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水雖然向來自負傳承頂尖,不遜色於古往今來任何一門功法,但聽到眼前神秘男子以若無其事的口吻說出“截天七劍”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震動了心湖。
佛出如來,道自截天,這八個字通俗流傳,即使多有誇大之處,比如阿彌陀佛一脈的報身修煉法與夢中證道法便無關如來,比如道門還有元始、道德、靈寶三清的傳承,可也從某方面生動形象地表明了如來神掌與截天七劍的地位。
至少到目前為止,公認真正超脫,證得了道果的只有佛祖與道尊二位,哪怕他們的事跡已經虛無不可考,亦許久未曾現世,讓人不敢相信,但其他大人物卻連徹底超脫的傳言都沒有,兩相比較,可見差距。
當今之世,佛門昌盛,如來神掌時有耳聞,截天七劍則早就失傳,不知多少萬年未露影蹤,可猶是如此,眾多道門與旁門功法也與截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比如天地劍宗的“八荒無極劍”一直傳聞脫胎於截天,當然,始終隻限於傳聞,從沒有任何直接或間接的證據表明。
若非眼前青袍男子一語道破了自己劍法的來源與名稱,讓人感覺神秘難測,自己只會當他“修煉截天七劍”之言是隨口玩笑,無須在意。
任秋水右手握緊又松開,目光閃爍了幾下,忽然流露一絲笑意,豎起了食指。
“截天七劍嗎?”她低語了一句,纖長的手指猛地劃出。
虛空成劍,意蘊縹緲,孟奇頓覺四周景物在層層剝離,上下左右前後皆化作了虛無,八荒**只剩下自己,遭受著四面八方蔓延而來的擠壓,若不能衝出禁錮,遲早化作爛泥。
窗邊這方桌子仿佛自天地間隔絕了出去,周圍歡飲不減,酒客往來,卻無人發現異常,隻覺遼闊河面襯托下,優雅的男裝麗人與略顯滄桑的青袍男相對而坐的場景美得像是一副意蘊悠長的畫卷。
任秋水一指劃出,盡展絕仙劍意,讓人無處可存,然而她看見青袍男子同樣豎起了食指,同樣輕輕劃出。
劍光乍亮,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刹那間便布滿虛空,而且每一道劍光都與初始沒有強弱之分。
它們仿佛處在不同時空,沒法直接重疊,讓劍光威力陡然提升幾千上萬倍,但似乎無處不至,能遍傳寰宇。
這一道道劍光就像絢爛的閃電,紛紛彎折,以驚人的控制力嗖嗖打在了同一個地方,前後有別卻接踵而至,潮水奔湧不過如此!
轟隆!
面對這幾千上萬道劍光,該處“虛空”根本來不及恢復,也等不到救援,在連綿不絕的打擊之中轟然崩塌了。
禁錮自解,虛無不見,大河流水滾滾,夕陽染紅了水面,任秋水食指凝固在身前,好半天才收了回去,目光灼灼,似歎息似感慨道:“果堊然是我未曾見過的絕世劍法。”
這一劍的恐怖與玄妙只有親歷者才能體會,不在自身絕仙劍法之下,恐怕確實是截天七劍之一。
其實,劍法至此,是不是截天已無關緊要。
“絕仙劍法也名不虛傳。”孟奇舉起茶杯,遙敬了一下。
任秋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恍惚,似乎還在回味剛才那一劍,喟然道:“你劍法堪稱強極一時,境界也與我相差無幾,為何之前從未有事跡流傳?”
她下意識問了一句孟奇的來歷。
經過剛才的指劍切磋,任秋水發現對方即使不是地仙,也相差不遠了。
孟奇搖頭笑道:“任仙子是什麽來歷,我就是什麽來歷。”
有人得到絕仙劍道統,辛苦修煉至法身,名揚天下,實屬正常,可任秋水被世人知曉時已經是法身,而要修煉至法身,闖過仙凡桎梏,沒有足夠的磨礪足夠的歷練是不可能成功,任秋水卻從來沒有這方面的事跡流傳,所以孟奇懷疑她是某位大能的傳人,因為某些目的入世,將自己也裝扮成此類人物。
聽到孟奇的回答,任秋水眉毛挑了挑,若有所思點頭:“難怪你能知曉我的劍法來歷。”
孟奇其實很想循著這句話問下去,因為通天教主,也就是靈寶天尊的誅絕陷戮四門劍經,除開仙跡,只有碧月劍派一家有傳,而且似乎還是完整版本,所以他早就想弄清楚《絕仙劍經》傳自何處,也許能從中窺出靈寶天尊的下落,解開上古謎團,但現在自己與任秋水交淺不足以言深,貿然往下發問很可能惹來極大堊麻煩,所以,話鋒一轉,微笑道:
“任仙子非是喜好心學之人,亦未到能夠挑戰心聖之時,不知為何來到羅城?”
而且還駐足停留!
任秋水目光流轉,忽地含笑道:“此事告知你也無妨,反正不怕消息走漏。”
“何事?”見任秋水這般姿態,孟奇頓時有了幾分興致。
任秋水把玩著茶杯,笑吟吟道:“道友可曾聽說過‘太上天魔’吳道明?”
“此事與他有關?”孟奇以反問的方式表明自己清楚太上天魔的名頭。
這位魔皇爪第五代傳人目前到了什麽境界?
任秋水笑道:“吳道明先學於仁聖,後聽講於心聖,但想法愈發偏激,逐漸墮入左道,得到魔皇爪的認可。”
提到魔皇爪時,她的表情下意識變得凝重肅穆。
“魔皇爪乃曠世神兵,每一次出世都會掀起腥風血雨,帶來無邊殺戮,吳道明成為它的傳人後,悟出魔皇九轉之功,毀掉了軀體,重塑了玄關,之後,每隔十年,他就會返老還童,化作胎兒一次,歷時七七四十九日成長,實力亦然,而每一次返老還童的蛻變都會讓他突飛猛進,踏破關隘,但相應的,四十九日內實力的下降也會讓他危險萬分。”任秋水明知孟奇了解吳道明,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孟奇何等機智,頓時恍然:“太上天魔又一次返老還童了?”
“對,此次若再讓他蛻變成功,他將踏入天仙境界,世間再無人能製,遲早掀起魔劫。”任秋水說道,“好在他對魔門的整合埋下了隱患,有左道邪魔出堊賣了他,將他藏身之地告知了仁聖,經過一番大戰,吳道明身邊四大天魔隕落其三,僅剩一位帶著還是孩童的他逃出生天,很可能躲到了羅城,還有十八日,他便將結束蛻變,若不能阻止,事情就麻煩了。”
“難怪心聖忽到羅城講學。”孟奇微微頷首,總算明白了自己不愧是惹禍能手,初來乍到就遇上了這種事情。
不過似乎很有意思的樣子!
見任秋水神情隱藏憂慮,孟奇心頭一動,開口問道:“任仙子似乎很擔心太上天魔之事?也許他對當今之世的破壞還比不過其他人,比如霸王?”
任秋水好笑張了張嘴,又強行忍住,等平複了情緒才道:“霸王確實是千古難得一出的人傑,行事隨意,作風霸道,睚眥必報,得罪的人不少,有的想法也很偏激,但更多屬於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岸,眾必非之,還談不上邪魔外道, 而且他本身境界雖然高於太上天魔,與心聖等相差仿佛,但魔皇爪可是太古魔皇遺留,上古魔主佩兵,豈是他的絕刀能夠比擬,若不遏製,遲早釀成大禍。”
錚!
孟奇耳畔忽然響起刀鳴,有口驕傲的刀表示不樂意了。
霸王絕刀還在我身邊?孟奇愣了愣,忽然明悟了一點。
霸王絕刀確實過去未來唯一,但它也能時空上無處不在,在霸王身邊不妨礙“跟隨”自己,如果自己真要使用,完全可以“拔刀”,只是若引起霸王察覺,帶來世界線的變化,天地的收束與修正之力會給絕刀造成影響,讓它提前歸於時光長河,而且自己也會受到這種力量的反噬,指不定便會在沒有保護的情況下被拋回未來,異常凶險。
彼岸者的過去現在未來唯一是回溯過往,佔有未來,將這些連成一條線,此時的霸王絕刀等於過去的霸王絕刀,也等於將來的霸王絕刀,以俯視的姿態看著時光流逝,種種變遷,因此完全認得自己,怎麽遭受世界線修正之力小怎麽選擇。
而自己若要改變歷史,就得承受相應的收束力量,變動越小,收束之力越小,也就是說,只要不摻合什麽改變大勢的事情,自己暫時還能抵禦。
孟奇心情愈發放松了一點,任秋水的話語也說明霸王還未自證傳說,還沒到天下皆敵的地步。
如今羅城怕是強者雲集,委實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