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柱說出這句話絕不是突然的念頭,而是這段時間他在容家的切身體會,眼看溫陽在容家其實根本不像表面那回事。
整個容家,除了奶奶和容許對她是真心之外,再沒有一個人希望她留在容家。
這是他這段時間看出來的。
包括容山河,他一直持中立態度,好像容許和奶奶病了之後對溫陽不如從前,不知道他是因為為難,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溫陽看著他小心翼翼的面容,輕笑一聲:“你也勸我離婚?”
離婚,又是離婚,只有感受不到幸福的人才會選擇離婚,而溫陽別說幸福,就連家庭溫暖都感受不到。
這樣的家庭,留下來沒有半點意思。
從奶奶病後,她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本來她以為如果容許喜歡自己,她可以忍受家裡人的怠慢。
但是,容許常年不在家,容山河又是個牆頭草,奶奶身體不好,沒人保護她,她不是怕蕭詩琴母女幾個,只是覺得疲累,她不想把重生的時間浪費在這些人身上。
她還有很多事想做,蕭詩琴母女的嘴臉,她一刻也不想多看。
好在快開學了,奶奶也順利做完手術,修養半年就能痊愈,以後她再也不會憂心奶奶的身體,只要奶奶活著,蕭詩琴母子幾個就不敢作么蛾子。
容山河也不會縱容別人欺負奶奶,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我不是勸你,我只是看你過得一點也不好,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受,他們家也不是真心待你,容許又常年不在家,你這日子跟守寡一樣沒意思。
你還這麽年輕,等上了大學有的是好機會。最重要的是,你們的婚姻本來就是將就,你這樣的情況在農村,那就是童養媳。
你也不喜歡容許,你們之間沒有感情,這樣的婚姻有什麽意義?
現在都九十年代了,馬上就二十一世紀了,你難道要把自己的一生和青春荒廢在這樣一個家庭?
溫陽,我認識的你,不是這樣的。你應該是一個勇於反抗,是個堅強又真誠的人,看看你現在跟個受氣包有什麽兩樣?
我以為我這樣的人已經很軟弱,但是你看看你自己,你把自己憋屈成什麽樣?就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你在容家這麽多年,頂多欠他們人情,人情不是你用自己的婚姻和自由就能償還的!要還人情還有很多途徑和方法,你不能把自己吊死在這裡!你快清醒一下吧!”
秦南柱就跟豁出去所有的勇氣一樣,他從來沒對溫陽說過這麽多話,這段時間他實在憋了太多話,從容家人身上,他從來只看到輕視和侮辱,溫陽身上承受了太多委屈和羞辱。
他不能讓她這樣斷送這短暫的一生!
他們是鄰居,他們是朋友,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溫陽折在容家!
只有離婚,溫陽才能徹底擺脫這個冰冷又沒人情味的容家!
“大柱,你知道嗎?如果沒有容家,我現在不知被賣到哪裡,也許已經死了,也許被藏在某個你永遠找不到的大山裡給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生孩子。
或許我的眼睛會瞎,我會殘廢,我一無所有…是容家給了我一個健康完整的我,我不能忘恩負義,所以奶奶要我跟容許結婚,我會毫不猶豫的答應,這叫情義,這叫報恩!
我不是不清醒,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麽。比起那些如果,我現在的生活就是最好的。不缺吃穿,不用擔心明天該去吃什麽好。”
“溫陽,你現在說的話,不是你的真心話!你不是這樣的!你撒謊!你想逃離這裡,你想徹底自由,你想離婚,你根本不是一個安於享受安逸的人。
容家除了吃穿不愁還有什麽好呢?這個家沒有一點點人味,還不如我們村裡好!你再好好想想?”
秦南柱跟溫陽分開幾年,但是他堅信溫陽的骨子裡是想反抗,是想走出容家這座監牢的。
她只是沒有足夠的信念,她只是重情重義,只是暫時迷失。
讓他現在就想徹底說服溫陽,這樣的地方有什麽值得留念的?
“奶奶在這裡,她身體不好,我要照顧她,我要陪伴她,我答應過她永遠陪著她,我不能說話不算話!”
溫陽目光呆呆的,這些話自然只是敷衍和搪塞秦南柱的。
這個家沒有一點溫暖,她何嘗不知道?
可是她不能就這麽離開,讓奶奶傷心,而且,她也答應過容許,幫他看著蕭詩琴母子的舉動…
她不能現在離開,至少還不到時候。
“溫陽,你捫心自問,你想留下嗎?你真是為了這幾個理由?難道你不想毫無束縛,自由自在的活著?你到底在顧忌什麽?害怕什麽?
你如果是擔心學費和生活費,我向你保證,我一定盡全力幫你!等開學我就去打工,給你掙生活費,只要我有一口吃的,我絕不會讓你餓肚子!
大不了,讓我媽再多養幾頭豬賣錢, 我們節省一些,讀完大學就能找工作,我會幫你的,我真的會幫你!”
秦南柱是真心實意想勸溫陽離開容家,在他看來,溫陽之所以跟容許結婚,除了償還人情債再也沒有別的原因。
可她就是傻,人情債哪有一下就能還清的?
再說,要還這些債,舍身相許就是扯淡!
“大柱,你別激動,我在這個家裡沒受什麽委屈,我可以離婚,但目前不可以,至少也得等奶奶完全康復,我知道我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個家裡,在離開之前,我也要給自己找好去路。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只看見我受委屈,卻沒看見我背地裡劍拔弩張跟他們吵架的時候。
其實,在人前,不能太出風頭,要懂得委身裝弱,這樣一來,別人才會同情你,我們這樣出身的人,沒有強大的背景,只能暫時忍著受著。
我一無所有,能怕什麽?我只是不想讓奶奶受到傷害,她年紀大了,經不起風浪,現在我只能按兵不動,等時機成熟,我會離開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