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二公子生死未卜,家主之位不可能為他空懸,而唐老爺子不知怎麽知道了這個消息,病情加重,眼看沒有幾日了,可誰能繼承家業卻還沒個譜,唐五爺難免著急上火,正式宴請浣花劍派的主事,尋求更強力的支持。
至少從目前的態勢和這封信的口氣,得出上面的結論並不難。
齊正言不芶言笑地點了點頭:“傳聞唐二爺把持家中大權,頻繁更換著管事護衛,唐七爺趁夜去了鄴城,唐五爺自不能束手待斃。”
邯都乃周郡王氏本家所在,周郡郡城,柱州州城。
孟奇折回信紙,手指在上面輕輕敲打:“感覺有些詭異,唐二爺既然在唐老爺子不能理事的情況下把持了大部分權利,為何不尋找浣花劍派或周郡王氏的支持,反而兩邊都不聯系?”
作為大世家和大門派暗中爭鬥的棋子,唐二爺該有必要的自覺,那就是他即使坐上了家主之位,沒有浣花劍派或周郡王氏其中一方的認同,這個位置也不牢靠,除非他另有依仗。
“事有反常必為妖。”齊正言認同孟奇的看法,可他作為副手,掌握的本地資源有限,沒法得到更多的消息。
孟奇起身道:“表哥,我陪你去吧,若遇到需要出手的狀況,我來代勞。”
若不定暗中就潛伏著某個勢力,故意刺殺齊正言或林主事,如此情況下,浣花劍派肯定將矛頭對準葉家凌家或唐七爺,他們背後的周郡王氏修煉浩然之氣,必然也不會任由自己的附屬家族被誣陷打擊。
滅天門鼎盛時,就屢次通過類似局勢下的刺殺,攪混局面,挑起爭鬥,渾水摸魚,羅教、**道也同樣擅長於此邪魔九道中,這三道主要在大晉活動,不過也不是必然,比如孟奇懷疑刺殺唐二公子唐景的“不仁樓”,總樓就據說在北周。
“如此也好。”齊正言頷首道。
等到傍晚,林主事林穆從城外莊子到了“浣花米鋪”。
“齊師侄,這位就是你表弟?”林穆雖然只是齊正言的師叔,但黑發已經多了不少銀絲,眼角額頭有著明顯的皺紋。
他身材高大,腰背卻略微佝僂,臉上眼袋明顯,進門到現在已經打了好幾個哈欠,一看便是縱情聲色之人。
齊正言態度比較端正地拱手道:“回師叔,正是我表弟孟奇,他自幼客居西州,如今前來投奔。”
“孟賢侄端得好身手。”面對傳聞身手恐怖的孟奇,林穆沒有露出半點輕視。
邑城可是四處都有“俊劍客單槍匹馬闖葉府,勇俠士杯酒殺人揚長去”的流言。
能如此快殺掉李遂,他的戰力至少等同於九竅,難怪葉家沒有大的報復。
孟奇笑眯眯地道:“當不得林主事誇,那是葉家汙蔑。”
這種事情,承認才是傻子,這裡畢竟是大晉,不是西域,六扇門還是很有勢力的,一旦坐實罪名,浣花劍派也不會包庇。
林穆打了個哈欠,深深地看了孟奇一眼:“英雄出少年啊,齊師侄,走吧,花月樓。”
唐五爺宴請浣花劍派兩位主事的地點是城中名樓花月樓,就在穿城而過的商水之畔,環境優雅,景色秀麗。
馬車剛停在樓前,一直守於門邊的老板笑呵呵迎了上來:“林主事,你真是貴人逍遙,一直在城外享福,若非唐五爺邀請,我等不知何日才能見到你。”
他態度熱忱而討好,對齊正言和孟奇也沒有半點怠慢,只不過看孟奇時多了探究打量的意味,好歹“鬼影劍”也是城中出名高手,卻被這初來乍到的小子單人獨劍殺死於葉府內,消息不可謂不驚悚。
林主事矜持地與花月樓老板說著話,邁步走入樓中,大堂擺滿方桌,客人如雲,上了樓,剛踏上第三層木板,就看到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帶著好幾名侍衛等於那裡。
“林主事,可把你盼來了”白胖子誇張地迎了上來。
這次,林主事沒有吝嗇笑容:“唐五爺,推誰的宴請,我也不會推你的宴請啊。”
原來他就是唐五爺唐思訓……額,身邊的護衛實力很強……孟奇目光掃過唐五爺身旁的幾名侍衛,直覺地判斷他們實力很強,其中半閉著眼睛的禿頭老者恐怕有九竅。
這是修煉幻形**和不死印法後,孟奇日益增強的靈覺。
孟奇並未覺得奇怪,這種局勢下,縱使唐五爺是位八竅高手,也不敢大意地不帶侍衛外出,而且是能帶多強就帶多強。
“這位是唐家長老唐恕。”齊正言傳音入密對孟奇道,他認出了這位禿頭老者。
孟奇微微點頭,果然如自己的判斷,唐恕是唐家五大長老之一,年輕時候雖然沒有登上人榜的實力,但本身資質卻在以前的齊正言之上,靠著歲月的磨礪和丹藥的輔助,終於在四十五歲後成為九竅,不過始終未能打破生死玄關,架通天地之橋。
一般來說,唐葉凌萬這種家族不太可能有九竅的客卿,這種程度的高手,真氣外放,如臂使指,已能開宗立派,除非是周郡王氏這種大世家,他們才樂意依附,為將來創建自己的家族和門派打好關系。
當然,也不乏因為報恩或義氣成為小世家客卿的九竅高手,比如葉家“凝血劍”盛敬玄。
唐五爺與林主事在過道裡寒暄了幾句後,就引著他們到了“百花閣”,推開了房門,裡面已擺好涼菜。
他笑容可掬地對孟奇和林主事的幾名侍從道:“各位兄弟,唐某有機密事與兩位主事詳談,煩請你們坐於隔壁,恕叔,你帶他們進去。”
為了示之以誠,他也沒帶侍衛。
就在隔壁……也行……孟奇沉吟了一下,與齊正言交換了眼神,隨著唐恕與其他侍衛走向隔壁。
忽然,對面“弦月間”打開,一名年輕男子走了出來,擋在了隊伍前方,然後急匆匆地下樓。
“孟公子!”少女驚喜的聲音響起。
孟奇愕然地望了過去,看到了一名嬌小玲瓏的少女,她容顏討喜,聲音幼嫩,身旁坐著一名頭扎黑色英雄巾的年輕男子,棱角分明,眉毛似劍。
他們也身處宴席之上,同伴皆是年輕公子和小姐。
“烏,烏姑娘,上官兄。”孟奇險些沒想起來這兩人是誰。
他們正是三山四水的烏琴心和上官寒,與自己一道參加了增賢門門主華天歌的壽宴,引出了天外奇石之事。
話剛出口,孟奇就後悔了,應該裝作不認識他們!
烏琴心有點激動地道:“孟公子,別來無恙?聽從你的建議,我和師兄到桓州遊歷了。”
她們“斷流劍派”依附的“落霞神劍門”是浣花劍派旁支,在桓州有一定影響力,所以此地為遊歷首選。
“甚好,甚好。”孟奇隨口應付,就要告辭而去。
烏琴心卻沒有放過他,指著他對席上公子小姐們道:“這位就是我提過的‘君子劍’孟少俠,路見不平,夜行百裡,劍斬數敵,無一合之將,就連羅教置空使亦是一招敗亡,事成之後,他卻拂衣而去,視奇石於等閑,深藏身與名!”
她眼睛發亮,冉冉生輝,異常激動。
上官寒略顯局促,又同樣帶著類似的情緒,孟奇所作所為正是他們這等剛步入江湖的俠少俠女日夜憧憬的壯舉!
無論是重義輕財,一諾千金,行俠仗義,還是山路夜行,劍蕩雙鬼,斬落聽雷,一招誅邪,豪情衝霄,都讓人神往至極!
聽到“君子劍”的時候,孟奇就捂住臉了,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裡!
“原來他就是‘君子劍’孟少俠,難怪難怪!”說話的是位明眸皓齒的少女,她頭髮輕挽,扎著一根金釵,釵頭吊著一顆明淨生輝的珍珠。
這名少女站了起來,巧笑嫣然,卻顯得有些魂不守舍:“小女子唐氏唐明月,見過孟少俠。”
“原來是唐九小姐。”孟奇還了一禮,真是巧啊。
烏琴心不太理解地看著唐明月:“唐姐姐,為何你說難怪?”
“琴心妹妹,剛才我們所言那位少俠便是孟公子。”唐明月笑得感覺比較勉強。
烏琴心大叫一聲:“難怪!我就說誰能杯酒之間闖葉府,劍斬鬼影報親仇!”
這種事情,對公子小姐,俠少俠女而言,亦是思之神往的壯舉!
她驚喜交加地對孟奇道:“原來是孟公子你啊,不愧是‘君子劍’!”
能不提嗎?孟奇笑容僵硬地道:“在下還有他事, 日後再敘。”
他總覺得有點心緒不定,像是要發生什麽事情。
正當孟奇轉身要走入“百花閣”隔壁房間時,唐明月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步伐極快地走了出來,與孟奇擦身而過時,傳音入密道:
“孟少俠,五叔已經投靠王氏,受葉家指使,襲殺你做投名狀!”
“四家各派了一位九穿高手,葉家還準備出殺招!”
孟奇一驚,神情微變,旋即不動聲色,示意唐明月繼續前行下樓。
難怪覺得不對,有什麽秘密之事不親自上門討論,非得在花月樓讓眾人看到?
他看似沒有異狀地走向“百花閣”隔壁房間,步伐剛邁,身體卻詭異地撞入身後房間。
唐恕亦是老江湖,瞳孔收縮,一下反應過來,雙掌齊拍。
左掌掌勁陰寒,右掌灼熱,兩股掌勁擰成一團,寒熱交錯,狀似螺旋,高度凝聚,打向孟奇。
他的掌風四溢,籠罩附近。
與此同時,一口細細的長劍從孟奇撞入房間的隔壁刺了過來,劍上一抹血光,映照明月,淒美冷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