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香兒看了又看,才確定眼前這個打扮富貴的少婦,就是從前被她搶了未婚夫的李青柳。
難怪剛才楊賀看見這兩人就停下來了。
昨日開戲,她恰好和楊賀吵架,堵氣沒來看,沒想到楊賀就和別的女人來了,她心裡恨得要死,卻也沒辦法,只得自己先服了軟,今日好言好語磨著他,讓他陪自己一起來,不然只怕過兩天,別人嘲笑的話會將她淹死。
因她昨日沒來,所以就不知李青柳的現狀,只之前聽別人提過,她嫁進了林家,而且沒多久林家大公子就回來了。
秦香兒一直以為,以李青柳的家世,就算進了大戶,就算不用守寡,也不會得到重視,況且她又破了相,那大戶人家的公子怎麼會看上她?恐怕沒幾天就要把她趕出來了。
所以她一直等著看李青柳的笑話呢,結果沒想到笑話沒看到,卻讓她見了這一出。
秦香兒與青柳其實從前並無交集,兩人沒說過話,只互相知道有這麼個人,遠遠見過幾次。
可秦香兒卻早就把青柳記在心裡,只因她和楊賀定了親。
楊賀的娘是秦香兒的姑姑,兩人是表兄妹,又是一個村子裡的,打小就有來往。
那楊賀也算長得一表人才,嘴巴又甜,會哄人開心,秦香兒一顆芳心早就許在他身上,就等著到了年紀嫁這個表哥。
可是楊賀的奶奶李氏不同意。
李氏本就對楊賀他娘不滿意,對她窮巴巴的娘家也不滿意,怎麼還願意再讓個姓秦的女人進門?於是就做主給楊賀說了門親。
秦香兒在知道楊賀跟別人定了親後,嫉妒得咬牙切齒。
那會兒開始,她就注意起青柳,藉著來找小姐妹的由頭,看過她幾次。見她身段姿色都不如自己,心裡又是得意又酸妒。
後來她看楊賀也不是很喜歡這個未婚妻,就漸漸有了主意,找了機會對楊賀表明自己的心意,兩人私下裡就有了來往。
等到李青柳破相,她有了身孕,李氏礙於臉面,不得不讓她進了門。
那時候秦香兒很是自得了一陣。只是沒過多久,不如意的事就一件一件的來了。
先是楊賀改不了偷腥的臭德行,被外頭的狐狸精勾了魂。
再是她生了女兒,讓李氏更加不滿,坐月子的時候都沒讓她吃過一頓好的,她婆婆雖對她還算不錯,可在家裡說不上話,根本不能為她做什麼。
而娘家爹娘又不體諒她,整日只知道要她拿東西回去補貼娘家,指望她幫忙給弟弟說親。
有時因外頭的女人和楊賀吵完,她會問自己,嫁給這個男人,真的是正確的嗎?
而每到這時候,她就拿李青柳來安慰自己,見她十六七歲了,破了相,還一直沒嫁出去,日子過得比自己還難,她心裡便舒暢許多。
年前她聽人說李青柳嫁到林大善人家守寡,便知這個女人這輩子都不能勝過自己了,那會兒心情還痛快了好幾日。
哪知道今天會在這裡碰上。
她打量著李青柳,看她身上款式新穎的鵝黃春衫、頭上的嵌寶石的金簪子,耳朵上逼真的海棠花耳墜,一遍遍掃視,心中滿是不可置信。
這是李青柳?她憑什麼能打扮成這樣?
秦香兒又去看李青柳身旁的人,那是個極高大俊朗的男人,從前別人都說楊賀一表人才,秦香兒看上他,也是瞧上他的外貌與家境。
可是眼下,這兩個男人站在一處,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哪個更出色,楊賀與他,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而這個男人,此刻竟跟李青柳手拉著手,一點也不嫌棄她破了相,也不顧這麼多人看著,小心翼翼護著她,不讓旁人撞到。這份細心,是楊賀從未給過她的。
秦香兒愣愣站在那裡,腦中一片混沌。
楊賀心裡也複雜得很,他沒料到這個當初被他拋棄的女人,打扮起來竟有這番姿色,而且大庭廣眾的,就敢跟人牽手。
如果早知道她這麼知情識趣,他當初也不會撒手得那麼乾脆。
他看了眼青柳身邊的男人,心裡又幾分自卑,又有幾分得意。
林家大公子又怎麼樣,還不是娶了被他拋棄的女人?
這麼想著,心中越發有幾分扭曲的快意。
林湛見那小雞仔盯著自己媳婦兒瞧,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咬著牙記下了好幾筆。
他有意讓對面兩人見到自己和媳婦兒緊握的雙手,然後看也不看他們,牽著媳婦兒走了。
路上不少人看著他們兩個,青柳注意到了,有些窘迫,可到底也沒把手縮回來,就這麼讓林湛牽著。
離開戲台下,一路往小遙山走,同行的人慢慢就少了,最後路上只剩他們兩個。
林湛伸手把青柳的肩一攬,道:「媳婦兒,你瞧那小雞仔,昨天跟個女人來看戲,今天又跟另一個來,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青柳推了推他,不自在道:「做什麼靠這麼近。」
林湛一本正經道:「咱們是在說人家壞話啊,當然要湊近一點悄悄地說。」
雖說如此,他的說話聲卻一點也沒低下來。
青柳心裡無奈,也不跟他拉扯了,反正說不過他。
林湛嘿嘿一笑,又道:「你還沒說呢,那小雞仔是不是個好東西?」
青柳只得道:「是是,他不是好東西。」
林湛又問:「那我呢?我好不好?是不是比他好多了?」
青柳不說話了,在他心裡,林湛何止比楊賀好了千百倍,但這種話,讓她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見她不答,林湛不依不饒地將她摟過來,整個就摟進懷裡去,「媳婦兒,你要是不說,我就親你了。」
「哎呀——快放開我……」青柳急了,人還在外頭,他要牽手,忍著羞澀也就給他牽了。要攬著肩,反正推不開,就讓他攬一下,可是這樣摟摟抱抱的,她怎麼受得了。
林湛道:「那你說,我好還是他好?」
青柳氣得捶了他一下,這壞蛋,當別人臉皮都有他這麼厚呢。可是沒辦法不說,只得破罐破摔道:「是你是你,你最好。這下可以放開我了吧?」
她說得乾脆,倒讓林湛狐疑,「媳婦兒,你不會哄我吧?」
青柳實在忍不了,用力踩了他一腳,趁他鬆手趕緊退開,埋著頭大步就走了。
林湛單腳站在原地,甩了甩被踩痛的腳板,有點懵。
媳婦兒是不是變凶了?之前軟軟的,任他搓圓捏扁,也不敢反抗,今天竟然敢踩他的腳了。
壞了壞了,難道他把媳婦兒慣壞了?
可他也沒做什麼啊,那些懼內的,見了媳婦兒就做小伏低點頭哈腰,自己和他們比,可差得遠了。
而且他媳婦兒比別人媳婦兒聽話乖巧得多,怎麼可能會變成母老虎?
肯定是他剛才太過分,才把媳婦兒惹急了。
唉,媳婦兒什麼都好,就是臉皮太薄,這不,又跟兔子一樣溜了,還是去哄哄吧。
「媳婦兒,你等等我。」
到了家裡,林老爺把林湛叫到前院,給了他一封書信。
林湛拿過來一看,是他師父寫來的,他忙拆開來,匆匆看完,愁得皺了眉。
他師父之前收到他的傳書,知道這個徒弟還活著,就來信讓他收到信後三天之內滾到上清宗,給他老人家好好瞧瞧,不然老人家就要殺過來瞧他了。
原本林湛回來後,打算安頓完就回師門一趟,可是最近忙著家裡的事,忙著陪媳婦兒,一晃十幾天過去,差點把師父給忘了。
他可不敢勞煩師父親自上門,到那時,只怕不是瞧一眼那麼簡單了。
他帶著師父隨信寄來的藥回了房,見青柳在練字,便坐在一邊,憂心忡忡道:「媳婦兒,師父來信了,讓我去見他。」
青柳停了手,道:「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吧。」
「那得趕緊收拾一下,可不能讓師父久等。」
說著她就要去給林湛打包行李。
林湛鬱悶道:「媳婦兒,你怎麼一點也沒有捨不得我?」
青柳奇道:「難道是你去了就不回來了?」
林湛搖頭,「最多十天半個月。」
「那不就是了?」青柳道:「原本讓師父他老人家來催你已經是咱們不對了,你去了,可得好好陪陪他。」
林湛更加鬱悶,「你就不想我?媳婦兒,我捨不得你。」
青柳心裡微微一顫,面上緋紅,「你還沒走呢,想你做什麼。」
林湛不管,拍了拍自己大腿,「媳婦兒你過來,讓我抱抱。」
青柳這次卻沒依他,翻櫃子找出布包,將他的衣服一件件收拾起來。
林湛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懷抱,心裡有點淒涼,媳婦兒確實不如以前聽話了呀。
想到自己明天就走了,還有一件事沒解決,他心裡不大痛快,於是當天晚上,林湛溜出去一趟。
半夜,青田村裡,秦香兒哭哭啼啼去找她婆婆,因楊賀到現在還未回來。
她心裡清楚,他準是又被那狐狸精絆住了腳,可卻嚥不下這口氣。
大秦氏見侄女哭成這樣,心裡也覺得兒子過分了些,便小聲叫醒了丈夫,讓他去把兒子叫回來。
楊家人出去一趟,確實找到了楊賀,卻不是在寡婦屋裡,而是在寡婦院子外,楊賀鼻青臉腫地躺在那裡,不省人事。
人一抬回來,楊家就炸開了窩。
楊賀奶奶李氏一邊哭,一邊罵秦香兒,怪她連自己男人都看不住,又罵那寡婦不守婦道,到處勾搭男人。
秦香兒受不住這委屈,連著娘家人打上寡婦家,那寡婦也不是吃素的,兩個女人抓頭髮摳臉皮,在地下打成一團。
青田村人看了好一場熱鬧,大伙都在暗裡猜測,準是那寡婦幾個姘頭爭風吃醋,才把楊賀打成這樣。
而始作俑者,正以明日就要小別為由,癡纏著他媳婦兒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