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啟珩雙腿痊癒後的第二天,元帝便下旨令其恢復了上朝,當天東宮收到的各方賀禮多不勝數,裝著珍寶、藥材等稀品的錦盒占了兩大桌子。
闊別多年,再次站上朝堂,蕭啟珩沒有絲毫膽怯,對於元帝讓他分析大臣們所稟之事,他侃侃而談,言必有中,並提了不少有針對性的建議,獲得大臣們一致好評。
元帝對他的表現也是非常滿意,當朝誇讚了幾次,將接待他國來訪使臣的要事都交予他辦理。
因傷在殿中休養的蕭啟勻得知此事,氣得將房中能砸的東西都砸了,當天在屋中伺候的人,更是被他杖責致死。
半個月後,薊州一起貪污案爆出,數額巨大令人心驚,不止牽扯到朝中幾大重權官員,就連宮中皇子也有人牽涉其中,比如六皇子蕭啟勻。
薊州地處荒涼,最近幾年一直受災,朝廷年年賑災救濟,每年地方官府及賑災官員呈報上來的奏摺中均說災情得以控制,百姓倍感天恩,紛紛稱讚皇上心懷天下。
然而,此次爆出來的貪污案中卻是這兩年來朝廷賑災的銀兩幾乎全進了名單中官員的口袋,冀州百姓民不聊生、怨聲載道、災民死傷無數。
此次貪污案牽扯的官員眾多,元帝龍顏大怒,下旨徹查此案,受牽連的官員一併收監候審,等候發落!因其中有王丞相一手提攜的兩名官員,就連王丞相也停職府中,等待事情查清。
“哐當!”
精緻的茶杯砸在地面上,碎成幾塊,茶水撒了一地。
宮內伺候的宮女太監紛紛下跪,陳公公打了個手勢讓人上前收拾,然後低聲勸慰:“皇上息怒,別傷了龍體。”
“息怒?!”元帝滿臉怒色,將手邊的摺子一掃而落,“這群陽奉陰違的飯桶,幹的都是什麼醃臢事?!等事情查清楚,朕全砍了他們的腦袋!”
這時候,一名外侍入內通傳,說萱貴妃前來覲見,此時正在宮外候著。
陳公公聞言,鬆了口氣,對元帝說:“皇上,萱貴妃娘娘過來了。 ”
萱貴妃此時已有五月身孕,元帝對其愛護有加,自然不會把怒氣發在其身上,也不會讓她白走一趟,收斂了一下怒意,對陳公公擺了擺手。
陳公公會意,令人收拾地上的奏摺,自己則快步走到殿外,將萱貴妃請了進來,又揮手讓其他人下去。
“皇上。”萱貴妃在宮女的攙扶下走到元帝面前,微微一福身,“臣妾給皇上請安。”
“愛妃快免禮。”元帝快步走下案桌,牽著她的手到一旁坐下,“你身上有孕,怎會還跑過來。”
萱貴妃笑道:“臣妾聽聞皇上這幾日胃口不是很好,特地燉了點開胃的橘皮清酒湯過來,給皇上開開胃。”
說著抬手讓一旁候著的宮女將食盒送上來,陳公公想要上前接手,她卻擺擺手,親自把東西取出來,放到元帝的面前,溫聲道:“皇上嘗嘗看。”
她的手藝極好,每次送過來的東西也極合元帝胃口,酸中帶著清酒香氣的清湯讓人聞著連心中的鬱氣消散了不少。
元帝喝完一杯,神色也鬆了一些,拍了拍她的手,叮囑道:“以後這些事情讓下人去做就好,別累了自己。”
“下面的人總把握不住火候,怕皇上喝不習慣。”萱貴妃說道,目光不經意瞥過案上的摺子,面露擔憂,“皇上近日總是憂心國事,心懷天下這自然是好,只是也要多多保重龍體。”
說到這個,元帝又想起那些煩心事,重重哼了一聲:“朕真是生了一群好兒子,連賑災的銀兩都敢碰,現在全薊州乃至天下安百姓都在罵朕昏庸!簡直是混賬東西!”
“皇上可千萬別這麼說,這些年來,在您的治理下,天下太平,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萱貴妃安慰道,“只是,您以一己之身,操勞天下之事,自然有兼顧不到的地方,這不是您的過錯,切莫因此氣壞了龍體。”
在她的勸慰下,元帝氣消了一些,卻仍說:“沒有一個讓朕省心的!”
“怎麼會呢?臣妾聽說太子殿下此次招待外來使臣一事,就做得非常好,使臣非常滿意,大贊我朝禮數周全,也連連稱讚太子殿下年輕有為。”萱貴妃說道。
說起招待外來使臣一事,元帝也是非常滿意,點點頭說:“這個倒是,也就是啟珩讓朕放心一點。”
“都是皇上教導有方。”萱貴妃笑道。
她這話既誇讚了太子殿下,又把功勞歸在元帝身上,聽得著實讓人舒心,陳公公看到元帝神色舒展了許多,心下鬆了口氣。
萱貴妃待了一會便離開了,她走後,元帝沉吟了一下,提筆擬了一道聖旨,令蕭啟珩負責今年薊州賑災一事,兩日後動身前往,不得有誤。
聖旨到東宮的時候,蕭啟珩正在和姜離下棋,聽到傳召,放下手中的棋子,出去接旨。
聖旨宣讀完畢,陳公公道:“太子殿下,接旨吧。”
“兒臣接旨。”蕭啟珩恭敬地接過聖旨,站起來,對陳公公一頷首,“有勞陳公公了。”
此情此景有些熟悉,令陳公公想起上一次去清和殿宣旨的情形,離那一次不過短短兩月不到,蕭啟珩便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雙腿殘廢的落魄太子了。
想起當初對方說以後還有許多要仰仗自己的地方,陳公公心想,只怕是要反過來了。
“太子殿下客氣了,這是奴才的本分。”陳公公笑道,笑容中比之前的客套多了幾分真心實意,他也沒有多留,寒暄了幾句便回去複命。
蕭啟珩拿著聖旨轉身,姜離跟在其身後,小路子拉住他:“姜哥,我們現在要收拾東西嗎?”
姜離深受蕭啟珩的信任與寵愛是東宮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大家都唯他是從,包括小路子,當年那一頓杖責早被他忘到天邊去了。
“不用,你先忙你的去吧。”姜離說道,其實他和蕭啟珩的東西前兩日便已經收拾好了。
小路子“哎”了一聲,轉身下去了。
另一邊,蕭啟勻因牽扯了貪污一案被下旨禁足宮中,如今得知此次賑災一事交給了蕭啟珩之後,暴怒不已,隨手抄起手邊的茶杯砸到前來稟報的太監頭上:“給我滾!!”
太監怕他盛怒之下,又要動手殺人,顧不上額頭被砸出血的傷口就連滾帶爬地滾出去,慌亂之間,在門口還撞上了十七皇子蕭啟文,連忙跪下請罪:“奴才有眼無珠,十七殿下饒命!!”
蕭啟文擺擺手,示意他下去,抬步走進來:“六皇兄這是怎麼了?生這麼大的氣?可別氣壞了身子。”
蕭啟勻陰沉著張臉:“你還有臉問我怎麼了??你知不知道父皇已經下旨讓蕭啟珩前往薊州賑災?!而我卻只能禁足在這宮中寸步不離!”
“原來是為了這事兒。”蕭啟文一笑,毫不在意地說,“我道是什麼大事,讓你這般生氣。”
“這還是小事不成?!”蕭啟勻一拍桌面,若不是腿還受著傷,他必然要上前踹蕭啟文一腳消氣,“薊州一案,父皇將我禁足,我外公更是府中候審,你竟然還當這是小事?!”
“六皇兄,你別生氣啊,臣弟還沒說完呢。”蕭啟文安慰道,走過去將門關上,壓低聲音道,“太子殿下此行,于我們來說不正是一個機會嗎?”
“什麼意思?”蕭啟勻皺眉。
蕭啟文道:“京都前往薊州的路途遙遠,要是一個不小心出了點什麼意外……”
他說到這裏便停了下來,與蕭啟勻對視一眼,舉起手在脖子上輕輕一劃,作了一個手勢。
蕭啟勻會意過來,臉色由陰轉晴,摸著下巴冷笑一聲,彷彿已經看到蕭啟珩身首異處的模樣:“蕭啟珩,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如此,那臣弟便去安排了?”蕭啟文道。
“去吧。”蕭齊雲眼底帶著濃郁的殺意,“務必讓他有去無回。”
“自然。”蕭啟文點頭,轉過身地時候,唇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容,無聲地罵了一句“蠢貨”便步履輕快地離開了。
夜裏。
蕭啟珩抖開趙清送來的信件,看完後嗤笑了一聲,將其隨手遞給姜離。
姜離接過一看,感歎了一句:“不作不會死。”
“什麼?”蕭啟珩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發現姜離經常不經意說出一些他沒有聽過的新鮮名詞。
“就是形容上趕著找死的意思。”姜離解釋道。
蕭啟珩問:“又是你家鄉的俗話?”
“是啊。”姜離點頭,笑道,“我們那兒還有不少俗話呢,比如坑爹、羡慕嫉妒恨之類的。”
蕭啟珩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中帶著絲絲懷念,伸手將他拉到懷中坐下,說:“你想念你的家鄉嗎?等忙完這一陣,我們回去看看吧。”
“嗯?”姜離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抬頭看著他,“回去?”
“嗯。”蕭啟珩低頭親了親他的鼻尖,“我也想去看看你出生的地方,想去給你的父母上柱香。”
想去看看你出生的地方,想去給你父母上柱香。
他的話讓姜離有些失神,想起自己在現實世界的事情。
自己意外事故死亡,不知道經紀人怎麼樣了,死後自己的屍體又是誰幫忙處理的,是否葬在父母的身邊。
“怎麼了?”蕭啟珩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出聲詢問,“你不想回去嗎?”
“不是。”姜離搖搖頭,歎了口氣,“我想的。”
如果可以,我也想帶你回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想帶你去給我的父母上柱香。
如果可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