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未等媯姜拿起,那些東西又是被一旁的冷臉世婦先拿去了。媯姜知道這些東西都是要被仔細驗看一下才能送回到自己的手上的。
一旁端坐的龍葵夫人一直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媯姜的神色,見她輕輕勾起嘴角似乎是有些嘲諷之意時,才開口道:「妹妹可是心裡抱怨著我這個姐姐?」
媯姜雙手交疊,給龍葵夫人施禮道:「妹妹不敢,如今衣食無憂,何來的抱怨?」
龍葵卻微微一笑道:「妹妹與姜雲君兩情相悅,實在是世間難得的真情,若不是情非得已,我又怎麼會忍心拆散你二人?然世間的小情總是要讓位于大義,你這一番功德將是會載入汗青史冊,被人所歌頌的。」
媯姜溫順地低了低頭道:「有姐姐朱玉在前,妹妹有何德被汗青所載?惟願姐姐能放過姜雲君,其他的我都隨你……」
龍葵夫人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拉起了媯姜一隻素白的手掌,將衣袖輕輕地往上翻轉,只見一條清晰的紅痕如一條紅蛇盤踞在細白的胳膊上一般漸漸上移……
「妹妹最近可是又動了心火?這毒又竄上了幾分,總是跟你講,雖然我給你的藥丸能暫且壓制這毒性,可是妹妹也不宜太過多思,不然若是這紅線蔓延到了心窩,便是扁鵲在世也是難以救治得了你的。」
這一番體貼關懷,便帶了幾分長姐勝慈母的意味了,媯姜卻難承受好意,輕輕收回了手臂後道:「請姐姐放心,我一定會妥善照顧好自己的身子。」
龍葵也收回了自己的手,眉眼裡帶著幾分冷厲道:「你心思明白便好,只待這一遭之後,若是一切順遂,我便自放了你和那姜雲君逍遙。」
媯姜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向她施了施禮,轉身回到自己的房中。不多時,姬瑩送來的那些玩意,也徑被送入她的房中。
媯姜吃了幾塊瓜果之後,便對侍女說要睡覺,只單抓了一旁姬瑩送來的書簡,躺臥在床上,邊看邊準備入睡。這一向都是媯姜的習慣,無書不入夢,服侍她的侍女也是見慣了的。於是,輕輕替她放下了幔帳,退出了房子。
媯姜聽得屋外沒了動靜,這才慢慢地從自己頭上拔下一根銅釵,微微一擰,便成了一把鋒利的小刀,輕輕一挑那竹簡上的牛皮繩,把竹簡拆開,一片一片地擺放在一起,在竹片側面果然看到了一行熟悉而娟秀的小字,媯姜見了微微一笑,她便知道依著莘奴的聰慧定然能猜出她的暗示。
心內最懸掛的事情總算可以放下心來,她努力地平復了下心脈,用手指搭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把了把脈後,輕輕歎道:「時間剩得不多了……」
那悠揚的聲音,是殘冬將要枯竭的溪泉最後的一點餘音,跌落在石縫間轉瞬及逝……
接下來的幾日,莘奴便耐心等待著媯姜送還給姬瑩的回禮,可是等來等去,也不過是等到了媯姜命人送給姬瑩的一籃子齊地的蘋果而已。不過莘奴看了這一筐蘋果,倒是略略松了一口氣。只一心思踱著自己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算下來,她與王詡的冷戰已持續了三日。自從那日發現王詡有深夜進入女弟子房間的習慣後,莘奴便命人尋了一跟粗大的木頭,做成一塊碩大結實的門閂,夜晚插在房門上。
這一根自製的門閂倒是管用,夜裡再難有人逕自推門而入。只是這樣一來,夜半時分會因為腳冷而凍醒。
相較於莘奴的腳兒,王詡的臉顯然是更冷些,白圭一臉有三日沒有看到恩師微笑的模樣,甚是懷念。
「稟恩師,魏王與齊王的會盟已經定下。二位諸侯準備在徐州公開稱王,昭告天下。」
雖然現在諸侯間私下裡會互相稱王,可是也是僅止於私下裡。在昭告天下的文書上還是要標注著為「公」的,諸如魏公,齊公。
畢竟按照周禮,唯有天子可稱王。雖然此時禮崩樂壞,但是諸位諸侯也不過私下過一過做王的癮頭,在公開的場合尤其是在文書上還是要自謙為公。
但是此番魏王與齊王,是準備在徐州相王,互相公開承認。而魏王更是親自到齊國的地界去拜見齊王,更是有討好的意味在裡面,畢竟魏國因為龐涓之死元氣喪盡,面對咄咄逼人的秦國,不得不對原先敵對的齊國轉而討好。
而戰勝了魏國的齊國,心內懼怕強秦東來,也隨水推舟接受了魏國的善意。
只是經過這番相王后,對於搖搖欲墜的周王室來說更是沉重的打擊。
這是王詡所樂見的情形。周王室曾經是耀眼而奪目的存在,可是到了現如今,不過是脖子上的一粒息肉,雖然不痛不癢,可是若能切割下去,會更加順眼舒服一些。紛爭的群雄之路上,早無周王室的容身之地。
白圭深知這是能讓恩師高興的事情,連忙又起勁兒地說道:「倒是韓國和一些小國也會一同隨魏王前行,倒是天下勢必群起而效之,群雄逐鹿,一方稱霸天下,安定民心的時日不遠矣。」
王詡點了點頭,看了看白圭呈上來的前去徐州的侯國名字,漫不經心地問道:「此事甚是張揚,那周王室可有反應?」
白圭渾不在意道:「並無反應,需知當初齊王痛駡新立的周天子時,整個王室也是龜縮起來,不敢派人去公開譴責。齊王行事向來張狂,這番公開稱王也是在情理之中。就連那身在魏地的龍葵夫人在昨日的宮宴上也不過是向魏王阿諛著甚是英明,能與齊國重修舊好罷了。」
王詡想了一下問道:「後日便要回轉魏國,車馬物資可有備妥。」
白圭連忙道:‘都已經備妥,姜雲君會親自護送恩師回轉鬼谷。」
王詡要聽了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只是複又低頭去看書。
白圭心知這是王詡不欲被人打擾的時候,便逕自退下。
只是在徒弟退下後,那王詡也不過是直著眼兒看著書簡的一邊,久久沒有挪過位置,那俊臉倒是越來越嚴肅,不甚愉悅的模樣。
他向來善於調弄自己的弟子,可偏偏一人是怎麼也教不好,隨著年紀漸長竟是又增加了幾許毛病!
單說這幾日的相持之戰,他早有議和之心,奈何對方卻不甚知好歹,一直不肯順勢而為,解了彼此的僵持。
既然不高興他出入姬瑩的房間,那麼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好了,竟然尋了一根門栓自將房門緊鎖,還真當那蠢物能攔住他?今晚便尋根鉤子,將那蠢物撥落,再把那頑劣的婦人自抱會自己的房間去……
正這般想著,書房的房門突然被輕輕叩響。抬頭一看,那心內腹誹著的婦人正倚在自己的門邊,幾日未見,那雙頰更添妖豔,如玉砌粉堆一般的瑩白。
王詡只瞟了一眼,複又垂下眼眸,只靜待那婦人又要如何作怪。
不多時,莘奴從婢女的手裡端來了一碗臥了雞蛋的麵湯放置在了王詡的面前。那麵湯乃是用雞湯調味,光是聞一聞味道也甚是鮮美。
看到王詡探尋的目光,莘奴低聲道:「今日是你的生辰,雖然年歲不到,不好大肆做壽,總是要吃一碗紅雞子壽麵的。」
王詡對自己的生辰向來不重視,更不會如莘奴一般,年紀小小便吵嚷著給她自己做壽,吃壽糕。可是看著莘奴上心記得自己,心裡難免一軟,立時硬冷的冰川便如入春一般,變酥變軟,滴滴答答了。
用筷子輕輕一捅那雞蛋,軟糯的蛋黃立刻從幼白的蛋白裡湧了出來,甚是逗人喜愛。而用筷子撥出的面魚兒也爽口無比,包裹著雞湯的鮮美。
王詡端起了碗,默默地將這碗雞湯壽麵吃得一乾二淨。
待得吃完,額頭已經冒出了一層薄汗。莘奴見了便掏出了巾帕替他擦拭。可是沒擦幾下,那細腕便被他的大掌請握住,被他一把輕拉入了自己的懷中。
吃了一碗熱面後,再擁著軟玉在懷,當真是冬日的一大享受。王詡心內決定,這等相持鏖戰之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以後還是不用為宜。
莘奴卻是低頭躲避著他帖服上來的薄唇,微微懊惱道:「滿嘴的油,是準備往哪裡擦?」
王詡眯縫著俊眼嗅聞著她身上傳來的好聞氣息道:「乖,且讓我抱抱……」
說著,便雙臂用力,將佳人抱入了書房的內室暖塌上……
待得他盡了興,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莘奴長髮披散,光潔的肩頭露在被外,已經是喘息得有些不均勻了。
雖然心內依然惱著他,可是莘奴不得不承認,就算是離得了他的身邊,也可能會懷念他床榻上的這一番技藝。
說到底,這王詡也可謂是能入男閭的一員驍將。
受了姬瑩的影響,莘奴偶爾也會天馬行空亂想一番,也不知將來她如他教養自己一般,也養個容貌出色的少年在身旁,依樣教養,能不能調養出個跟他一般在床間出色的來?
不過時間緊迫,容不得她胡思亂想,還是需要先說些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