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靠近晉周兩國國界,樂黎充斥著天南海北的口音,有著眾多帶刀佩劍的江湖人士進進出出,城內最紅火的生意便是酒樓客棧和南貨北貨。
某間酒樓內,一個操著盧龍附近口音的漢子唾沫橫飛地道:“娘的,南晉的人榜總是看不起咱們大周的好漢,憑什麽前十裡面隻得曹家曹仙姑?純陽宗的天策呢?藏劍樓的聞人安呢?畫眉山莊的幾個嫡傳弟子呢?”
北周亦有六扇門,但因為世家朝廷被門派壓製,存在感薄弱,休說天地人榜,部分門派勢力強橫的地方,他們都只能龜縮在自己一畝三分田裡,做些彈壓地面,震懾宵小的瑣事,遇到與門派相關的糾紛,往往避而遠之。
這種情況下,大晉六扇門的天地人榜成為獨一份,北周好漢們再不喜,亦得捏著鼻子承認,只是常常叫罵不公正,顯得不屑一顧。
“可不是這個道理!”旁邊的漢子拍了下大腿,“南晉能在咱們大周安插多少密探?能打探到多少江湖之事?除了外景強者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名聲在外,開竅高手們恐怕只有最顯赫的那幾位才能被他們知曉,肯定漏掉了很多實力境界足夠但戰績達不到轟動天下的人。”
操著盧龍口音的漢子灌了一口酒:“漏掉的先不提,你看看,憑什麽打遍北周開竅無敵手的曹仙姑才第三?純陽宗的天策傳聞已天人合一,結果居然才十二。”
“你說他比上官家的那個凶神差一點,咱們都承認,可有著半步外景戰力的上官橫這才十一,什麽九竅的五方帝刀和守正劍都在他前面!”
“這不是瞧不起咱們嗎?”
他義憤填膺地為北周武林的俊傑打抱不平,雖然對方肯定不認識他。
最近半年,“佛心掌”玄真沒受何九與王思遠一步登天的影響,按部就班晉升了完美半步。故而前五分別是狼王鐵升,狂刀蘇孟,無妄地仙曹娥,刀氣長河嚴衝和歡喜頭陀行一。
旁邊桌子坐有三人,兩男一女,行商打扮,為首者捋了捋胡須,盯著前方酒杯,如在對空氣說話:“大晉人榜看得是戰績,嘴上吹是沒用的。上官橫號稱有半步外景的戰力,可曾打退過半步,可曾一對一搏殺過這個境界的強者?可有與他戰力相符的戰績?”
“天策有天人合一的境界僅是傳聞,,沒有展現出來,被世人看到,憑什麽信他是?”
此人是個清瘦中年男子,從稱謂可以看出,他乃大晉之人。
“呸。上官橫和天策是沒相應戰績,可排在他們前面的什麽紫極劍、五方帝刀和守正劍又有了?還不是靠著互相之間的切磋,你好我好大家好,這才能排在前面。哼,咱們大周不來這種虛的,要就是生死之鬥!”盧龍口音的漢子惱怒道。
清瘦男子左手邊是個丹鳳眼的美貌少女,聞言噗嗤一聲:“青蓮公子又不是沒遊歷過北周。除了無妄地仙險勝他一招,其他北周開竅高手在哪裡?五方帝刀和守正劍可是與他戰成平手的!”
這兩場戰鬥說來都有特殊之處,都是友好切磋。青蓮公子流蘇未曾拚命,在狼狽撐過清余衍化自“天帝踏光陰”的殺招後,沒有反擊,以平手論,而王載的“威武不能屈”向來是遇強則強,對方不付出點代價,只能平手。
有了青蓮公子這個標杆,盧龍口音的漢子和他的同伴頓時不知該怎麽反駁。
囁嚅了半天后,他強撐著道:“那時候是那時候,現在是現在,青蓮公子停滯許久,天策、上官橫和各大門派嫡傳都是突飛猛進,或許如今也能擊敗他呢?”
“沒打過,終究做不得數。”清瘦的中年男子一副不屑反駁的樣子。
感受到他的態度,盧龍口音的漢子惱羞成怒道:“沒打過怎麽了?排名第一的狼王不提,成名多年,獵殺的高手不計其數,第二的‘狂刀’不也沒和人榜前十真正打過?不是狼狽而逃,就是點到即止,才十九歲出頭,或許剛開九竅,就被捧到了如今的地位,真當天下豪傑是土雞瓦狗?”
“你有本事以一敵三,殺掉一名半步外景在內的左道邪魔,有本事與狼王拚個旗鼓相當,你也能排到人榜第二。”丹鳳眼少女冷哼了一聲。
孟奇與狼王一戰,看好他的認為是旗鼓相當,討厭他的感覺是狼狽而逃。
“什麽半步外景的左道邪魔?明明是老弱病殘聯手……”另外一名漢子同樣惱怒道。
“好了,不要爭論了。”這時,一道平淡無奇的聲音響起,角落裡站起一個身錦袍玉帶的年輕男子,他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濃密而雜亂的眉毛,以及那雙銳利並藏著淡淡暴虐的眼睛。
酒樓嘈雜,可他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朵裡,頓時,說話聲收斂,酒樓安靜得詭異。
這名年輕男子走到丹鳳眼少女他們一桌,輕輕頷首:“你們說得對,爭論無用,全看交手的結果。”
說完,他背負雙手,慢條斯理走出大堂。
“他……”清瘦的中年男子之前感受到了某種驚心動魄,似乎眼前的年輕人是人形凶獸。
盧龍口音的漢子結結巴巴道:“上,上官橫,上官橫!”
眾人皆是一驚,沒曾想上官家的弟嫡子,那個有名的凶神,竟然會出現在樂黎。
巨原上官氏之人現身巨原郡再正常不過,可樂黎是什麽地方,兩國交界之處,向來混亂,君子不立垂堂!
“上官橫……”清瘦的中年男子喃喃自語,“聽他的意思,似乎想要南下,找人榜前十交手……”
酒樓內的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
而有了上官橫的打斷,嘈雜的環境一時無法恢復,只有嗡嗡嗡的竊竊私語聲。
這時,門外進來了一個年輕男子。五官俊美,青袍瀟灑,嘴角含笑,顯得平易近人。
但他腰間挎著一口奇形長刀,即使有刀鞘包裹,亦像是一道巨大的傷口。
他環視酒樓一圈,徑直走到了盧龍口音的漢子前,微笑道:“聽聞兩位對城中之事頗為了解,在下想打探一家人的住處。”
說話間,他拿出了一塊銀子。很有禮貌地放在桌上,仿佛溫文爾雅的貴公子。
看見他,清瘦中年男子微微皺起了眉頭,這樣的長相,這樣的刀,似乎在哪裡聽過?
“不知是哪家人?”盧龍口音的漢子能混得四通八達,也算有點眼力價,見來者氣質不凡,收斂了嗓音。不帶半點粗話。
“司家,當是五年前搬到的樂黎。”這名年輕公子語氣輕柔道。
盧龍口音的漢子哈哈一笑,將銀子摸了過來,揣入懷中:“別人不知道。咱卻是清楚,司家戶籍田地之事是咱一手操辦,他們買了向陽街與梨花巷交接處的宅子。”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道:“可是司家男人犯了事。惹了尊駕?他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每年待在樂黎的日子不超過半年。”
“非也。前來訪友。”年輕公子帶著笑意,不急不緩走出酒樓。
盧龍口音的漢子轉過頭,打算繼續與那一桌大晉之人爭論,卻看見清瘦的中年男子面露驚色,難以遮掩。
“狂,狂刀蘇孟!”他脫口而出,滿是震驚。
“什麽?盧龍口音的漢子和他的同伴皆是目瞪口呆。
…………
司家正是司空家的化稱,誰能想到縱橫江東的“盜王”司空圖將家安到了北周邊境小城。
此地龍蛇混雜,便於隱瞞過去,又有巨原上官氏和附近宗門的維持,不算目無王法的化外之地,算得江洋大盜金盆洗手,晚年定居的上上之選。
孟奇沒有直接北上,而是往東北繞了一圈,為的就是盡早了斷因果,得到秘術。
咚咚咚,孟奇拉起門環,敲響了大門。
司空家的府邸佔地極寬,門前立著兩頭石獅子,一看便是大戶人家。
吱呀,沒過多久,有人拉開了小門,探出頭來打量,疑惑道:
“這位公子,有何事拜訪司府?”
“某與司德先生是故交,受他之托,帶一封口信回來。”孟奇笑容溫和道。
司德正是司空圖的化名。
門房聽到自家老爺的消息,趕緊讓孟奇等著,自己進去稟報夫人。
少頃,他快步而出,恭敬道:“公子請,夫人在內書房等您。”
孟奇點了點頭,隨他入府,穿過兩重院子之後,看到一名六七歲的小男子正持著小木劍,在空地上擺著姿勢,嘿嘿哈哈揮舞,雖然不成章法,但他充滿興致,額頭汗水滴, 卻半點不覺累。
“你個江洋大盜休逃,吃本大俠一劍!”小男子衝著陪他玩耍的家丁喝道。
孟奇突然略有感傷,這樣的天倫之樂怕是司空圖孜孜以求的,可如今客死異鄉,再無重逢之日。
收斂起心思,孟奇與門房穿過空地和回廊,到了書房之外。
“進來吧。”一道柔美的女聲在裡面響起。
門房恭敬告退,孟奇手一推,邁步而入。
書房中站著一名素衣女子,頭髮盤髻,做婦人打扮,整個人顯得俏美而淒冷。
等孟奇隨手合上房門,她露出一絲悲哀莫名的笑意:
“十月未回,他怕是回不來了吧。”(未完待續
ps:牙疼真是要人命啊,吃了消炎藥又昏昏沉沉隻想睡覺,求張月票鼓勵沒有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