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月,秦王府的人都來過兩三趟了相遇終有時
每次人一來,便勞師動眾的,累得眾人都不得清閑。
當初顧氏看著這西都侯府的嫡女也是不差的,否則如何肯將她定下來?如今看來,倒是自己看走了眼。
“有些麻煩。”
薛嬤嬤皺了皺眉,她是當初祝氏送進洛陽的兩位精通醫術的婆子之一,受的是謝家培養,多年下來,若論醫術,倒是不敢張嘴說了大話。
但若是在婦人問題及一些毒藥、相生克等方面,卻是不輪太醫署的醫官們。
顧氏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一問,卻得到了這樣一個回答,頓時便愣了一愣。
她一直當蘇氏是裝的,此時聽了薛嬤嬤的話,就有些半信半疑:
“之前也吃了藥,又尋了張太太前來,也沒瞧出什麽問題……”
話裡行間有質疑的意思。
薛嬤嬤冷笑了一聲,將手收了回來:
“王妃娘娘與世子夫人私交甚篤,擔憂夫人身體才派了奴婢前來,興許是學藝不精,瞧錯了呢?”
她皮笑肉不笑,站起了身來,臉上擠出的褶子看得顧氏心中驚疑,有些搖擺不定。
靠在床頭的蘇氏看了這一幕,拿帕子掩唇輕咳了兩聲,才解釋道:
“薛嬤嬤實在是謙虛了,聽王妃當時提及有兩位精通醫理的嬤嬤與謝家族學之中孟太傅旁枝後輩的一位夫子交好,想必您便是其中一位了。”
聽到‘孟太傅’幾個字,屋裡人態度登時肅然起敬。
不止顧氏神色凝重了許多,就連賀元慎臉上也露出敬仰之色。
人的名,樹的影。
哪怕當初的孟孝淳已故多年,但時至今日,旁人提及‘孟太傅’這幾個字時,依然令人尊敬。
聽到眼前的薛嬤嬤與昔日大儒孟孝淳旁枝後人交好,又是來自江洲謝家,顧氏頓時表情就變了,不再像之前一般端著架子。
一面低聲的請教薛嬤嬤問題,一面便問及了蘇氏的情形。
薛嬤嬤將蘇氏身體情況一說,顧氏便恨恨的瞪了兒子一眼。
他卻全無所覺,轉頭與薛嬤嬤興致盎然的問起一些醫理。
讀書人曉通醫術原也是常事,只是他所問卻並不涉及婦人懷孕,蘇氏眼中露出淒淒之色,顧氏連著給賀元慎使眼色,他卻沉浸在自已世界裡,對母親的神情全無所知。
“措身失理,亡之於微,積微成損,積疾成衰。”賀元慎問薛嬤嬤:“前人嵇叔夜曾提及此話……”
薛嬤嬤本來是來為蘇氏把脈,卻因一句‘孟太傅’而使賀元慎來了興致。
他與薛嬤嬤說著話,越說便越覺得入迷,連薛嬤嬤來衛國公府為了何事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蘇氏歎了口氣,捂著肚子站起身來與碧雲說話。
顧氏這頭笑著,轉頭送了碧雲等人出府,便冷了臉,瞪了兒子一眼,厲聲喝道:
“你過來!”
賀元慎順從的跟在母親身邊美男與野獸
顧氏向來以這個長子為傲,還極少有喝斥他,對他臉色難看之時。
只是當了下人,顧氏也不願落了賀元慎的臉,將他喚進屋中,才淡淡道:
“近來你且收收心,多在府中留一段時間。”
賀元慎天生性情溫柔多情,與人在外談書論經,煮酒論古今時,難免有時流連教坊楚館,有時也會有美相伴,只是在此之前,可從沒人說過他此舉不妥的。
顧氏此時拿這事兒說嘴,他便愣了一下。
“你且收些心。”顧氏放柔了音量,哄他道:“你的媳婦身懷有孕,今日秦王府派來的人說她這胎不穩,我不許你氣著了她,使她腹中孩子保不住。”顧氏不見得會多寵蘇氏,卻看重她腹中的骨肉,確定蘇氏並非裝模作樣為了爭寵,顧氏自然也得告誡兒子幾句話。
賀元慎神情更是愕然,有些意外的反問:
“我氣著了蘇妹妹嗎?”他臉上帶著迷惑不解的神色,以前他也如現今一般,從未曾見蘇氏多說一句半句的:
“她不是那樣的人,也從未與我說過這些。”
柳世先等人還誇蘇氏大度,賀元慎猶豫著:
“母親,您想錯她了。”他解釋著:“蓉兒妹妹不是那樣的人,您多與她相處,天長日久便知道了。”
蘇氏向來愛他,又懂事, “前些日子世先還誇她識大體,不嫉妒呢。”
顧氏唯有苦笑,“你聽些我的話就是了。”
面對兒子這解釋的話,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以往還當賀元慎醉在溫柔鄉裡,引得一群小娘子如癡如狂,怕是他極懂女兒心的,如今想來,怕是自己想差了。
賀元慎雖不明白母親為何數次提及讓自己聽話,他並沒有看出顧氏眼中的無奈之色,只不過他仍是點了點頭,將顧氏的要求應了下來。
碧雲與薛嬤嬤回了王府,傅明華先問了薛嬤嬤蘇氏的情況,薛嬤嬤遲疑片刻,才道:
“怕是不大穩當。”
蘇氏身子骨原本便不算健壯,有了身孕後更是差了些。
“奴婢覺著,怕是扁鵲在世,也難診治。”蘇氏原本身體就不好,若好好調養著,也不是沒有辦法。
但她積鬱成疾,思濾過重,這一胎怕是難以保住的。
聽了薛嬤嬤這話,倒是比聽著外頭人傳言,張太太說沒有大礙來得要可靠多了。
傅明華賞了薛嬤嬤,讓她下去歇息,碧雲才小聲將今日自己前去衛國公府時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聽著賀元慎向薛嬤嬤討教,竟忘了孕中身體不適的蘇氏時,傅明華歎了口氣。
“世子夫人著實可憐。”
碧藍有些同情,傅明華搖了搖頭,將話鋒一轉:“此次酈苑之行,姚先生會領府衛同行,你讓人去瞧瞧,看差了些什麽沒有。”
傅明華出行,是要帶府衛的,姚釋乃是文武全才,燕追武藝便是他一手一手教出來的,此次由他隨行,再合適不過。
幾個丫頭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