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怎麽辦哪……”
碧藍伏在她腿上哭,傅明華歎了口氣,流了些淚,便平靜得多了:
“全哥兒在等著他的母親絕世奇才
”
她神情堅定,江嬤嬤便又捂了臉,說不出話來了。
雖說仍是依依不舍,但決定了要讓江嬤嬤回江洲時,她身體卻漸漸的就好起來了,也能自己下地走上幾步,聽侍候她的小丫頭說,吃飯也能多吃一些了。
直到江嬤嬤離府那日,為她送行的馬車已經備好了,裡面放了布匹、藥材、珠寶首飾等,裝了一車。
除此以外,還有當初服侍她的兩個下人,契子已經裝在車上了。
江嬤嬤看了心中有些難受:“奴婢不能再侍候您,反倒勞您費心了。”
傅明華伸手替她壓了壓發鬢,她穿了一身墨綠色長裙,打扮得有些素淨,頭上包了扁額,臉色微黃。
她不停伸手勾頭髮,顯然是對這一趟回江洲有些擔憂的。
“嬤嬤且放心回去,若是短缺了什麽,托人捎句話給我就是了。要是江洲住得不慣,帶了信來,我讓人接嬤嬤回來。”
江嬤嬤連連點頭:“您也要顧惜好身體,與王爺好好的,對王爺上心一點。”說了這話,又看著碧雲兩人:“將來王妃有了身孕,要第一時間寫信給我,我……”
她話沒說完,又背過身去,用帕子捂著嘴不出聲了。
碧雲連連應承,她又細細的交待:
“帕子等物放在屋後東側上面的小櫃子裡,貼身衣物等都是鎖在旁邊那個雕了花的降香黃檀木櫃中的。王妃平日喜食之物,我寫了下來,放在我床邊的。四季瓜果點心要多注意,切得不好,她是不肯吃的,晚間不要讓王妃睡得太晚,若是她蹬了被子,要時常注意到為她搭上,不要受了涼寒。”碧雲幾人只是點頭,江嬤嬤卻舍不得就此離去:“還有,王妃夜裡若是驚醒,便握了她手安撫她,多哄幾次便睡了。”
“還有,娘子素來愛潔……”
她殷切交待,仿佛還有許多話沒說完般,碧雲幾人都不停應聲。
江嬤嬤說了幾句,覺得好似還有不少話沒說完,但一時片刻,又覺得難以交待清,細細想來,又覺得忘性大,再難想起了。
心中有些悵然若失,最終卻只是長長的歎了口氣:“罷了。”
“時辰不早了,嬤嬤早些上路,怕是全哥兒等急了。”傅明華聽她交待完,溫聲說道。
江嬤嬤有些愧疚,又有些擔憂:“也不知全哥兒心裡怪不怪我。”
“他幾次三番急著想見你,隻恨不能盡孝道,又怎麽會怪嬤嬤呢?”傅明華哄了她一句,江嬤嬤便收拾了心中的感受,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的上了馬車。
趕車的人已經揚了鞭,她又將頭從車窗裡探了出來,高喊著:
“還有還有,娘子習慣飯前先喝一碗湯,以養胃溫補為主……”
她還在喊著交待,馬車卻已經走遠了。
碧藍伏在碧雲身上哭,傅明華望著車子走遠了,才微微笑了笑:“嬤嬤與全哥兒母子團聚,若想她,將來會寫信回來的奇門一脈
”
碧藍淚眼模糊,鼻音濃重的問:
“真的嗎?”
碧雲忍不住擰她:“王妃什麽時候哄過你了?”
她才破涕為笑,伸手擦了把眼,又望了外間一眼,江嬤嬤的馬車已經看不到了,她忙扶了傅明華:
“您快回去吧,若江嬤嬤知道,又要說我們縱著您了。”
說了這話,又想起江嬤嬤將來怕是再也說不了她,
江洲離洛陽這樣遠,有生之年也不見得能見上幾回,才將忍住的眼淚便又要湧出來了。江嬤嬤雖說走了,但傅明華卻收到了燕追令人送回給她的信件,信裡數不盡的思念之情。
“幽州桂花開了,洛陽應該亦如是。不能親回洛陽陪元娘迎香,唯有寄書信傳情,便如我/日/陪在元娘身旁。”信上燕追的字宛如遊龍,夾了些乾掉的桂花。
她撿起來聞了聞,香味兒已經十分淡了。
但不知為何,得知幽州裡,他與自己同樣賞著桂花,並摘了一束與她送來時,心裡卻又覺得十分安心了。
他一日一封書信,如當初兩人成婚之前,他前往鄯州時一般,使她怦然心動。
秋風瑟瑟,幽州的秋天仿佛比洛陽更多了一絲色彩。
“幽州城外有吉安寺,寺中楓葉紅火如錦。出城辦事時,與戚紹路經吉安寺,想著元娘,這楓葉便落到了我身上,讓我想起了當日大婚時,你穿著嫁衣, 朝我緩緩而來的情景。”
他的書信裡夾的是一張仍不失豔麗色澤的楓葉,傅明華的目光便更柔和。
那楓葉上仿佛帶了北國裡凜冽秋意,卻沾染了書信的墨香。
燕追的書信,陪她在桂花彌漫的香氣裡,渡過了八月。
他人雖不在洛陽,卻以書信傳情,仿佛他每日仍陪在她身邊一般。
當初的黃檀木盒已經裝滿了,傅明華又讓碧雲尋了個精致的紫檀木出來將信裝上,若想他時,便取出來閱讀一番,時間便過得快了。
九九重陽節之前,傅明霞親自為傅明華搬了幾株菊花來。
“我家老爺說,這幾株開得正好,便親自挑了讓我送來。”沒有了滿身銳氣與不平的傅明霞近來豐腴了一些,臉頰也多了些肉,頭髮挽了起來,眉眼柔和了許多,提起馮萬應,眼角眉梢都在笑:
“你若是喜歡,回頭我再搬一些。”
銀疏送了衝泡好的桂花茶上來,傅明華端在手中:
“若這樣搬下去,怕是馮府也要搬空了。”
傅明霞抿唇而笑,臉上露出幾分羞澀之色。
“上回回去之後,老爺實在是十分感激。”馮萬應知道張繆前往馮家為他施針,是因為傅明華拿了秦王府的貼子之故,便時常應承著。再加上兩夫妻如今合好,他驚喜交加,也覺得是有傅明華相勸的緣故,越發便感激了,重陽節送了一些禮過來。
“我家老爺身體也好些了,前些日子我陪他去了關公廟還願。”她提起馮萬應時,神色間露出滿足之色,只是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又有些暗淡:
“什麽都好,唯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