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不拚,就是將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運氣之上,祈禱著佛刹裡面沒有怪物,祈禱著回歸前沒有怪物,生機完全不在自身掌握之中,而絕爭一線的話,希望雖然不大,但那幾分生機是自己可以努力追尋的,是可以觸摸的,縱死無悔!
江芷微步履蹣跚地走向大雄寶殿,左手握劍,心神平靜,等待著孟奇先動手。
她相信孟奇肯定會在自己踏入大雄寶殿前發難,因為裡面若有怪物,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大還丹的藥力?
阮玉書表情清冷,被古琴擋住的左手五指卻已悄然緊摳邊緣。
奔波兒灞夾著“大雷音寺”匾額,提著鋼叉,全副精神都在大雄寶殿門口,生怕裡面冒出什麽可怕的怪物。
江芷微漸漸走近了站在前方的孟奇,而孟奇閉了閉眼,重新睜開,握刀的手異常堅定。
可就在這時,一股可怕的氣息突然從大雄寶殿門口傳來,如山如嶽,似大堊日降臨,似明月天墜,壓得佛刹附近的寬廣空間陡然晃動,壓得孟奇身心顫栗,仿佛擔上了千斤重擔,難以移動分毫。
這是......孟奇思維都變得遲緩,看見一個披著破爛袈裟的僧人走了出來,他膚成暗金,面如枯木,袒胸露,無生亦無苦,斷盡煩惱故。
他每一步踏出,都有虛空晃蕩,似乎快要塌陷,一朵朵金蓮隨身,卻染上了絲絲黑氣,並無佛音禪唱相伴,
江芷微亦被這僧人的氣息壓得動彈不得,仿佛四面八方都是束縛,阮玉書實力較差,又斷了右臂,傷勢未愈,此時更是微微顫抖。
奔波兒灞雙目凸出,滿臉驚懼:“羅,羅漢!”
羅漢?羅漢金身?!
孟奇大驚失色,這就是法身給人的感覺嗎?
這名羅漢的金身之上灰白死氣濃鬱,讓暗金仿佛褪色,隱藏數不清的縫隙,雙目呆滯,面孔死板,與之前的兩名妖怪僵屍沒有本質區別。
怎麽會這樣?連斷盡煩惱,得享清淨的羅漢都屍變了?靈山到底發生了什麽?孟奇又驚又愕,心中謎團重重。
他想要退走,退出這名羅漢的氣息范圍,但威壓之下,雙腿就像灌了鉛,怎麽也移動不了。
不止是他,奔波兒灞這目前還剩半步外景實力的妖怪也是戰戰兢兢′波浪凝固,往後退的動作慢如蝸牛’根本比不了這名羅漢上前的步伐。
法身之威,可怕至此,不用出手,就讓奔波兒灞無力反抗!
羅漢面容枯槁,雙目冰冷,似一切為死物,隨著他與孟奇的距離越來越近,這種感覺愈發明顯,讓孟奇忍不住心跳加快,咚咚咚,咚咚咚,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屍變的羅漢絕對不是善男信女!
奔波兒灞嚇得怪叫一聲,突然想到一物,慌忙將夾著的“大雷音寺”匾額丟向羅漢,希望這佛祖之物有用!
不是說佛門最擅度化陰靈冤魂嗎?
匾額飛向羅漢,並無異象呈現,由於奔波兒灞是慌忙丟出,準頭不夠,它啪一聲落到了羅漢的身前。
羅漢邁出半步,突然停頓,望著地上的匾額,呆滯的目光顯出幾分疑惑,身上血腥之意淡了幾分。
可這種改變很短暫,他準備跨過匾額,走向最前方的孟奇了,他們的生之氣息很可惡,必須熄滅!
孟奇深吸口氣,想到羅漢看見“大雷音寺”匾額這佛門之物時的反應,決定死馬當活馬醫,畢竟逃也逃不掉,打又打不過。
他周身有黯淡古銅光芒綻放,氣息微弱,但卻是正宗佛門之意——金鍾罩雖然已經破功,但僅是防禦效果不存,並非內部經脈都被打斷,連運轉都難。
感受到這股氣息,金身羅漢再次停步,停在“大雷音寺”匾額邊緣,那雙冰冷呆滯的眼睛柔和了不少。
考慮到自己無力使出阿難破戒刀法,也考慮到之前那漫山遍野的“阿難”怒吼,孟奇決定不用出刀來表明佛門身份,而是念咒。
往生咒!“往生淨土神咒”!“拔一切業障根本得生淨土陀羅尼”!
這是孟奇學的早課小咒之一,背得很是熟練,未曾忘記。
“南無阿彌多婆夜......”他身綻暗金,面容慈悲,真心誠意希望這名羅漢得脫束縛,早入淨土,如此自身才能安堊全。
說也奇怪,那名羅漢竟然跟著閉上了眼睛,口中喃喃誦經,念的竟然也是往生咒!
“往生咒”聲聲回蕩,羅漢金身禪光蕩漾,幽暗破敗的佛刹漸漸升起清淨之意。
“……娑婆柯。”
如此牽引之下,“大雷音寺”四個字綻放佛光,琉璃明淨,大光明,大無畏,大解脫。
羅漢木然的表情柔和了下來,踏前一步,直接盤腿坐於“大雷音寺”匾額上,體表灰白死氣和漆黑氣息盡數突顯,下面是純淨的暗金之身!
一朵琉璃淨火從他體堊內躍出,點燃了金身,點燃了死氣和漆黑氣息,無聲燃燒。
漸漸的,火焰將這名羅漢和“大雷音寺”匾額包裹,一陣陣禪音透出,仿佛這是解脫,這是涅盤。
“南無阿彌多婆夜......”孟奇還在念咒,聲音與禪唱交融,羅漢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有慈悲,有解脫,亦有不借。
等到火焰將他覆蓋時,孟奇看見他雙眼裡流出了兩行血淚!
羅漢有淚?所為何事?
火焰升騰,直衝霄漢,將整座佛刹照得光明清淨。
及至火光退去,大雷音寺匾額和金身羅漢都已燃燒殆盡,原地隻留下一顆七彩琉璃般的舍利子,望之心寧氣和。
空間的晃蕩,沉重的束縛,全都消失,孟奇等人行動恢復自由,之前宛如一夢,若非舍利子滾動,恐怕會懷疑真假。
“讓開!”看見地上的舍利子,奔波兒灞雙眼放光,兩三步就超過了孟奇和江芷微,波浪一卷,試圖收走它。
機會!
孟奇和江芷微對視一眼,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欣喜,原本兩人是打算暴起發難,直接硬拚,可現在奔波兒灞貪欲蒙心,給了突襲的機會!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這一刀斬出,若殺不掉奔波兒灞,死的就是我們,沒有意外!
而若是不動手,還有希望挨到回歸!
是絕爭一線,用行動和努力去追尋希望,還是苟延殘喘,隻祈求運氣?
答案早已在孟奇心頭,寧死不向上蒼乞憐!
自助者,天方助!
阿難破戒刀心法運轉,孟奇心如平湖,不起一絲波瀾,忘記了死亡,忘記了危險,無勝亦無敗,只有那因為求活之念而熊熊燃燒的戰意!
是的,我不甘心,不甘心死在這裡,還有諸多心願未了!
但正因為不甘心,所以才要出刀!
不能等著別人來救,等著運氣眷顧!
這一刀,是不甘之刀,亦是搏命之刀,雖死無憾!
長刀斬出,細語紛飛,宛如孟奇心頭的呐喊。
刀如長龍,從天而降,吸納了附近所有生機、所有氣流,化成了剛猛霸烈的一刀,紫電騰空,籠罩前方。
長刀收回,又是一斬,與前面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差異,宛如複刻,看得江芷微也忍不住抿了抿嘴。
一刀,兩刀,三刀,孟奇足足斬出了九刀,憑空一聲炸雷,震得奔波兒灞身體一顫。
一道道紫雷似蛇,一重壓一重,仿佛滾滾向前的車輪,以威壓寰宇、代天行罰的霸道和剛猛,壓下奔波兒灞。
奔波兒灞正喜悅於收獲一枚羅漢舍利,忽地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顫栗,就像曾經目睹九頭蟲主人渡道劫時的感覺,那是高高在上的威壓,而自己宛如螻蟻。
天罰?
不對,偷襲!
他鋼叉後擺,擋向長刀,身體扭轉,波浪翻滾,保護自身。
轟!
狂雷劈下, 震顫九霄,奔波兒灞慢了一步,被九道紫雷狠狠擊在了護身波浪之上。
水花四濺,電蛇亂飛,一絲絲雷光在波浪裡穿行,直接將奔波兒灞的護體波浪打開,劈得他體表黑色鱗片焦黃。
若是奔波兒灞還是外景水準,孟奇這一刀“狂雷震九霄”未必能破得開他的防禦,但此時此刻,他僅有半步外景的實力,被孟奇手起刀落,電光亂竄,擊穿了波浪,斬在了鱗片之上。
當!
“輕語”與奔波兒灞的黑鱗相撞,片片魚鱗掉落,劃出一道淺淺的傷害,鮮血湧出。
他竟然敢動手?不怕我殺了他?奔波兒灞暴怒,反正已經收獲了羅漢舍利,決定不管不顧,殺掉孟奇。
它念頭剛起,眼前突然一亮,視線盡被劍光佔滿,仿佛天地之間,隻此一劍。
她什麽恢復實力了?
奔波兒灞又驚又怒,又懼又怕,拚了全力揮舞鋼叉,試圖阻攔長劍,同時凝聚出一滴滴水珠在眉心。
它的護身波浪剛被打穿,江芷微就已出招,趁虛而入,讓它沒時間回氣,重組防禦,時機把握得異常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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