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老張氣喘籲籲的趴在船舵上,渾身的疲憊在這一刻如同剛剛的風暴一樣襲來。
好多人呆呆的望著海面和天空,更有人喜極而泣。
“老天爺開眼了!老天爺開眼了……”“老天爺救命了!”
“也可能是海裡的龍王爺開恩了!”
“我們還活著!哈哈哈哈,我們還活著——”
船上的人逐漸回魂,紛紛開始亢奮得歡呼大吼,船老大則開始清點人數,還有人視線搜尋著其他船隻。
“喂——那邊的,你們少人了嗎?看到另外幾條船了嗎?”
一側一條漁船上有人大吼,老張也趕緊大聲回應。
“看到啦……我左邊有三條,還有一條沒見著!”
現在附近海面上幾乎無風,劫後余生的漁民們紛紛下倉的下倉整理的整理,將船槳找出來,將長槳從櫓洞裡伸出去固定好搖櫓。
幾艘船一點點靠近,所幸六條船一條都沒少,還有一條只是因為被浪打得太遠,最後也慢慢靠過來。
但六條船上的人卻不全,總共失蹤了三人,那些受傷了點擦傷撞傷的反倒是小問題了。
雖然三人說是生死不知,也多半是葬身大海了,可對比之前可能全都喪身的危機而言,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六艘船上的幸存者合計了一下,最後在中間一條船上擺了個祭台,擺上貢品香爐,然後所有漁民全都跪在船上拜天又拜海。
計緣在遠處島嶼的山巔上看著六艘漁船的方向,雖然視覺上看不清那邊究竟在幹嘛,但觀氣卻能看到有香火和願力的升騰,八成也是在祭祀拜謝幫助他們轉危為安的神人。
甚至計緣還能看到有一些願力沉浮間朝著他飄來,只不過他以法眼看了一眼就揮手將之打散了,他並無意糾纏此道。
幾艘船在附近遊曳搜尋了一番,
並沒有找到三個失蹤者的屍體,在島嶼附近過了個夜,第二天才朝著內陸的方向返航。
天空中,之前兩道敕令卻並未徹底散去。
計緣重新靜定下來,伸手一招,本已經化為方圓百丈的巨大水汽文字好似受到牽引而飛回,無形之字恍若有形之物,在“隆隆隆”得聲響中砸到了島上,引得山中樹木飄搖一陣後最終消失無蹤,此後計緣才再次入靜。
到了如今,計緣才真正明白五氣朝元的意義所在,這是以前《通明策》和《外道傳》都說得模糊不清的內容,當然也可能是寫這書的人沒有體會過此等奧妙。
計緣身中五行元氣充盈,與身內和身外都形成循環,大小天地之間更為緊密,就好似架起了另外的天地金橋,對外界五行變幻更為敏感也更為親近。
海島上的山石樹木,以及泥土和周圍海水,同五行氣息形成一種特殊的天人交感。
直觀上不過分的說,對於一些術法神通,只要沒跳出五行之外,計緣都能加深理解也更加運用自如,同樣的,一些環境因為有人施法而產生細微變化,也能更清晰的感受到。
計緣不清楚如今修仙之輩中,所謂將一氣修成就自稱的朝元之境,能不能有類似體會。
但他此刻敢說五行一氣或者其中幾氣修成,並不代表這幾行就完滿了,蓋因為相生之道並未循環,差之毫厘謬以千裡,所以大概率是體會不到計緣此刻感受的玄妙的。
《通明策》上雖然嘲諷過如今五行一氣修成就敢自稱朝元之境的風氣,但其實也沒說出個太細節的事,但現在的計緣是十分認同這話了,只能說,修仙界所謂朝元之境,和真正的五氣朝元,是兩種境界。
在這之前計緣本身的五行之氣就很活躍,只是到底還不能算真正成氣候,而《雲中遊夢》雖然其真意是周遊天地的逍遙,但其中所見所聞莫不蘊含五行之屬的變化,算是助推計緣一把,讓他的朝元之境得以完滿,並且還有意境上更深層次的影響,但那就是心境上的領悟,不需要靜定修行了。
直至第二年夏季,計緣才結束修行,睜開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氣,其中有絲絲康金白芒隨氣而行,簡直氣貫長虹。
時隔五年,計緣終於從海島的山巔上站了起來,雙目在這短暫的片刻裡神光顯現,棱棱如蘊方形,原本灰白的雙眼更是在虹膜處隱現碧綠之色,只是計緣微微眯眼之後,這變化很快隱沒下去。
“碧眼方瞳?”
計緣喃喃一句,倒是想到了上輩子無意間在網上看到過的一些對古文中對古仙記載,不同於轟炸在影視文學上的普遍仙人形象,早期古仙多有碧眼方瞳的描述。
上輩子的計緣當然是啥也不同,但如今的他倒是能明白其中緣由,所謂目者,為肝之外候,而肝數木,通睛,五行青木之氣完滿且神光充足,於眼睛處就自然展現出一種類似碧眼方瞳的感覺,尋常百姓看了,甚至可能會有種妖異感,實則是仙修高妙的標志之一。
計緣掐算了一下時間,發覺壬辰年都快要過去了,但這時間不是過去太久,而是過去太少,尋常修士要到達他如今的境界,不知要苦修多少年,其中更是可能有災有劫有瓶頸,而他計緣滿打滿算修行也不到二十年而已。
‘《雲中遊夢》助我良多,將來若是能見到仲平休,一定要有所回報才是!’
真仙級數的人物當然不可能是長生不死的,但還在世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念頭一落,計緣看了一眼外海,回頭後凌空一步躍出,腳踏清風朝著西方飛去。
前港村和偏灣村是東海延邊眾多漁村之一,兩村靠的比較近,也多有相互通婚,算是關系較為親密的村落。
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通常情況下漁民們都是在近海捕魚維生。
可這一兩年時間近海的魚獲十分稀少,兩村人乃至附近沿海的漁村為了維持生計,不得已頻頻出到更遠的海域去。
因為外海水路遙遠,一來一回的花費的時間很長,也容易遇上危險,前港村和偏灣村的漁船隊伍就曾經撞上風暴,差點就船毀人亡。
但那一次,兩村的六條大漁船奇跡般轉危為安,並且漸漸的,附近遠出外海的船都了解到了一處神奇的島嶼。
不論是什麽天氣,在那島嶼附近的風雨都會小很多,就是突然遇上暴風雨天氣,只要及時躲入島嶼附近,就能大大增加撐過去的幾率。
漁民們願意相信島上有神人庇護,稱此島為定風島,每每有了解此事的漁船行至島嶼附近,都會在船上擺壇對祭祀祈福一番。
不過雖然有定風島這樣的漁船福地,但周邊沿海的船只出海了都往那邊趕,島嶼周圍的魚遲早會被捕光的,就又得去更危險的海域。
長此以往誰都受不住,最關鍵的原因還是近海的廣闊地區都捕不到魚了,於是乎在這個新舊年交替之際,周圍幾個漁村一合計,打算掏血本了。
也是這一天,計緣禦風回到了內陸。
天空中飛行而過之時,計緣習慣性掃過附近的村落,正巧看到底下一個村莊處敲敲打打好不熱鬧,參加的人非常多,遠不是一個村莊的數量,而且還有人從村外不斷聚過來。
‘是一種沒見過的新年風俗?’
這麽想著,計緣也從天上落下,他好久沒湊這種熱鬧了,去見識見識也好,說不定還能混頓喜慶飯吃,以前這種事他可沒少做。
計緣一身灰袍,落於一處丘後,見到有一個年輕漁人穿著棉衣搓著手路過,便也裝作路過的走出來。
“哎這位小兄弟請留步!”
這一聲呼喚,那看起來面部還顯得稚嫩的年輕人果然停了下來,以計緣的經驗,鄉野上的這種年少之人其實心思純粹,警惕性自然差一些,有時候也更衝動,但若有人懇請,也會更樂意助人。
年輕人看看計緣一聲寬袖長袍的樣子,看起來是個有學問的,說話也比較客氣。
“這位大先生,您叫我?”
“哎對對,這位小兄弟,在下計緣,是從挺遠的地方雲遊過來的,到附近有些迷失方向,我見有許多人朝著那邊村落走去,而且聽起來敲敲打打的很熱鬧,請問是這裡重要的新年習俗嗎?”
計緣拱了拱手,很是和氣的詢問,也很自然的走近了年輕人身邊。
年輕人趕忙也行了不太標準的拱手禮。
“那邊啊,也不是什麽新年習俗,過幾天就是除夕,算是辭舊迎新的時候,幾個村裡一起出錢,請**師來幫忙驅邪,讓來年沿海都能有魚,這都是**師的要求,說要人氣旺盛才行,周邊漁村好多人都來了,趕明還有千人宴和火把陣呢!”
“噢噢噢……這倒是稀奇……”
計緣很是恍然的應和幾聲, 而後半句則是低聲帶著思索。看向那邊村子的方向,幾句話讓他分析出很多信息,比如沿海無魚之類的。
不過思索的神情只是一瞬,很快計緣就裝作一副苦悶的樣子。
“本還以為是新年慶典,想厚顏去蹭一蹭熱鬧,不成想是驅邪,哎,定是不會讓我這外人參與,我與友人走散,孤身一人在鄉野轉悠好些時候,又餓又累的……”
一邊的年輕人撓撓頭,猶豫著說了一句。
“其實,其實驅邪人越多越好,先生要是不嫌棄會沾染汙穢,一起去吃千人宴肯定也是沒問題的吧……”
計緣面露驚喜,更走近幾步。
“不嫌棄不嫌棄,都好久沒吃飯了,哪還有這份矜持!走走走小兄弟,我等同去,要是有人問起,勞煩你幫我打個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