧很淡地笑了一下,說道:“聽人說,你被賜婚給皇太子,成了太子妃了?”
楚錦瑤這幾天已經聽習慣了這些話,對太子、太子妃之類的詞已經麻木了,可是當自己的親事從蘇慧口中說出,楚錦瑤還是生出一絲羞赧。她臉頰微紅,微不可見地點頭道:“是。姐,你不必管這些,我們姐妹還和以前一樣相處。”
蘇慧的笑容卻漸漸淡下去,她慢慢說道:“這怎麼能一樣呢,你本來就是侯府的嫡小姐,與我們家是天壤之別,現在更成了太子妃,哪是我們可以高攀的。”
楚錦瑤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喊道:“姐姐,你說什麼?”
蘇慧嘆了口氣,臉上露出真心實意的遺憾:“瑤瑤,你和我們是不同的,我今日來,是和你辭行的。雲織繡坊的工我已經辭了,我和你姐夫商量過,我們倆有手有腳,什麼活不能幹,哪能一直靠你接濟。”
“這怎麼能叫接濟呢,明明你是在幫我啊……”
“瑤瑤,我知道你的好心,可是這就是事實。沒有我還有許多人,魏掌櫃招誰不好,怎麼就非得是我了?你現在成了太子妃,我真心為你高興,所以更是不能拖累你。剛才那個嬤嬤說得對,你身份不同,怎麼能總是和我這種市井民婦打交道。一次兩次還行,可是時間長了,肯定有人會說你,說不定太子爺也不樂意。”
這簡直如同晴天霹靂,楚錦瑤經歷過最初的震驚無措後,思緒慢慢回到正軌。她一雙眼睛直視著蘇慧,直截了當地問道:“姐姐,你這樣說,是不是因為蘇盛的事?”
蘇慧張了張嘴,本想否認,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她長長嘆了口氣:“瑤瑤,我不是怪你,你做的沒錯。蘇盛他不學無術,還整日惹是生非,是該好好敲打他。把他的功名革了也好,讓他清醒清醒,以後老老實實種地,不要再幻想著做大官掙大錢。我們是農戶人家,就該老實本分,不該想這些有的沒的。”
楚錦瑤突然撇過頭,瞪大眼睛不肯讓眼淚流出來,但是聲音了卻染上哭腔:“你明明還是怪我。”
“真的沒有。”蘇慧道,“你做的沒錯,爹娘他們心術不正,也該讓人給他們一個教訓。你沒有錯,錯的是我們,如今我們兩家身份差距越來越大,已經不適合繼續聯繫了。再這樣混亂不清地交往著,我怕我們兩口子胃口越來越大,最後反而壞了我和你原先的情分,還讓你在夫家難做。所以就這樣吧,你去遠走高飛,做你的太子妃,而我和你姐夫自己去找活。我們兩姐妹都好好過日子,雖然不能見面,但是知道彼此都過得好,這不比最後漸生怨懟強?”
楚錦瑤不說話,蘇慧見了,繼續勸道:“瑤瑤,你長大了,要有自己的小家了。以後太子殿下才會是你最親的人,我這個平民姐姐,已經到了退場的時候了。”
楚錦瑤心裡越發悲傷,不是因為蘇慧說的這番話,相反,楚錦瑤知道蘇慧說的沒錯,正是如此她才會更加悲傷。蘇慧是一個很好的姐姐,小時候她們倆相依為命,作為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蘇慧所作所為已經殊為難得。楚錦瑤感激蘇慧,在心底裡把蘇慧當親姐姐對待,她真心想讓蘇慧過上更好的生活。
可是成長實在殘酷,小時候蘇慧笑著讓楚錦瑤快快長大,楚錦瑤也想趕緊長大,和自己最親的人好好生活。然而沒有人告訴她,長大後,等待她的不是團聚,而是分離。
曾經那些最親密的人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不可避免地和她漸行漸遠。楚錦瑤自己不介意被人說道,可是姐夫一定不願意蘇慧時常來找楚錦瑤,而太子,恐怕也是一樣。
楚錦瑤沉默了一會,低聲開口,不知到底說給誰聽:“姐,你以後一定會和姐夫過得很好。”
蘇慧笑了:“你也是,和太子好好過。他是皇子龍孫,和我們不一樣,你對著他不要倔,好好收斂你的脾氣,多順著太子……”
蘇慧猶如一個普通的民間姐姐一般,殷殷囑咐妹妹夫妻相處之道,想讓妹妹過好自己的小家。楚錦瑤聽了卻苦笑,她即將要去的那個地方不是尋常百姓家,她哪裡敢稱呼太子一聲夫婿?太子妃,這個妃字就是最好的證明,她不是太子的妻,她只是他的正妃。
然而面對著一心替她謀劃未來生活的蘇慧,楚錦瑤到底什麼也沒說。她看著一臉急切和喜悅的蘇慧,微微點頭笑道:“姐姐說的是,我都記下了。”
說到最後,蘇慧也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她笑道:“一家夫妻有一家夫妻的處法,你去了皇宮之後,多和太子親近,有什麼話都和太子說開,只要夫婿願意站在你這邊,那就什麼都好說。至於妾室那些……”
蘇慧無奈地嘆了口氣,有些痛惜地看著楚錦瑤:“你是正妻,不必和那些鶯鶯燕燕爭寵,最關鍵的還是太子的意思。適當的時候大度些,讓太子知道你的賢慧,趁剛成婚,他願意敬重你的時候,趕緊想辦法懷上孩子。有了自己的血脈,接下的的日子就好熬了。”
外人都在喧囂楚錦瑤的運氣,只有親近的人,才會替她考慮以後的日子。楚錦瑤聽了之後越發酸楚,她含笑按住蘇慧的手,微微用力:“我知道的。”
“以後就只有你自己了。日子是自個兒的,你自己保重,好好過日子。”
“嗯。姐姐也是……”
“別哭,這有什麼好哭的,誰長大了不是這樣。你以後要去京城,我應該一輩子都會留在太原,雖然以後見不著面,但是我的妹子可是太子妃呢,我肯定天天都能聽到你的消息。只要你過得好,我從市井傳言裡聽到,就也安心了。”蘇慧站起身,對楚錦瑤爽朗地笑道,“行了,時間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楚錦瑤忍著淚,起身送蘇慧出去。楚錦瑤知道這一別可能再見無期,她們不是姐妹,勝似姐妹,卻因為身份、蘇家、際遇等等原因,不得不分道揚鑣。艱難時相依為命,待兩人生活都有了起色,卻不得不主動避開,割斷聯繫。不是不能同富貴,而是因為,這樣對雙方都好。
楚錦瑤送蘇慧到院門口,兩個宮裡嬤嬤就不讓楚錦瑤往外走了。楚錦瑤只能站住身,望眼欲穿地看著蘇慧漸漸走遠。眼看蘇慧就要拐彎了,楚錦瑤忍不住喊道:“姐姐,保重!”
蘇慧轉過頭,笑著對楚錦瑤揮了揮手,喊了句“你也是”,就轉過牆角走了。
楚錦瑤盡力伸長了脖子,但還是什麼都看不到。楚錦瑤頹然鬆懈,微不可聞地喃喃:“她走了。”
玲瓏陪著楚錦瑤出來,她看到此處,悄悄扶著楚錦瑤,柔聲道:“姑娘,外面太陽大,該回了。”
楚錦瑤點頭,順從地往回走,可是神色還是怏怏。桔梗有心討楚錦瑤歡心,過了一會跑過來說道:“姑娘,方才大姑奶奶送來消息,說是後日要回侯府。”
楚錦嫻?楚錦瑤的神色振奮起來:“長姐要回來?”
“對。”桔梗笑道,“肯定是因為姑娘封了太子妃,大姑奶奶心裡高興,要回來見見姑娘呢。”
聽到這個好消息,楚錦瑤低落的心情終於好些了。她原來還覺得,蘇家楚家兩個姐姐都對她很好,她會有兩個親姐姐,可是世事證明,唯有楚錦嫻才能和她長久相處下去。出身和階級,真是一個殘酷的東西。
楚錦瑤因著楚錦嫻要回來,心情轉晴,立刻忙活著要給楚錦嫻準備見面禮。兩個嬤嬤看到楚錦瑤在臨窗通坑上做針線,左右打量了半天,發現楚錦瑤的坐姿、禮儀都無可挑剔。她們挑不出刺來,又不可能攔著楚錦瑤不讓她做女紅,於是只好不情不願的閉了嘴,但一雙眼睛還是黏在楚錦瑤身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楚錦瑤被折磨了這麼久,別的不說,禮儀可謂飛躍性進步。若是從前還有些許瑕疵,站久了也會耐不住性子,但是現在不會了,她舉止沉靜,細節精緻,就是成天嚷嚷著所謂皇家雍容氣度的兩個嬤嬤,也越來越難找到理由責罰楚錦瑤。
挨打果然是進步的最佳管道。
楚錦瑤剛縫了兩針,院門響了,還沒等來人進屋,對方那獨特的聲音就已經傳到楚錦瑤耳中。楚錦瑤只好嘆了口氣,放下針線。
“五妹妹,你在裡面嗎?”
其實三姑娘這話全是白問,如今楚錦瑤是真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按時去給楚老夫人、趙氏請安,剩下的時間全被嬤嬤關在院子裡。闔府都知道五姑娘在自己院子裡學規矩,三姑娘這樣問,其實就是裝個親近罷了。
“我在。”楚錦瑤不急不緩地答道,“三姐怎麼了來了?”
楚錦瑤說話也被嬤嬤刻意糾正過,語氣不能快不能慢,要有宮妃的雍容氣度,說話聲音不能高也不能低,高了在宮裡不恭敬,低了顯得唯唯諾諾,有**份。楚錦瑤為此沒少受罪,藤條不知受了多少。好在她刻苦,忍性強,越被打越不服輸,自己敢狠下心糾正,現在竟也逐漸進入正軌。
三姑娘和楚錦瑤雖為同房姐妹,但是兩人並不親近。楚錦瑤從前流落在外,去年剛剛被找回來,而三姑娘在長興侯眼皮子底下長大,還有一個獨寵的姨娘,她們無論怎麼看,都不會親近。
但是來著都是客,楚錦瑤客氣地把三姑娘請到座位上,低聲對丫鬟吩咐道:“去取新鮮的糕點來,給三姑娘上茶。”
三姑娘先是掃過楚錦瑤的衣服,然後眼睛滴溜溜瞅著她屋裡的擺設,等丫鬟退下後,三姑娘略有些酸地對楚錦瑤說:“五妹妹當了太子妃就是不一樣,這才幾天,妹妹的通身氣度就不一樣了,就連屋裡的擺設也比我們的貴氣。”
楚錦瑤神色不變,糾正道:“三姐,我這裡一直都是這樣。”
“啊?”
“你只是之前沒來過,或是來了也沒注意罷了。”
三姑娘尷尬,她從前確實沒把楚錦瑤放在心上,她那時一心想著討好長興侯,在宴會上物色如意郎君,眼睛裡如何能看見楚錦瑤這個剛回來的嫡妹?可是現在,不是今時不同往日了麼。
三姑娘臉皮厚,她馬上就把這些無關緊要的小尷尬拋在腦後,繼續死皮賴臉地和楚錦瑤說:“五妹妹,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個有福的,當初楚錦妙受寵那會兒,我還給你說話來著。你看你住在東北角,自成院落,簡直就是冥冥之中的註定。太子主東屬木,北又是位尊者方位,你看,你這不是註定要當太子妃嘛!”
真是能說會扯,楚錦瑤懶得聽三姑娘說瞎話,直接問道:“謝三姐吉言。你今日來,所為何事?”
三姑娘自覺套了近乎,於是嬉笑著說:“五妹妹,你看俗話常說,姐妹同心,外人如何能比得上姐妹親啊!五妹妹你嫁去東宮什麼都好,唯有一點,你孤零零一人,舉目無親的,以後說話都沒個人。你看娥皇女英不還是一段佳話麼……”
楚錦瑤已經聽懂了,身後的幾個大丫鬟更是既氣又惱,幾乎要轟三姑娘出去。而楚錦瑤還算鎮定,她放下手裡的茶盞,看著三姑娘問:“三姐,你這些話,是你自己想說的,還是替什麼人來說的?”
三姑娘神色一滯,嘻嘻笑道:“話自然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還能替人說話嗎?五妹妹真會說笑。”
楚錦瑤輕輕嘆了口氣:“我明白了,三姐先走吧,你說的這些,我絕不會同意的。”
三姑娘想到楚錦瑤可能不大高興,但是她沒想到楚錦瑤竟然敢直接拒絕。三姑娘愣了愣,聲音突然尖銳起來:“女言女德你不記得了嗎,善妒可是七出之條……”
“即便是女德,也該由太子殿下來評判。”楚錦瑤也驟然抬高聲音,端起茶杯送客,“三姐走吧,不必說了。你若真的想做陪房,那就讓太子殿下來和我說。只要殿下有令,我絕不皺一下眉頭,殿下說什麼就是什麼。”
“哎,你……”三姑娘臉色難看,但是她臉皮厚,三姑娘想起自己姨娘的話,知道楚錦瑤是准太子妃,得罪誰都不能得罪楚錦瑤,於是眼睛一轉,立刻又成了嘻皮笑臉的模樣,“五妹妹何必這樣,我這個當姐姐的自然是為了你好,這才想出這個損己但是利於你的法子。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唄。”
三姑娘見楚錦瑤還是冷冷的,一時有些下不了臺,她自己站起身,自顧自笑道:“既然妹妹要忙,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對了,後日太子殿下要來,五妹妹早點準備準備吧。”
楚錦瑤本來不想理她,可是聽到三姑娘的話,楚錦瑤忍不住轉過頭:“你說什麼,太子要來?”
“對啊,帖子已經送來了,現在家裡正腳不沾地地做準備呢。”
“太子也是後日?後天不是長姐要回來嗎……”
三姑娘看著楚錦瑤笑了,還故意沖楚錦瑤眨了眨眼睛:“對啊,不然五妹妹覺得大姐為什麼要定在這一天,她和趙家都精明著呢。”
楚錦瑤徹底拉下臉,說道:“時候不早了,玲瓏,送三姐出去。”
玲瓏立即哎了一聲,半是客氣半是強硬地“送”三姑娘出去。楚錦瑤自己坐在屋裡,想來想去還是憋氣。
三姑娘敢隻身一人來和她說這種話,楚錦瑤不信楚老夫人、趙氏不知道,說不定父親長興侯也默默授意。楚錦瑤真是氣得不輕,他們不想來說這些掉份的話,但是又想試探楚錦瑤的意思,便推三姑娘出來打頭陣。楚錦瑤氣憤過後,突然感到濃濃的無力,她還沒嫁給太子呢,家裡人已經和她玩起試探這一套來。楚錦瑤簡直不敢想,太子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楚錦瑤突然隱隱摸到夫妻同體的意思。她從前只知道自己要嫁給太子做正妃,可是實際上,她對這件事毫無感覺。她理智上知道,但心裡卻並不覺得自己就要嫁人了,而對方還是一國儲君。直到今日,仿佛突然有人打碎了楚錦瑤身外的透明罩子,楚錦瑤也驟然意識到,太子妃這三個字,到底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她是太子的正妃,往後太子的想法就是她的想法,太子榮華她不一定榮華,但太子倒楣她是一定要倒楣。同樣這也意味著,她還沒正式過門,她的家人就開始揣測試探她了。
楚錦瑤幽幽嘆了口氣。
等第三天的時候,果然楚錦嫻的馬車早早就到了。楚錦嫻本就是嫺靜的性子,嫁人之後愈發端莊。她雙手交疊,珠翠高聳,端正地走在回廊上,看到楚錦瑤後,才微微露出些笑意:“你在裡面等就好了,你怎麼也出來了?”
“我來接姐姐。”楚錦瑤笑著說完後,斂衽給楚錦嫻和趙嘉致行禮,“姐姐,姐夫。”
楚錦嫻還沒動,趙嘉致已經虛虛伸手,虛攔住楚錦瑤:“太子妃不可如此。”
“禮不可廢。”楚錦瑤微微一笑,說道,“何況我還沒有冊封,算不得太子妃,但大姐可是我的親姐姐。”
楚錦嫻也被說的笑了,她和趙嘉致在垂花門分手,自己隨著楚錦瑤往後面走:“你被賜婚的時候我回不來,直到今日才能問你,這幾日,你還習慣嗎?”
楚錦瑤知道楚錦嫻問的是宮廷規矩的事,她點點頭,道:“多虧嬤嬤盡心,一切還好。”
“嬤嬤?”楚錦嫻不著聲色地皺眉,問道,“嬤嬤是……”
“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得力人。”
楚錦嫻和楚錦瑤對視一眼,已經明白了這其中的門道,她心裡嘆了口氣,便略過不提。楚錦瑤陪著楚錦嫻給楚老夫人、趙氏請安後,兩人就坐到配間說話。出身和階級的不同的確能影響許多東西,前天蘇慧囑咐楚錦瑤,多是說一些夫妻相處,操持家務之類的市井道理,而楚錦嫻一開口,便是教她平衡後院。
“你以後去東宮,納妾是免不了的,估計家裡會給你準備陪房丫鬟。給誰開臉都是一樣,但是你切記,公私分明,妾是妾,丫鬟是丫鬟,兩者決不能混用。若是你得力的人,便不許她動其他心思,若是打定主意納給太子,就不要給她安排要緊的活。”
楚錦瑤受教地點頭,楚錦嫻從小便是按大家閨秀、當家主母培養大的,她說的這些經驗,對楚錦瑤用處甚大。楚錦嫻繼續說:“還有,千萬不要太急著給……給夫婿納妾,你是太子妃,婚後一個月太子都要宿在你的屋子,你可不要被別有用心的人糊弄了,在這段時間就給太子塞人。你先得趁這段時間把太子籠絡住了,納小的事不急,不要聽著別人給你戴賢慧的高帽,你腦子一熱,就都收了。立了一個就得立第二個,到最後沒完沒了,哭的就是你了。”
楚錦瑤覺得很有道理,被譽為女德典範的楚錦嫻竟然也能說出這樣一針見血的話來。可是除此之外楚錦瑤還很尷尬,她紅著臉說:“姐,你說什麼呢。”
“皇宮裡就是這樣的規矩,婚後一個月,以及初一十五,都是正室的體面。你不要就顧著害羞,要往腦子裡記。”
楚錦嫻就差伸出指頭點著楚錦瑤的腦門說話了,楚錦瑤羞惱地避開,不服氣道:“我記著呢。”
楚錦嫻看著楚錦瑤嘆氣,她這個妹妹自小坎坷,雖然被父親找了回來,但是小時候耽誤了,在管家用人、妻妾之道上,總是不如從小看這些長大的本地閨秀。而楚錦瑤去的還是那樣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楚錦嫻心情複雜地看著楚錦瑤,真是嫁的不好發愁,嫁的太好也發愁。
其實管理小妾這些應該是趙氏這個母親教,但是楚錦嫻和楚錦瑤都不敢奢望趙氏,最後只能由楚錦嫻這個長姐代為履行母親的義務。楚錦嫻還想掰開來細細和楚錦瑤說,然而她剛剛起了話頭,外面的小丫鬟就跑著過來通傳:“老夫人,太子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