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傅明華卻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崔貴妃說這話時,眼神之中似是帶了些別樣意思,她思來想去,‘謝氏’已死,自己如今實在沒有什麽值得他母子圖謀。
她為了崔貴妃出謀劃策,也不過就是為了要擺脫夢中的下場罷了。
“娘娘指的是,魯氏留下的巧箱?”
崔貴妃說話直接,傅明華也就不再與她繞彎子了:“那箱子實在太過貴重,明華不敢收。”
“箱子裡追兒放了什麽東西,我也不清楚,不過元娘,那箱子出自魯氏之手,又是極為難得的巧奪天工,別說降香黃檀木本身價值千金,就是那魯氏能工巧匠的手,也值得你收下。”崔貴妃看她要說話,不由話鋒一轉:
“說起來,我與你母親也算是閨中舊友,兩家之間又結秦晉之好,論起來你跟我追兒也算是頗有淵源,若得空了,可常進宮來陪我聊聊。”
“娘娘……”
傅明華一張嘴,崔貴妃就按了她的手:“好了。此事聽我的,更何況,”崔貴妃頓了片刻,才笑:“這命運一事,極為奇妙,此時在你手上,說不準到時兜兜轉轉便又回他手上了。”
她意有所指,傅明華卻是聽得眉心一跳,頓時覺得腰間上拴掛的香囊重逾千斤了。
崔貴妃這話是什麽意思?她正要問話,崔貴妃卻伸手一指樓下:“看,追兒來了。”
傅明華隨著崔貴妃的話低頭往下看,他穿著一身紫色圓領長衫,腰間扣金色玉帶,仰頭望著蓬萊閣樓上看,傅明華神色平靜,他卻是突然一笑,那滿身嚴肅冷傲之感頓時散了大半,露出幾分翩翩少年風采。
樓下靜姑來喚,崔貴妃借勢離開,傅明華愣了一會兒,覺得不妙也要跟著下去,燕追已經上了樓,見到傅明華動作,雙臂展開一手撐牆一和扶憑欄,將傅明華攔在了樓梯間。
“元娘。”他笑意吟吟的喚傅明華名字,以往沒覺得有如何,隻當他是以示親近的手段,此時聽他喚起,又配他這樣的動作,再加上之前崔貴妃意有所指的話,她這麽聰明,又怎麽會不明白?
“這麽著急要去哪?”
他手撐著扶梯,緩緩上來,越是離得近,那氣勢越是逼人,他站在梯下一階便不動了。
“我已讓人沏了茶。”
燕追微笑著,神情冷毅:“喜歡什麽瓜果糕點?”
傅明華只是平靜的盯著他看,她此時算是看出來了,崔貴妃說不準是跟燕追合謀,故意騙她進宮的。
這母子倆老奸巨滑,先是故意以魯氏木箱引她上勾,讓她發現那張帕子,緊接著自然便會覺得帕子是個禍害,要想進宮。
一瞬間傅明華想起當日神都囿水閣之上,燕追裝出氣若遊絲的模樣騙她上當,被揭穿時也不羞惱,她臉色陣青陣白,燕追對她有些事毫不隱瞞,態度古怪。
是她大意了!
她受夢的影響,一心要嫁品性高潔,性情溫和,與她能相敬如賓,能給她一些體面的夫君,哪怕不掌權。
所以她有了,想求崔貴妃一個承諾,便落進了燕追圈套。
“殿下想幹什麽?”
傅明華揚了揚下巴,目光冰冷的望著燕追看。
如果崔貴妃與燕追是看她沒有了母親,在傅家不受寵,便想將她為妾為玩物一般。
燕追很快發現傅明華的目光中盡是冷淡,他眉心緊皺,傅明華以為他極有可能會因為自己不馴的態度而不快時,他卻笑著上了前來,傅明華後退了幾步,腰肢靠在欄杆之上,再無可退了,燕追雙手張開撐在她身側兩旁的雕欄之上,眼睛眯了起來:
“元娘,”他神情有些危險,“躲什麽呢?我只是想要你陪我坐坐。”
他說完,看傅明華警惕的目光,臉龐離她更近,看她下巴抵著頸窩,要側臉避開,燕追語氣有些委屈:
“知道你要來,我專程放了公事過來,怎麽見我就要躲?”
燕追語氣裡帶著幾分少年似的單純抱怨,傅明華動作一頓,卻幾乎要冷笑出聲來。
這位三皇子心機深不可測,卻又慣會使詐,她忍了又忍,才輕聲道:“殿下究竟想要做什麽?”
“你這麽聰明,一定知道。”燕追微微一笑,垂眸看她,少女身上帶著淡雅的香氣,明明年紀還小,偏偏要做出老成的模樣,他伸了手指要去攪她頰邊垂下的柔軟細發,傅明華側頭要避開:
“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
燕追望著她看,傅明華沉默片刻:“魯氏木箱是殿下送的?”
他漫不經心點頭,微笑著,明明兩人離得近,但他心思卻隱藏得深。
“殿下想要做什麽?”
她又問了一次,燕追神情漸漸就認真了,傅明華皺著眉盯著他看:“殿下箱裡裝了錦帕。”
傅明華以為燕追仍不會輕易放過她,卻沒想到燕追將左側撐著石欄的手放開,身體讓開一些,比了個請的姿勢,顯然是示意她坐著再談。
好漢不吃眼前虧,與其這樣姿態尷尬,不如坐著再說。
她識時務的沒跑,燕追心裡暗道遺憾,又覺得實在是越看越喜歡,他微微一笑,收回了手也跟著她的腳步走到了桌邊坐了下來。
“我知道娘娘有意柱國公府的魏娘子。”一旦離燕追隔了一張桌子的距離,她心裡稍安,又漸漸冷靜了。
燕追沒有出聲,只是端了茶水,點點頭示意她接著往下說。
“我只求將來婚事之時, 若是得殿下與娘娘成全,實在感激不盡。”
燕追擱了茶杯,目光落在杯沿之上,神情似笑非笑:
“那我若是成全了你,這恩情你怎麽還?”
他說完,眉梢一揚,眼皮抬了起來,眼睛盯著她看:“你要還的是恩情。”
燕追嘴角邊的笑容有些冷冽,目光銳利,似是盯中了獵物的狼般:
“但我要的可不是這個,元娘,你心裡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