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維特本來還想和溫瑾說點什麼, 但能量核內躁動的能量早就讓他的身體撐到了極致。
事不由人,他再一次在心裡過了一遍那個少年在夢境裡畫下的軌跡,然後伸手在車門上按了按。
下一刻, 溫瑾所趴著的那個位置旁邊的車門就打開了,德維特看了溫瑾一眼,那一眼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是讓溫瑾在發現不對勁之後趕緊走。
德維特無法判斷夢境中的少年給他帶來的那個軌跡是不是真的,亦或者他有沒有理解錯, 但他的情況已經到了最極端的情況, 擺在他面前的只有賭這一條路, 就是賭。
而且……也不知道為什麼, 德維特對那個少年的存在沒有產生絲毫懷疑, 甚至在清醒看見溫瑾的那一刹那時,有什麼念頭從腦海中閃過。
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勾了勾, 德維特的目光最後一次掃過角落裡的小狐狸。
隨後,他就閉上了雙眼。
而在他閉上雙眼的一刹那,原本窩在角落裡凶巴巴的狐狸,面色也收斂了下來,目光有些沉著地落在了德維特的身上。
這傢伙的天賦本來很強, 但卻因為吸收方式有問題, 所以整個內丹早就亂成了一團, 且也就是因為他的能量強,錯誤的方式讓他身體受損的程度比常人嚴重。德維特已經用這種錯誤的方式進行強悍的靈氣運用長達三十多年,如若換成普通人, 那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但好在,德維特和尋常人不同,他的脈道天生就要比正常人強悍的多,在人族中,絕對算得上是天賦異凜。
也就是這樣的天賦,給如今的德維特多了一條生路,但這條生路,很顯然是痛苦的。
治療和調理對他來說已經沒有用了,他只有用以毒攻毒的方法,吸入新的異能來直接撞碎自己舊的異能,讓自己的身體疼痛到極致,最後去賭一個脫胎換骨的可能。
看著德維特痛苦的神色,溫瑾的目光裡露出了一絲擔憂。
他注意到了德維特的問題,但卻久久沒有提出幫他治療,就是因為這點。
內丹全碎重塑是痛不欲生的事情,“痛不欲生”這種形容,還是溫瑾從古籍上看見的,自己並沒有經歷過。但是,德維特從來就不是一個輕易把疼痛寫在臉上的人,連他都這幅表情了……
感覺到整個車內洶湧的德維特的能量,以及對方已經熾熱到了一定極端的體溫,溫瑾不安地抓了抓爪下的墊子。
他可以現在就搓一個冰團子出來給傻大個降降溫,但是那種冰團子的寒度只會讓德維特短期內的解除痛苦,靈力順著寒意和水漬流入體內的之後,痛苦就會加劇,以後說不定還會烙下毛病。
畢竟德維特現在的身體情況,對於周圍任何能量那都是很敏感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他親自上了,可以控制住靈力,又可以讓德維特舒服一點,在最極端的環境裡,任何一點點好的希望都能給人強烈的求生欲。
但是……
自從他小時候被人丟到神雪湖裡去凍了九天九夜之後,他就落下了體寒還怕冷怕痛的毛病,當時那種凍到極致的痛,溫瑾簡直到現在都不敢去回憶,那九天內,整個狐的腦子都是黑的,每天都在哆哆嗦嗦地期盼著有一個熱騰騰的東西能來抱抱他,給他暖一暖。
並且從此以後,溫瑾看到冷一點的地方就會立馬轉頭跑,更別提直接給自己的身體降溫了。
想來想去,溫瑾歎了口氣,幾步從前座跳到了德維特的身上,一臉無奈地在德維特的小腹位置盤成了一個團團。
暴走的能量核就在溫瑾的小腹下面,通過皮膚傳導出熾熱的溫度,溫瑾閉上雙眼,把整個身體的溫度降到最低,水系能量遊走的妖丹,就這麼抵在火系能量狂亂的內丹之上。
白毛爪子在德維特的肚皮上按了按,溫瑾扭頭看向已經大汗淋漓的男人,小聲地說道,“快點醒過來啊。”
快點醒過來,就不會痛那麼久了。
•
內丹打碎重塑是怎樣的疼痛,是常人根本無法想像的。
那是比挫骨還要痛苦的事情,所謂內丹打碎,就是在體內將那些紊亂的能量拍碎,然後溶解在身體內部,沒錯,那些紊亂的,無法被吸收的能量,根本就排不出去,它會繼續在身體裡打轉,刺激著每一寸肉身。
而異能者唯一活下去的方法,就是去馴化這些能量,然後一點點把他們破碎重組,說是一場異能者和自己的異能之間的大戰也不為過。
這樣的條件是非常苛刻的,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人能辦得到,大部分人也不會願意去這麼做。
如若換在洪荒大陸上,溫瑾提出這樣的辦法,多半人寧願死,都是不會接受的。
新生出來的內丹和過去相較會弱很多,說是生生折損了大半修為都不過,但德維特的修為本來就是逆行而來的,原本的內丹也是因此紊亂的,如果不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那麼德維特就會永遠處於異能的風險之中。
新生的內丹雖然會比過去弱很多,但以德維特的天資,只要靈氣充沛,想要重新追上去並不算難事。
但……說是這麼說,其中的痛苦,是真的讓人難以接受。
紊亂的能量碎片落在身體裡的每一個角落,德維特是火系能量者,那種感覺,簡直就好像整個身體都要被燒裂了一般。
那種針紮遍全身的疼痛已經讓人痛不欲生了,在這樣的前提下,德維特還得忍著痛苦,去一片片找回那些落在身體裡的碎片。
就好像赤身跪在玻璃渣裡去拼拼圖一樣。
好幾次,德維特都差一點就要堅持不下來了,爆體的威脅讓人根本難以忍受,尤其是那種劈裂的疼痛一次次撩撥神經,只要他鬆懈一點點,身體裡的異能就會將他直接吞下。
然而就在最艱難的那個零界點時,德維特感覺到了一陣清涼傳入他的體內。
就好像夜裡遠航的船隻,在大風大浪的寒冷中,總算是看見了指路的燈塔一般,德維特在這股清清涼涼的溫度下,一步一移地捱了過去。
重塑,重組,在最痛苦的那一段熬過去之後,德維特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異能核重新聚成了一個圓,那是個和過去不一樣的異能核,冒著最純正的紅色。
異能核上,以前時時刻刻都遍佈的,細碎的小傷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整個能量核內,流動有序的異能。
在感覺到那股異能伴隨著自己的念頭緩緩流動的那一刹那,德維特猛地睜開了雙眼。
而就在德維特睜開雙眼的一刹那,重組起的異能,在他的身體裡發出了耀眼的紅色光芒,磅礴的能量充盈在他的體內。
不一樣了。
和過去每一次運行異能時都能感覺到的隱隱的刺痛,威脅感不一樣了,滿腹紊亂的異能,也消失了,那種渾身輕鬆的感覺襲上心頭,讓德維特驚愕不已。
與此同時,一道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
“什麼叫進入臨界點就沒救了?庫克我告訴你,元帥要是出事了,你也別想活著走出科研院!”是卡塞暴怒的聲音。
“少將,你能不能冷靜一點,我當時真的只是路過,我還好心喊你們了,你給我好心的回報就是關了我整整三天?等我出去之後,一定要舉報你濫用私權!”
卡塞的聲音又氣又急,“我說了,你最好祈禱元帥快點醒過來,不然的話你連活著出去都不要想!”
“哎?不是,少將,現在可是法治社會---”
尋著聲音,德維特緩緩地扭過了頭,然後蹙起了眉。
他明明記得他閉上眼的時候還是在懸浮車內的,現在怎麼就變成科研院了?還三天,那……狐狸呢?
閉眼前小白團子縮在前座上的模樣從腦中一閃而過,德維特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在小腹用力的一瞬間,他就感覺到了上面沉甸甸的一坨,下意識地伸手拖住了那個身體。
在伸手接住的溫瑾的刹那,德維特心下頓時咯噔一聲。
那是和他夢裡時感受到的那股撫慰他的,一模一樣的涼意,那竟然是小狐狸?
這小傢伙一向是怕冷的,而室內的溫度明明調了恒溫,為什麼溫瑾的身體會冷成這樣,是受到了他的牽連?
用力把小團子抱住,讓它緊緊地貼著自己的身體,德維特驚悚地發現,他竟然聽不太見溫瑾的心跳聲了。
“元帥!”在一陣機械的報警聲中,外面的人好像終於注意到了德維特的動靜,第一個沖進來的,就是卡塞。
“元帥……”當看見德維特確實好好地坐著的時候,卡塞一張臉上充滿了喜悅。
林教授也帶著一行研究員忙不迭地沖了進來。
還沒等林教授對德維特的情況檢查,後者就直接指了指自己懷裡的白毛團子,語氣焦急,“林老,它怎麼了?”
•
低溫讓人失去理智,尤其是出乎溫瑾意外的是,德維特這一趟重組,居然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他在低溫中被冷的不行,乾脆直接昏了過去。
那之後,溫瑾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好像又回到了當年的神雪湖,整個狐都凍得要死,閉著雙眼不斷祈禱著,能有個暖呼呼的東西來抱一抱他,來把他帶出那個該死的地方。
那之後,溫瑾也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倖自己夢想成真,只見一道火紅火紅的岩漿從神雪山下飛速地滾了下來,朝溫瑾的方向猛地撲了過去,然後,直接燒焦了他一背的白毛。
溫瑾捂著一身黑焦了的毛毛大叫了起來。
“嗷嗷嗷!”
溫瑾一邊叫,一邊掙扎著想跳出那個火球的懷抱,然而,根本沒有用。
那火球緊緊地按住了溫瑾的身體,看上去簡直就像是要把他身上所有的毛毛都拆吃入腹一般!快要禿了的溫瑾發誓,他甚至看見了火球頂端豎起的那兩個壞笑的魔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