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貴妃思子之情,不比傅明華懷念燕追少的。
她才坐了兩刻來鍾,楊複珍便親自來請她,說是讓她進去幫著崔貴妃挑珠釵了。
崔貴妃心情似是很好,與燕追談了話後,顯然安撫了些她焦躁不安的心,她整個人都仿佛松了口氣,看到傅明華進來時,還與她招手道:
“元娘快來,好孩子,稍後你瞧著什麽喜歡,也選些去。”她目光柔和,顯然是欣喜於兩人來得這樣早。
燕追坐在一旁喝茶,看她們親熱的樣子,微笑著也不說話。
“不瞞你說,母親這裡可有些壓箱底的好東西,你多選幾樣。”崔貴妃目光柔和,她越與傅明華相處,便越喜歡傅明華。
這便是兒媳聰慧的好處了,崔貴妃投之以桃,她便報之以李,如此一來,二人相處自然便越發融洽。
想起之前站在容妃身側,垂肩而立,一臉恭敬之色的竇氏,落在容妃手上,竇氏又豈能得個好的?
容妃將她拿捏得妥妥當當的,雖說氣派是擺出來了,但未免又少了親近。
想到此處,崔貴妃不免又覺得暢快,話一說出了口,傅明華也就順著她的意思笑道:
“母妃今日端了首飾匣子出來,只是擔憂我頭上身上戴不下,不如求王爺也替我裝一些,也好填補我的私房。”
崔貴妃正端了茶水要喝,聽了這話,險些一口水噴了出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傅明華忙替她順胸,她笑得直咳,半晌才放了茶杯,拿帕子沾眼:
“調皮的猴兒,將那匣子都抱去得了。”
又看燕追啼笑皆非,想起兒子平日那模樣,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燕追雙眼泛紅,崔貴妃自然也不忍兒子再久坐,傍晚還有嘉安帝賜宴,離此時還有些時間,便催促著他兩人回去。
晌午之後躺了一陣,他原本興致盎然,奈何傅明華卻要他先睡一會兒。
他環了傅明華的腰,疲勞湧了上來,就連碧雲送來的帕子都沒等到,便在榻上沉睡了過去。
“您……”銀疏看了傅明華一眼,她比了個禁聲的手勢,燕追淺眠,人又警醒,稍有些動靜便能驚著了他。
因此她接過碧雲手上的帕子,只動作溫柔的替他擦了擦臉,便維持著坐著的姿勢,任由他摟住不敢動彈了。
但靠著桌子,坐久了難免腿麻腰酸,碧雲又替她尋來了軟枕,她靠上之後才覺得舒適了許多。
她眉目柔和,榻旁窗邊垂下來的秋陽柔柔的灑落在兩人身上,傅明華拿了本書,殿內一時間只能聽到燕追細緩平和的呼吸聲,及偶爾響起的‘沙沙’翻書聲響重生異世之過活
清風徐來,吹拂著她額前幾絲細碎的流海,那情景便是晉時顧愷之的畫筆怕是也難以捕捉下來。
傅明華低頭看了熟睡的燕追一眼,微笑著替他牽了牽薄衾一角,又轉頭將目光落在了書上。
不知怎麽的,碧藍便想起了今日行宮之中,燕追蹲身下去,為她撿裙擺沾到蒼耳的那情景來。
碧雲幾人不忍打破了這滿室的寧靜,都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晚上嘉安帝設宴兵誎亭,因並不是那樣正式,所以隨行的文武大臣、宮妃、女眷都會參加。
時辰將近,傅明華還沒喚,燕追便自己醒了過來。
她還維持著他入睡之前的姿勢,動也沒有動過。
他的頭還靠在她腿側,
手環著她的腰。燕追睡了近兩個時辰,她便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坐了這樣長時間。
他不動聲色的伸了手,在她細腰上緩緩按柔。他才將一動,傅明華便警醒過來,放了手裡的書,低頭看他:“醒了?”
燕追輕輕的‘嗯’了一聲,另一隻手去拿她放在矮幾上的書,聲音還帶著濃睡後的低沉,如醇酒般:
“在看什麽?”
她好書,時常手不釋卷,看的書也是包羅萬象,什麽都有涉獵。
傅明華拿的是《三國志》,已經看了大半了,這樣的書卷,怕是一些男子也難以看下去,她耐心卻是十足。
她恰好翻到了吳書.呂蒙傳,寫的是呂蒙年少而有志。
十五六歲時,偷偷跟隨姐夫鄧當擊賊,鄧當怒而告其母,其母喝斥呂蒙,呂蒙卻道:“貧賤難可居,脫誤有功,富貴可致。旦不探虎穴,安得虎子。”其母便哀而舍之。
燕追輕聲的念了兩句,手還在她腰間腿上揉捏。他力道輕重緩急,倒是十分宜人,傅明華放軟了身體靠在他身上,燕追含笑看她:
“另一卷宗裡,亦有呂蒙另一面的記載。”
“呂蒙出身行伍,勇猛雖過人,但不耐看書,孫權便與他說:‘宜學文以致開益,但當令涉獵見往事。’。”她溫聲的念,顯然燕追所說卷宗她也看過,孫權勸呂蒙多讀書,他卻數次推脫,孫權便以聖人所說‘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來鼓勵他,又說當初江表志中‘光武當兵馬之故,手不釋卷。’來做比喻,而使呂蒙端正態度,此後得孫權誇讚‘人長而進益,如呂蒙、蔣欽,蓋不可及也。富貴榮顯,更能折節好學,耽悅書傳,輕財尚義,所行可跡,並作國士,不亦休乎。’
傅明華伸了指尖,神色更顯柔和,燕追的博學,顯然使他更增添了魅力,她吐氣如蘭:
“魏時曹丕《典論.自敘》裡曾有雲:上雅好詩書文集,雖在軍旅,手不釋卷。”她說到這兒,有致的柔軟嬌軀輕輕往下挪移,燕追也松開了手來由著她,她曲了一雙玉臂,軟軟靠在燕追胸前,似柔若無骨般:
“依小女子愚見,三郎所讀,比之昔日曹孟德亦不多讓,三郎以為如何呢?”
她眼波流轉,燕追目光便幽深了,將她抱得更緊。
心中有些驚喜她與自己說笑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