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壺中天內,看著紅與黑交融的世界,林錚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贊嘆,正如阿纖所說的,諸天萬界並不缺少仙家福地,像壺中天這般奇特的景色,反而更有一股令人贊嘆的魅力。
贊嘆完了,便聽巽說道:“接下來呢一平?這壺中天說大不大,但說小那也不小啊!咱們得怎麽樣才能找到冥河老祖的本我呢?”
“阿修羅會不會知道點兒什麽?”
聽到阿纖的話,林錚這就搖起了頭,“你也猜測煉魔壺是冥河老祖寄托本我的寶貝了,這麽重要的東西,他怎麽可能讓阿修羅知道的。”
說話間,林錚展翅便飛了起來,巽見狀便問:“咱們這是上哪兒?”
“去之前囚禁著阿修羅的那間小屋,那地方,怎麽說呢,總感覺有點兒古怪,或許咱們可以在哪兒得到點兒什麽情報。”
話畢,林錚便加快了速度,不多時便翻越了險峻的山峰,再次看到了那寧靜的山谷。山谷中,那黑色的小木屋依然安靜地坐落在蒼勁的黑色松樹旁邊,看上去並沒有一點兒變化。然而再次看到這小木屋之後,林錚的眉頭卻不由得一皺。
之前因為還得提防著居華璨的血神子,加上還有阿修羅的氣息干擾,這便使得林錚並沒有能仔細地觀察這座木屋,如今沒有了干擾的因素,到底是讓林錚觀察到了一點兒不自然的東西。
“我怎麽沒有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呢?”巽狐疑地說道,很懷疑是不是林錚多心了。
聞言,回過神來的林錚便是一笑,也沒有說話,直接加快速度便朝那小木屋飛了下去。等來到了小木屋前面,林錚便幾步來到了墻角下,抬腳將地上黑色的雜草一撥,隨著雜草分開,一片虯結的根須便映入了林錚的視野中,這怎麽看都不像是用來做地基的東西吧?!
“這房子是從地裡面長出來的?!”巽驚奇地叫了出來,不過驚奇歸驚奇,“雖然挺有意思的,不過和咱們要找冥河老祖有什麽關系麽?”
林錚抽回腳,淡定地笑道:“煉魔壺被接引道人封印,除了進出這壺中天之外,其他的能力都無法啟用,不僅是我們,就是居華璨父子倆也一樣。這樣一來,巽,你覺得還有人能讓壺中天裡面長出房子來麽?”
“肯定不行啊!”巽很是乾脆地回答道,而說完之後她自己也是一愣,“誒?!那這樣一來豈不是說,這座房子,是冥河老祖建造出來的?!”
“恐怕是的,畢竟煉魔壺乃是他用以寄托本我的東西,就算阿修羅他們有機會能被允許來到壺中天,那也不可能允許他們在這裡建房子。”說著便又指了指旁邊的古松和石桌椅,“再說,這種調子,那也不是修羅族的畫風,你看阿修羅那德行,能安靜地坐在樹底下喝茶麽?”
“如果那邊是個溫泉的話,我覺得會。”
聽著巽的吐槽,林錚和阿纖便忍不住一笑,阿修羅這個溫泉狂魔的帽子,恐怕是摘不掉了。不過算了,現在就不是討論那個懶鬼的時候。回過神來,林錚便走到門前,當他們來到的時候,門已經被打開了,這狀況,林錚甚至都不用考慮,便知道是個怎麽回事兒,當下臉上便露出來有些陰險的笑容,幾步來到之前關押阿修羅的房間,果然看到了一灘還沒有乾涸的汙血。
“總感覺居華璨那家夥有點兒可憐呢!”話是這麽說,但巽的語氣卻充滿了幸災樂禍的味道,那種連窩邊草都吃的混蛋,她又怎麽可能真的去可憐呢。
真是兩個惡趣味的呢!阿纖有些無奈地一陣感慨,等到林錚和巽幸災樂禍完了,這才說道:“好啦!做正事兒了!”
“這就是正經事兒啦阿纖!”
巽話音一落,便給阿纖啐了一口,“一平,有發現什麽麽?”
“暫時沒有。”說著林錚便四下張望了一番,這裡他們之前已經看了很長時間了,並沒有發現有什麽奇怪的地方,非要說的話就是,這房間遠比小木屋外面看起來寬敞太多了,裝進三個小木屋不成問題,但這種只是較為普通的空間規則應用,很多修者都會用這種方法擴展自己的仙家洞府,沒啥好奇怪的。
“走吧!到另外一個房間看看!”說著林錚便走出了房間,回到了木屋的小廳中。沒有應用空間技術的小廳相當的狹小,三兩步便跨過了整個小廳,但就在林錚收回張望的眼神,正準備踏入另一個房間的時候,前腳卻忽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一平?”
林錚沒有回答巽的問題,落腳後便迅速地轉過身,並來到了小廳中
央。小廳中空蕩蕩的,只有靠墻正中那邊擺放著一套簡陋的桌椅,而就在那一套桌椅的上方,卻是一副看上去相當之普通的人物畫。
黑色的畫卷,黑色人物服裝,如果不是畫卷上的主人公有著白皙的膚色,是真個難以注意到,畢竟這整個屋子,到處都是一片漆黑。
盯著畫卷上的人物,林錚緩緩地說道:“阿纖,你說,就冥河老祖那種人物,他會有喜歡的人麽?”
“不太可能!”阿纖沉吟了一番後回答道,“在當年,冥河除了偶爾離開血海尋找寶物之外,並沒有怎麽離開過血海,而血海中生活著的,乃是他所創造的修羅族,以他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喜歡上修羅族中的某個人物的。”
“那這留在這裡的畫卷是怎麽回事兒啊?”巽狐疑地說道,“還別說,畫卷上那小姐姐長得還挺漂亮的,沒準冥河老祖真喜歡上面的人呢!”
林錚聽著便有些哭笑不得,“像冥河老祖那種老牌強者,他要是看上了哪個,除了惜若小雅等有限的幾個,換誰還不是直接上門搶就完事兒的,哪用得著擺張畫在這裡扮文藝的。”
“你這麽一說的話,還真有點兒道理呢一平!”恍然之後,巽便沒轍地問道:“那這到底是幹嘛的呢?”
“這個嘛——!”林錚盯著畫卷便是一陣沉吟,半餉才說道:“你們覺得,我們說出口訣之後,是誰在回應我們呢?”
“她自己不是都說了麽?壺中天啊!”
巽這話音一落,阿纖便驚詫地說道:“難道畫卷上的人,便是壺中仙?!”
“誒——?!”巽一陣詫異,“可是煉魔壺不是給封印了麽?”
“但是壺中天沒有啊!”
說罷,林錚準備開啟解析眼朝畫卷望去,但就在他剛要行動的時候,畫卷上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一張畫卷上的人物竟然睜開了眼睛,這要是放在凡人面前,可就是妥妥的恐怖片了!別說,那一瞬間林錚三個都給嚇了一跳。
畫卷忽然蠕動了起來,見狀,林錚立刻便向後退開,就在他退後三步之後,畫卷上便閃爍起了一片紅光,隨之畫卷上的人物,便從畫裡面走了出來。
一身黑色長裙,款式樸素,但上面的紅色圖案,卻給其增添了幾分神秘高貴的氣息。人物的體型要比畫中給人的感覺要更加嬌小一些,大約只有一米四五那個樣子。黑色的長發沒有佩戴任何的首飾,熒光流轉地披散在她的肩膀上,明眸一睜,露出一雙血紅的眼瞳。
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之後,林錚便微笑著向對方打起招呼,“你好!我是叫林錚,林一平!”
“我是巽,一道蒼木巽風。”
“指間沙阿纖,還請多指教。”
等林錚他們三個自我介紹完了,黑衣少女這才輕輕地開口,“正如你們所猜測的,我便是這天,壺中之天。”那聲音,雖然比進入壺中天的時候清晰,但還是能夠聽得出來,的確便是同一個聲音。
果然——!林錚露出了恍然之色,隨即便問道:“那麽名字呢?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們麽?”
黑衣少女微微一愣,繼而回答道:“冥河老祖使喚我的時候,都叫我黑奴,你們可以用這個來稱呼我。”
黑奴?!林錚三個聽得便是一陣無語,隨即阿纖和巽便生出了一肚子的火氣,冥河老祖那家夥,也太糟踐人了吧?!
煉魔壺是冥河老祖用以寄托本我的寶貝,這樣一來,一旦他具備了斬去本我的道行,那麽黑衣女子,也就成了他斬去本我的障礙,到最後,是一定會被冥河老祖斬殺的,不然冥河老祖就沒辦法借煉魔壺斬去本我。但就算這樣,你也用不著用這種侮辱性的稱呼來糟踐人啊!
火大地一陣磨牙後,林錚便對黑衣女子道:“這稱呼不好!唔——你是這壺中天內的仙子,就叫你壺中仙吧!”
“壺中仙?”黑衣少女輕輕念叨了一番,“很好聽的稱呼。”
“既然你也喜歡,那以後就叫壺中仙吧!”阿纖很是認真地說道。同樣作為器靈,阿纖對於壺中仙的狀況尤為在意!器靈,不管在哪個時候,都是一個相當弱勢的群體,當他們的本體被掌握,他們的命運,也就受到了主人的左右。
新生的器靈絕大多數都是比較脆弱的,包括了阿纖。但是阿纖他們的運氣比較好,從器具中誕生的靈,被視為妖族一系,所以妖族手中的靈寶,絕大多數都得以保全下來,但妖族之外的,可就比較看運氣了,比如說羅睺的弒神槍,冥河老祖的元屠阿鼻雙劍,它們的器靈便慘遭抹殺,成為了羅睺和冥河老祖各自寄托三屍的容器。同為器靈,在知曉這般情況之後,不免會為之感到惋惜心痛,而像冥河老祖這般不將器靈當人看的行為,阿纖更是產生了巨大的憤慨!
壺中仙有點兒難以理解阿纖的情緒,不過
還是點了點頭,“也好!那我以後就叫壺中仙吧!”
“這才對嘛!”巽聽著便欣喜了起來,“壺中仙多好聽,冥河老怪叫那叫個什麽!”
在把冥河老祖給強烈地鄙視了一番之後,回過頭來,巽便叫道:“對了!你知道冥河老怪藏在什麽地方麽?”
壺中仙聽得眉頭便是微微一皺,“你們找老祖做什麽?還有,他是冥河老祖,不是冥河老怪。”
聽到壺中仙糾正巽的稱呼,林錚臉上便多了幾許無奈,繼而說道:“你身為壺中仙,應該知道,冥河老祖打算用這煉魔壺做什麽的才對。”
“知道。”壺中仙很是平靜地回答,“老祖打算以煉魔壺寄托本我,斬去第三屍,成就聖人之位。”
話音一落,阿纖便著急地說道:“那你知不知道,這樣一來的話,你也會被他斬殺的!”
“知道。”壺中仙的語氣還是那麽平靜,“我是因修羅族而誕生的煉魔壺,我的誕生,便是為了完成老祖證道混元的宏願,當老祖成功證道,就該是我消失的時候了,這便是我誕生的宿命。”
“沒有誰誕生下來就是為了別人而死的!”林錚伸手按住了壺中仙的頭,“生存,是生命最基本的本能,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你這樣出色的生命。”
“……”壺中仙在林錚的話語中沉默了下來,在小廳寂靜了一陣之後,壺中仙忽然開口:“我……生而為器,便該為了主人而服務,這是所有器的宿命。”
“那也得看那個主人,值不值得我們為之付出啊!”阿纖的語氣頗為激動,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都是器靈,這傻瓜怎麽就這麽不知道愛惜自己呢!發現林錚露出笑容,阿纖還有些遷怒地叫道:“一平——!”
阿纖話音剛落,林錚便收回了落在壺中仙頭上的手,轉身走向門口便說道:“你不告訴我們也無所謂,我們自己會去找的,另外,有件事兒你得記住,煉魔壺現在的主人是我,不是冥河老祖!”說罷,林錚便朝屋外走了出去。
看著林錚走出門口的背影,壺中仙的表情便微微一愣,隨即轉身便朝畫卷走了過去。來到畫卷前,伸出手的壺中仙卻一下停了下來,口中喃喃自語,活下去麽?作為器,只是活下去的話,又有什麽意義呢?出色的生命,我算是出色的生命嗎?
誕生至今,壺中仙從未思考過任何問題,她只會服從冥河老祖的一切指示,在冥河老祖不管灌輸的的言語中她知道了自己誕生的宿命。然而今天,她的生命中忽然跑出來三個人,告訴她,沒有誰誕生下來就是為了別人而死的。如果後者是對的,那麽她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麽?她真的算是一個出色的生命麽?
一個問題從壺中仙的腦海中浮現,很快這些問題便仿佛分裂的細胞一般,越變越多,讓壺中仙那寧靜了數千數萬年的心境,蕩起了不息的漣漪。
或許,我可是試著去尋找這些問題的答案。
當這個念頭在壺中仙的心頭浮現,她那驟停的身影便再次行動了起來,迅速地轉過身,壺中仙追著林錚的背影跑出了屋子。
來到松樹下的林錚,忽然便停了下來,下一刻,停不下來的壺中仙便一下撞到了他後背上,頓時林錚臉上便浮現起了欣慰的笑容。
轉過身,伸手給壺中仙撫平了頭髮後,林錚便說道:“這麽急跑出來做什麽?”
在阿纖和巽竊喜中,壺中仙抬起頭來望向林錚,“你還不是煉魔壺的主人。”
“暫時而已!”林錚笑道,“但是冥河老祖,不!冥河老怪,他也不是!因為煉魔壺那就不在他手上,所以了,你現在是自由的,沒有人,包括我,也不能左右你的意志,我最多的,也就只是給你提一些建議而已。”說著,林錚的手便再次落到了壺中仙頭上,“該怎麽選擇,這些都應該由你自己來決定。”
壺中仙的頭微微低下,冥河老祖從來沒有過這樣摸著她的頭,倒是打過她幾巴掌的,然後她發現,這樣被摸著頭的時候,感覺有點兒懶洋洋,軟乎乎的,這種感覺,她並不討厭呢!
睜開眼睛,壺中仙輕輕地說道:“我知道老祖所寄托的本我在什麽地方,也可以告訴你們在哪兒,但是……”
沒等壺中仙說完,巽便將清風籠罩在她身上,開心地說道:“這樣就夠了!只要知道他在哪兒就行,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你用不著跟著一塊過去!”
聽罷,壺中仙便沉默了起來,片刻之後,她再次望向了林錚,卻不是對林錚說話,而是問道:“我這樣做,是不是背叛老祖了?”
顯然,這個問題是對阿纖提出的,阿纖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忠心是相對的,作為器,我們應該忠於自己的主人,但作為主人,也該保護好我們!但冥河從來沒有做到這一點,所以,你這不是背叛,是為了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