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柳漱玉指著顧小桑,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顧小桑看著小女孩,巧笑嫣然:“讓你出來見見這位姑姑。
小女孩仰頭望著柳漱玉,突然開口:“娘,姑姑感覺好親切。”
“姑姑嘛,當然感覺親切。”顧小桑一本正經解釋道。
小女孩皺起眉頭,一副快要哭的樣子:“可爹爹看起來不夠親切……”
“那是因為你爹爹負心薄幸,拋妻棄女。”顧小桑煞有介事。
小女孩用力點頭,握緊拳頭,奶聲奶氣:“等我長大,會保護娘親,打敗壞爹爹的!”
柳漱玉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似乎眼前的小女孩在做連她都感覺羞恥的事情。
顧小桑摸了摸小女孩腦袋,笑得慧黠如狐:“娘和姑姑有話要講,你自己去玩會兒。”
小女孩縮回屏風後,安靜玩著柳漱玉的衣物配飾。
“你沒殺她,那我……”柳漱玉看著顧小桑的目光滿是警戒和疑惑。
顧小桑再次單手托腮,又靈秀又俏皮,眼睛眯起月牙,笑呵呵道:“因為遭遇了某些事情,只能留下她半條命,所以你覺醒了記憶,由應身往本體轉化,但你自己難道不覺得疑惑?以玄女傳人的仙靈之體,兩年多過去,怎麽才六竅?”
“所以我還是應身……”柳漱玉似乎終於解開了心中困惑,漲紅的臉龐漸漸歸於正常,清雅如仙深沉如湖。
作為玄女傳人,失態可以有,一直失態就是心性問題了。
顧小桑沒搭這茬,自顧自道:“柳姐姐似乎恨不得我死,一旦發現端倪,就忙不迭透露出去,還暗示蘇孟那呆子。”
柳漱玉本待坦言恨意,忽然臉色微變:“你故意的!”
“若我不想,豈會留下蛛絲馬跡給你發現?你不記得我們真正成為閨中密友是什麽時候嗎?”顧小桑說到閨中密友,還是一副情真意切的樣子。
柳漱玉臉色白了白語氣宛若夢囈:“本體被你突襲之後的陽春……”
原本她和“玉瓏紫”只是算偶爾書信往來的朋友,一個在神都,一個在南州,如何能成為閨中密友?
但自身記憶蘇醒之後的陽春,玉瓏紫遊歷到神都,雖然年長自己幾歲,但乖巧又大氣,喜歡以柳姐姐稱呼自己,分外投自己的脾性關系隨之加深,時常書信交流,成為閨中密友。
如今想想,她是刻意為之!
“你從那時起就想著利用我?你們謀劃了好幾年!”柳漱玉看著顧小桑的目光不知覺多了幾分畏懼。
顧小桑笑吟吟道:“差不多,我追著單秀眉入桓州前本教就開始了布置,途中恰好遇上歡喜人魔和千面人魔,遂邀幻滅天魔與掌燈神使一敘,只不過當時從未想過利用玄女傳人的應身,直到我從九重天出來,發現柳姐姐你是流羅應身。”
“大概從半年前開始我就在書信裡慢慢留下馬腳,讓你發現,讓你窺出我的身份和玉家的真實情況,這本是做閑子一枚,哪知出了狀況,丟了半塊聖皇魔令,竟然派上了用場。”
她站起身,千態萬千施了一禮:“若沒有柳姐姐你處心積慮滴水不漏外泄此事,光靠我們自己散播消息,斧鑿痕跡太重,豈能打消得了仙跡老狐狸們的疑心,引蛇出洞,而如果沒有你安排九天雷神,不,那個藥渣引動大陣,我等還需多費手腳,容易暴露秘密,所以,小妹特來謝過姐姐。”
在她語氣裡,**道似乎早就知曉藥渣外景與神話的關系。
從人皇年間傳承下來的**道歷史悠久,隻比江東王氏等寥寥幾個勢力稍遜。
柳漱玉臉色再次轉白,聲音變得有點虛弱:“你不怕我提前引爆此事?”
“南州玉家早就只剩一個空殼,屬於謀劃中必然舍棄之物,而若沒有仙跡奪走半塊聖皇魔令之事,根本沒有‘玉家入京’之舉,你就算引爆,又有何用?以你之智,肯定不見兔子不撒鷹。”顧小桑從書桌後面踱步走出,笑容空靈,讓柳漱玉不自覺發寒。
“可,可聖皇魔令還是落在了六扇門手上……”柳漱玉沒有說下去,似乎想明白了什麽。
顧小桑眼波流轉,中人欲醉:“聖皇魔令於我等毫無用處,自然有需要它的合作之人,而能竊取眾生之力修煉者,在六扇門內豈會沒點勢力?”
“六扇門和皇帝都不太看重聖皇魔令,偷龍轉鳳不會太麻煩。”
“但你不怕司馬石和趙無言放棄對付鬥姆元君,直接捉拿你們?”柳漱玉聲音越來越小。
顧小桑捂嘴笑道:“是我們對神都的威脅大,還是鬥姆元君?即使真有失算,大不了亦將我們的聖皇魔令丟出,再不濟,就讓他們捉唄,只要不當場死掉,總有機會。”
柳漱玉聽得怔怔出神,隻覺妖女未盡之意充滿謎團,讓人不由自主相信她肯定能脫困。
顧小桑突然收斂笑容,目光看著柳漱玉眼睛:“除了道謝之外,小妹此次前來,尚有一事與柳姐姐商量。”
柳漱玉內心打鼓,滿是戒備,可剛才顧小桑“詳盡而細致的解釋”在她心裡營造了一個聰明強大、狡猾多智、心狠手辣的妖女形象,氣勢和心靈皆被徹底壓製,頗顯柔弱道:“何事?”
顧小桑嫣然一笑,百花盛放,縱是女子也看得移不開眼睛:“玄女尚在,玄女傳人永遠是傳人,你若死掉,**道亦不會太過煩惱,大不了再尋可容納仙靈之氣的女嬰,過往又非沒有類似之事。”
“而你,性命只有一條,若是亡於我手,永歸真空家鄉,再無重來機會,也沒人生可享,你舍得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柳漱玉眼睛微眯。
顧小桑抿嘴笑道:“小妹只是想與柳姐姐放棄前嫌,真誠聯手,日後互相幫助。”
柳漱玉心知肚明,所謂互相幫助,八成是自己被逼為她做事,一時臉色陰沉,想著是拚命,還是妥協。
顧小桑指著屏風後面:“有我相助,你自可緩慢吸收她體堊內的仙靈之氣,轉化自身軀體,誰為主誰為應並非不可改變,而我要你所做之事,不會超過三件,且不危及**道傳承,如此不是彼此有利的選擇?”
柳漱玉砰然心動,加上形勢比人強,顧小桑又成功在她心裡營造出了狡猾可怕、無法戰勝的妖女形象,略作猶豫後道:“我如何信你?”
顧小桑笑得眼睛彎起,拿出一張古樸又陳舊的黃紙:“咱們簽訂契約吧,自有大能為證。”
雖然有種被賣的感覺,柳漱玉還是只能硬著頭皮簽下。
契約成立,顧小桑捂著兩邊臉蛋,似乎略有潮紅,嬌憨自語:“別人都是苦心積慮,喬裝改扮,舍棄身份,方能潛伏入內,唯我可以讓玄女傳人成為內應,若被相公知道,他怕是會呆若木雞……事情總算要步入正軌了……”
她語氣滿是笑意,可又有幾分殺氣,聽得柳漱玉頭皮發麻,沒敢問她相公是誰,心中頗多猜測。
顧小桑與柳漱玉約定好吸納仙靈之氣的事情後,牽著小女孩步出柳漱玉閨房。
剛剛離開,她臉上笑容盡數收斂,再無潮紅,仿佛剛才所言皆是夢囈,幽深平靜,空谷之蘭。
有蘇離的叮囑,孟奇又回顧了神都之事,發現自己絕大部分遭遇都是由聖皇魔令引出,若老老實實呆著,自可像齊正言、阮玉書和趙恆般平靜等待瓊華宴的開始,於是他決定專心修煉,不再招惹麻煩。
翌日清晨,孟奇剛與鬥姆元君聊了幾句修煉之事,忽然感應到家仆來請。
“二少爺,門外有人請您一會。”家仆低著頭,恭敬稟報。
“誰?”孟奇皺了皺眉,怎麽找到蘇家別院來了。
家仆老老實實回答:“他並未告知,隻言與二少爺您在中州鏢局外見過一面。”
中州鏢局?孟奇陡然想起那輛“消失”的馬車!
居然主動找上門?孟奇思忖蘇離與蘇越皆在別院,於是反鎖房門,前往門口。
蘇家別院大門外停著一輛馬車,正是孟奇追丟的那輛。
當時孟奇與馬車尚有一段距離,失去鎖定後又花費了些許時間才到街道,只能看見一駕架馬車與眾多行人經過,一時難以搜尋,再加上想著這段時間足夠對方重要人物棄車潛逃,所以孟奇放棄了追蹤。
馬車外立著一名長身玉立的年輕人,寬袍大袖,古風濃鬱,腰間懸著一把長劍,面容談不上出類拔萃,但自有豐神俊朗之感,靜靜站在那裡,便如融入了天地,與馬車、馬匹、石凳、河流等渾然一體。
是當時視線碰撞那人…,…孟奇不急不徐過去。
這名年輕人拱手笑道:“在下崔轍,慕名已久。”
崔轍?紫極劍崔轍?鏢物的委托者是平津崔氏!孟奇瞳孔略微收縮。
“哪裡,小有薄名而已。”他謙虛回答。
崔轍微微一笑:“家中長輩對昨日傍晚一戰很是好奇,想請蘇少俠過府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