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過,就聽見有人在他們身背後議論。
“這人啊,說啥別的都不管用,就是命。命好了,落到啥田地,都有人接著。一樣的事,那命不好的,就掉了腦袋,這命好的,人家一根毫毛都沒少。那命不好的,想要要飯都沒地方要,這命好的,有好兒子到啥時候都肯養活。”
就有人跟著唏噓歎息。
連蔓兒不由的扭頭看了連老爺子一眼。連老爺子本來因為陪笑已經有孝僵的面皮,變得更加僵硬,腳步加快,像是想要盡快遠離身後的議論。
等連蔓兒一眾人到家的時候,張慶年和張王氏已經從鎮上回來了,陸家老爺子帶著幾個兒子也都被請了來,五郎做主,又將吳玉貴和吳家興父子,還有吳王氏和吳家玉一家子都請了過來陪,這下子,屋子裡面可就熱鬧了。
男人們在前廳,張青山和陸家老爺子聊的最為投機,張青山也沒忽略連老爺子。陸家老爺子尊重連老爺子是連守信的爹,五郎的爺爺,也對連老爺子十分有禮。連老爺子本來健談,在這樣的誠,他的話也不算少。但是,不知道怎地,看著坐在人群中的連老爺子,身上卻似乎圍繞著一層解不開的寂寥。
女人們則都去了後院,在上房東屋坐了。
“你們怎去了這老半天,”張氏就問連蔓兒,“剛才都想打發人去叫你們了。”
張青山去看連老爺子。也不過是把禮物送過去,略嘮一會嗑,就該把人請過來,大家一起嘮嗑吃飯。應該是去去就回的。
“哎。”連蔓兒就故意歎了一口氣,這屋子裡也沒有外人,而且對於連家的事情都是了解的。所以她也就沒有避諱。
“……剛進村口,就聽見我奶哭了。老何家那兩個小子偷吃碗架子裡的東西……”連蔓兒就將剛才在老宅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就不該收留那一家人。”吳王氏就道,“不是說誰心眼不好啥的。這也得看是對啥人。鄉裡鄉親,要真是懂事,規矩,大家夥幫幫忙,怎地也不能少了他們的一口飯。老何家這幾口人。懶的懶,賴的賴,就是不作法。誰敢收留他們,誰願意收留他們啊。”
“誰說不是那。”張氏就歎氣,“現在收留了這些天。還是要給攆走,真就不如一開始就乾脆不讓他們進門。”
“這事是辦左了。”張王氏就道,“不是我做晚輩的說話直。采雲他爺以前可沒少誇你們老爺子,可我看他辦的這一樁兩樁的事,可不是那麽回事。”
“說是要攆走,我看怕沒那麽容易。請神容易送神難。”李氏就道。
“估計我爺也是知道,所以他自己都不出面,說是讓我二伯和我二伯娘開口攆人。”連蔓兒就道。
“就這樣怕也難。”吳王氏道,“這邊的老爺子要臉。那老何家可是沒有臉可要。好不容易得這個地方,肯定不願意走。”
“那到時候就看我二伯和我二伯娘的了。”連蔓兒就道。
依她看,連守義和何氏對於何老六媳婦和何家這三個孩子,並沒什麽深厚的感情。連守義先不必說,就是何氏,作為親姐姐對何老六的死也沒表現出多大的悲哀。對於兄弟媳婦和侄子侄女們,何氏的情感就更加淡薄了。
“對了,我聽從太倉過來的人說,說是看見趙秀娥了。”吳王氏突然道。
“哦。”大家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過去。
“二郎媳婦還在太倉,她在那幹啥那,跟誰在一塊。”張氏就忙問道。
“那不是老趙家的父子兩個都被判了流放嗎,聽說趙秀娥到處找人給活動。”吳王氏就道。
趙秀娥一個女人,又沒有什麽家庭背景,能找誰活動,又能活動出什麽結果來,連蔓兒對此並不樂觀。
“那給活動的怎樣。”張氏就又問。
“能怎樣,該流放還是流放,聽說很快人就要走了。”吳王氏就道,“趙秀娥也不認識啥人,就是在太倉的時候跟著摻和事,認識了倆人。她覺得她挺能夠兒的,就去找人家。結果,你們也能猜到,老宅那邊的人一倒,誰還認識她趙秀娥是誰啊,……把個名聲是全毀了。”
名聲全毀,不用說,大家也能猜出是怎麽回事。
“說是還回了錦陽縣城一趟,找那個周捕頭。”吳王氏說到這裡,又略微停頓了一下。
一屋子的人,就都屏息聽著下文。趙秀娥和周捕頭之間鬧的那次事情,大家可是都知道的。
“聽說周捕頭也沒給她面見,就讓周捕頭的媳婦帶著人把她給趕出來了。……說是在太倉,她還去找了人家王七,人家也沒理她。眼瞅著這事啥希望也沒有了,也不知道她接下來會打啥主意。”吳王氏最後道。
“這樣的人,到啥時候心裡都有道道兒。”張王氏就道,“估計,還得回這來。好歹還有男人和孩子那。”
“對了,有沒有人看見英子啊。 ”張氏就又問吳王氏。
“這個還真沒人看見。”吳王氏就搖頭道。
“這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英子她爹這輩子可有靠了。”張王氏就道。
一說起老宅,就是無限的煩心事,所以,大家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吳王氏和張王氏更是湊在一處,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些什麽。
很快酒席就置辦好了,前廳一桌招待男,後院一桌坐的是女。吃過了飯,連老爺子,陸家父子和吳玉貴一家都先後告辭,張青山也讓張慶年去套車,要回家。連守信和張氏就留張青山和李氏在家裡多住些天,老兩口就說要過年了,家裡也有事,不肯留。
張氏帶著連蔓兒早就將給張家的年禮都準備好了,有四板凍豆腐,四條大魚,四隻鴨子,四個尺頭,十斤豬肉,十斤羊肉,十斤牛肉,一袋五十斤的春小麥麵粉,一袋二十斤的大米,兩壇葡萄酒,兩壇白酒,另外還有兩盒茶葉和兩匣子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