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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蔓兒不知道連老爺子是怎樣和趙家協商的,最後的結果是酒席自家請廚子辦,不過要擺在鎮上的宅子裡。
這樣看來,是雙方都各自退了一步。在村上擺酒和在鎮上的宅子裡擺酒,除了連家人要跑來跑去,麻煩一些,似乎也沒有別的差別了。
迎親的日子定在臘月二十,一家人都忙碌了起來。
山上的工程還沒停工,蔓兒家的早點鋪子每天照常營業,連蔓兒也每天過去幫忙、算帳。忙完了鋪子裡的活,一家人或是回老宅,或是去鎮上,幫著忙活二郎迎娶的準備。
老宅那邊每天人都不斷,村裡的人,還有遠近的親友都陸陸續續地來隨禮。鄉村人家認為,娶媳婦,是比嫁閨女更重要、更隆重的大事,因此來的人比給連花兒添箱的時候又多了許多。
小孩子們是最喜歡這樣的場合的,一來熱鬧,二來主家招待這些來來往往的客人,總得預備一些糖啊、瓜子、花生之類的。這些在後世看來非常平常的零食,在物資相對貧乏,又習慣節儉度日的鄉村人家就貴重了。
鄉村人家還有個有趣的、不成文的那麽個說法。這些瓜子、花生,屬於看碟,來客大多不會吃,就是吃,也只是意思意思。這是相互體恤、節省的緣故。
但是,既然擺出來了,總會有些消耗。小孩子們趁著大人不注意,抓一把吃。這事經常有。在這樣的喜慶氣氛下,只要不過分,家裡的大人就不會認真生氣、呵斥。
人多熱鬧、有吃的,這就吸引了許多村裡的小孩子,成天有事沒事地在連家轉悠。其中當然包括連家自己的孩子。
連蔓兒一開始還有些不習慣,漸漸地竟喜歡上了這種喜慶的熱鬧。
日子過的飛快,轉眼就到了臘月十九。需要在連家住宿一晚的遠客們陸續到了。張家自然也來了人,這次來的是張慶年、王氏夫妻兩個,張采雲也跟著來了。
張青山和李氏老兩口人沒來。但是一片惦記閨女、外孫的心卻到了。讓張慶年捎了許多的東西過來。
一簍子的凍梨,一籃悶的爛爛的,香氣撲鼻的八裡香,一籃紅棗,一籃山楂,幾串蘑菇乾,一包乾木耳,還有兩隻被綁了腿和翅膀。咯咯直叫的老母雞。
老母雞是養了三年多,已經不再下蛋,熬湯最滋補的。這是老兩口依舊擔心張氏的身子,給她補養的。
連守信就有些過意不去。
“怎總拿這老些東西來。”連守信老實地道。“我們做小輩的,還沒孝順嶽父嶽母,這讓我心裡怎過的去。”
張慶年就笑,王氏快人快語。
“姐夫你這麽見外幹啥。這些都是家裡的東西,也沒用花錢。爹和娘說了,只要我姐過的順心,那就比啥都強。”
張慶年和連守信坐在炕沿上嘮家常,王氏和張氏坐在炕裡更是聊的熱鬧。
“娘上次來那回,看你過的不錯,回去總算把心放下了。現在天冷,我和慶年就沒讓老兩口出門。”王氏道。
“你做的對,爹和娘身體都好吧。娘每年到這個時候,就老愛咳嗽,今年好點沒?”張氏道。
“也咳嗽了兩天,比往年輕多了,現在早好了。”王氏讓張氏放心,“聽說,你們開了個鋪子?”
“嗯。”說到鋪子,張氏神采飛揚起來,就和王氏說開了,“……剛開始,心裡也沒底。我還想,要是不掙錢,那就趕緊關了。……辛苦是辛苦,可能掙著錢,再辛苦,我們這心裡也高興。……好的時候,一天能掙二百個錢。”
“哎呦,那正經不少。”王氏替張氏高興,“我回去跟咱爹娘說,咱爹娘肯定高興。”
連蔓兒在旁邊吃著八裡香,暗自撫額,張氏就是這樣的人,沒心眼,跟誰好,那就一心對人好,不藏私,什麽話都說。
“蔓兒,咱出去玩唄。”張采雲就道。山裡的姑娘,漫山遍野地跑慣了,性子更野。以前來的時候,都是有李氏在旁邊。李氏愛靜,張采雲表現的很乖巧。這次是跟著爹娘來的,張采雲的本性就露出來了,在屋裡坐了一會,就坐不住了。
“行啊,玩啥那。”連蔓兒想了想,眼睛就是一亮,在張采雲耳朵邊小聲道,“咱找我哥,打冰溜去。……別讓我爹和娘知道。”
“好,好。”張采雲樂了。
“外邊多冷啊,你倆老實在屋待著吧。”連枝兒在旁笑道,她聽見連蔓兒和張采雲說的話了。
“姐,我們就去玩一會,你可得給我們保密。”連蔓兒趕忙道。
連枝兒低聲笑。
連蔓兒就和張采雲穿鞋下炕。
“你倆幹啥去啊,一會吃飯了。”張氏見了,忙道。
“去找我哥,讓他回來吃飯。”連蔓兒就道,“順便讓采雲姐看看咱家的鋪子。”
“快去快回,別在外邊玩。”張氏就道。
連蔓兒和張采雲答應了,就跑出來。
“五哥在哪,怎沒在家裡?”一邊走,張采雲一邊問。
“我哥在鋪子裡那。”連蔓兒答道,“這兩天家裡人多,我哥說鬧哄哄的,靜不下心。
鋪子裡沒人,他自己在那寫字念書。”
五郎愛讀書,很珍惜能夠有念書寫字的機會,一有時間,就會抱了書看。他不僅自己這麽愛學習,也督促小七跟著他一起學。
“五哥念書寫字?”張采雲睜大了眼睛。
“我哥已經能寫不少字了。我和我姐,還有小七,我們也都學念書寫字。”連蔓兒告訴張采雲,“明年開春。我們家還要送我哥和小七去鎮上的書塾裡去念書。 我哥怕到時候跟不上,現在可用功了。”
連蔓兒說到這,抬腳將路邊的一塊積雪踢飛。
“可惜,我和我姐不能去,書塾裡不收女學生。”
張采雲沉默了一會。
“蔓兒。你也認了不少字了吧。 我一個大字都不認識。”
“認了點,沒我哥認的多。”連蔓兒道。張家沒出過讀書人,心裡對讀書人很敬重。但是自家人都不大讀書。“采雲姐,你想認字,我教你啊。”
“好啊。”張采雲咯咯的笑。“我可笨了。”
“采雲姐。你可別這樣說。要不,你就留我們家吧,咱一起學認字念書。你不知道,我娘可稀罕你了。她一跟我們生氣,就說我們都不像她,說你像她。說要跟大舅和大舅媽商量,把你換我們家來,做她親閨女。”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一會工夫就到了早點鋪子門口。
連蔓兒先走到裡屋窗外,敲了敲窗戶。
“哥,給我開門。我和采雲姐來看你了。”連蔓兒喊。
“哎,這就來。”屋裡五郎立刻應聲道。
五郎和小七搶著開門。將連蔓兒和張采雲讓進屋裡。
“這就是你們的早點鋪子啊,還真不小,收拾的挺乾淨的。”張采雲一邊看,一邊道。
“采雲快屋裡坐。大舅剛來的,還有誰來了?”五郎問。
“就大舅和大舅媽來了,姥和姥爺沒來。”連蔓兒說著話,拿出兩個八裡香遞給五郎和小七,“大舅給咱帶了好些東西,光凍梨就一簍子。”
幾個人走到裡屋,都上炕坐了。每天都要燒很多柴禾,這屋裡比老宅那邊還要暖和。
張采雲很好奇地擺弄了一會桌子上的筆墨紙硯,就失去了興趣。
“那咱回去吧,我不知道大舅和大舅媽來了。”五郎就收拾起紙筆道。
小七喜歡張慶年,更急著要回去。
“不忙,娘說咱吃晚飯的時候回去就行。”連蔓兒編瞎話道,“哥,小七,你倆做的那冰車那,是不是藏這了,先帶采雲姐去玩會兒唄。”
張采雲忙點頭。
“是啊,咱玩會兒去唄,讓我看看你們做的冰車啥樣?”
“好啊,先玩會去,咱再回家吃飯。”小七也道。畢竟是小孩子,有好玩的,把他喜歡的大舅就給放到後頭了。
“蔓兒,你惦記冰車惦記好多天了吧。還把采雲搬出來,就你自己想玩。”五郎瞟了一眼連蔓兒道。
連蔓兒嘻嘻笑。
“哥,那冰早都凍結實了,馬車走在上面都沒事,你還怕我和采雲姐掉冰窟窿裡去?”
五郎撫額。
“得了,別說了,帶你們去玩不就得了。”五郎道。
連蔓兒和張采雲高興的擊掌。
所謂的冰車,其實也就一尺半見方,上面一塊木板,是用幾個木條拚接而成的,木條下面兩側是兩塊長方木,挨著地面那一側,鑲嵌了兩條鐵,突出在外。
木板的拚接是連守禮幫著做的,至於那兩條鐵,是從家裡找了些廢棄的鐵器邊角,去鎮上的鐵匠鋪,求鐵匠給回爐打成型的。
冰車另外還配有兩個支撐棍兒, 棍子的一頭是鐵釘。
人或是坐,或是蹲,或是跪,或是站在冰車上,兩隻手握著棍子,鐵釘的一頭插入冰面,用作動力,帶動冰車向前飛快地滑動。
別看這小小的冰車,在鄉村人家的孩子眼裡的稀罕程度,看正在冰面上玩耍的孩子們投過來的目光,就知道了。
“連蔓兒……”一個半大小子飛快地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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