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成隨著宣文帝的目光看了一眼韓靈溪的畫像,垂眸說道,「皇上,六殿下的性格您最是瞭解。」
六殿下性子執拗,認定的事就不會更改的,何成在宣文帝身邊伺候了這麼多年,這察言觀色是個中高手,自然是能揣摩出宣文帝的幾分心思的,這宣文帝只怕是要直接為六皇子定下這韓小姐為六皇子妃,若這樣,會傷了父子情分。
宣文帝也沉下了臉,良久才收回了目光。
自己的兒子自然是好的。
**丫頭也是好的。
可是———————
宣文帝皺了下眉頭,臉色沒有什麼變化,心裡卻是有了決定,舀了一旁的奏摺開始批閱了起來。
何成見著宣文帝的臉色,以為自己的話有了效果,鬆了一口氣,卻不想翌日宣文帝 與六皇子徐習遠都給了他一個出乎意料的『驚喜』。
徐習遠一路往宮外走,臉色如常,然身上的氣息卻是冷冽,生人勿近,青楊一路隨著出了宮,等他上了馬車,這才開口問道,「殿下是回府?」
「嗯。」徐習遠輕嗯了一聲,臉色沉了下去。
在光線微暗的馬車裡,徐習遠的眼眸瀲灩如月華,閃著堅定的光芒。
這夜,宣文帝去了鳳寰宮。
宣文帝勤政,後宮妃嬪不多,這些年帝后相敬如賓,每月出了按例定的日子,宣文帝很少踏足鳳寰宮,李皇后眼眸閃過一絲訝異,面上帶微笑卻是不顯,想了下,隨即明白,宣文帝想來是有事跟她說。
「皇后,這些年,辛苦你了。」宣文帝看著有些李皇后眼角的細紋,說道。
「臣妾每日的在後宮吃得好,又有宮女內侍伺候,哪有皇上辛苦。」李皇后笑著說道。
宣文帝還是敬重這個妻子的,宣文帝看著她,想起兩人剛成親的那會,嬌柔如花的李皇后。
往事如煙,在歲月的磋磨中,兩人越發的相敬如賓。
「小六的婚事,以後還得辛苦皇后。」宣文帝說道。
「這個臣妾應該的。」李皇后笑著回道,問道,「不知小六選的哪家閨秀?」
「會知道的。」宣文帝卻是沒有直面回答她的問題,給了一個模淩兩可的答案。
這話,是徐習遠選定了皇妃?還是沒有選定?李皇后微微怔了下,隨即也就隨著宣文帝的意思,不再提這個問題。
翌日一早,李皇后早早地起來,伺候著宣文帝穿衣上朝。
等宣文帝帶著何成走了,紅絲才走向前扶了李皇后往床榻走去,一邊輕聲說道,「皇后娘娘,先眯會兒吧。」
「嗯。」李皇后點了點頭。
金鑾殿
文武百官事情都奏請完畢了,之後,宣文帝說道,「今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日頭甚好,朕這裡有一個好消息與眾愛卿分享。」
說完,目光看向徐習遠的方向。
「吾皇萬歲萬歲歲。」文武百官雖不知道宣文帝要說的是什麼好消息,但卻異口同聲呼道。
感到宣文帝的目光,徐習遠微垂下眸子一股不安湧了上來,眉頭微微蹙了蹙。
「何成。」宣文帝舀了一份捲著的聖旨交給了何成。
「是,陛下。」何成接了聖旨,往前走了一步,緩緩展了開來,掃了一眼,何成愣了下,隨即把聖旨大聲念了出來,「今六皇子年弱冠,平原侯韓家小姐靈溪容顏絕麗,溫柔嫻淑,知書達理,與六皇子堪稱絕配,特此賜婚,十一月十二完婚,著禮部即日著手準備,欽此。」
「微臣遵旨。」禮部尚書出列,躬身領旨。
「吾皇萬歲萬歲歲,恭喜六殿下,恭喜平原侯。」群臣歡呼恭賀道。
徐習遠臉色陰沉沉的,拳頭攥得死緊,抬頭看向宣文帝。
自己明明昨日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突然這麼給自己指婚,這是要逼自己就範嗎?
宣文帝臉帶著笑,掃向群臣。
風挽臨微微扭頭看向徐習遠。
徐習遠勾了一絲冷笑,這樣自己就會認命嗎?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前面,說道,「父皇恕罪,兒臣不能領這份旨,請父皇收回成命。」
聲音不是很大,然金鑾殿上的群臣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馬上都噤了聲,驚愕地看向徐習遠。
聞言,風挽臨收回了目光,嘴角勾了一絲淡淡的笑。
平原侯皺著眉頭看向徐習遠。
徐習徽扭頭眼眸帶著一絲訝異看向徐習遠,微挑了下眉頭。
徐習莛眼底也閃過錯愕,隨即恢復如常。
徐習澈微蹙了下眉頭。
宣文帝氣得鐵青,瞪向徐習遠,「你說什麼?」
「回父皇的話,兒臣不能領這聖旨。」徐習遠一字一頓再次說了一遍。
這?六皇子殿下這是抗旨不遵啊!群臣都是浸淫官場的人,立即都收回了剛才驚愕的目光,微頷首垂眸。
「你居然敢做出抗旨不遵此等事情來?金鑾殿上豈可容你兒戲」宣文帝擰著眉,如深潭的雙目犀利地看向徐習遠,不怒自威說道。
「父皇,兒臣不能領這份聖旨。」徐習遠依舊堅持說道,抬頭面沉如水直直地看向龍座上的宣文帝。
宣文帝與徐習遠的目光對視著。
一個威嚴不容反駁,一個堅定冷冽,金鑾殿上的空氣霎然緊繃了起來。
何成頭上都布了層細細的汗。
文武百官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一個不小心把怒火惹到了自己的頭上來。
「婚姻大事豈可胡鬧?這段時間,你好生準備大婚。」宣文帝半響才說道。
「兒臣謹遵父皇的教誨。」徐習遠說道,「然,父皇教導的是,成親可是兒臣一輩子的大事豈能兒戲,所以,兒臣不能領旨。」
「一派胡言。」宣文帝哼道。
面對宣文帝的怒火,徐習遠沒有退縮,對視著宣文帝的目光,舉手說道,「今日我徐習遠在這金鑾殿上發誓,此生只娶我心儀的女子一人,否則終生不娶。」
亮堂的金鑾殿上,站在前面的徐習遠玄色的官袍,陽光從大大敞開的窗櫺中傾瀉了進來,幾許灑在他的身上,如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襯得他俊雅的容貌更加的華貴清雅。
聽得徐習遠這話,文武百官都微微抬眸詫愕地看向徐習遠。
微垂著腦袋的平原侯眉心又擰緊了幾分。
徐習徽,徐習莛,徐習澈也驚訝地看向他。
好樣的!風挽臨心裡讚道,嘴角的笑意加深幾分。
「胡說八道!」宣文帝被氣得不輕。
「兒臣抗旨不遵,還請父皇降罪。」徐習遠瞧著宣文帝的臉色,跪了下去,說道。
「啟稟皇上,小女才疏學淺,實在配不上六殿下。」平原侯出列,說道。
「韓愛卿,是朕教子無方。」宣文帝目光看向平原侯說道。
「皇上。」平原侯也跪了下去。
「請父皇降罪。」徐習遠說道。
這不孝子!真是無法無天了,居然敢抗旨,宣文帝怒目看向徐習遠,喝道,「來人。」
「皇上,家和萬事興,六殿下一片赤誠,還請開恩。」風挽臨忙說道把這是歸於皇上的家事,也就是希望徐習遠能是免過這次受罰。
「皇上開恩饒過六殿下。」夏承毓說道。
「父皇開恩,請饒過六弟。」徐習澈忙求情。
徐習莛與徐習徽也忙跟著求情。
「請皇上開恩。」群臣也跟著求情。
宣文帝看了眼平原侯,臉色平靜地說道,「來人,拉六皇子下去,鞭責二十。」
「兒臣謝父皇恩典。」徐習遠說道。
徐習遠跟著禁衛軍去了一旁的小殿閣受罰。
啪嗒啪嗒一下,一下,鞭子抽打的聲音遠遠地傳到了金鑾殿,金鑾殿裡靜悄悄的,直到二十鞭完了宣文帝這才宣退朝。
徐習遠二十鞭還沒有受完,這金鑾殿上發生的事就飛一般的在後宮傳了開來。
「倒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敢公然抗旨,還發出這樣的誓言。」李皇后聽了錯愕一下,乾笑了一聲,「皇上給他選的韓靈溪可是很好的人選。」
這徐習遠的正妃宣文帝肯定是要過問的,所以李皇后還不至於傻到在人選上做手腳,選出來的人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在徐習遠的婚事上是沒做手腳的,所以選的人確實都是世家小姐。
賢妃聽了笑了下,感慨了一句,「可惜了,這皇宮裡,什麼都可以有,就是不能有情。」
消息迅速傳遍了京城,眾說紛紜。
然,未出嫁的姑娘,不管是世家閨秀還是小戶千金,還是平民百姓,無不感慨,只恨不能自己就是六皇子的心儀之人。
受了傷的徐習遠出宮回府,隨行的還有太醫院的張太醫。
進了房,青楊給徐習遠脫了玄色的外袍,看著徐習遠背上透出來的血跡,低低地喚了一聲,「六殿下。」
白色的中衣被染成了紅色陷入了鞭痕裡,青楊臉上閃過憤慨,六殿下是皇子,他們居然也下這麼重的手!
「六殿下,微臣先把你這衣服給脫了,這衣服與血肉黏在一起了,有些痛,請六殿下忍著些。」張太醫說道。
「嗯。」徐習遠趴在榻上,淡淡地說道。受些皮肉之苦是值得的。
張太醫用剪刀剪開了中衣,伸手一用力。
徐習遠痛得悶哼了一聲。
「好了。」張太醫把染紅的中衣放到了一旁,忙拿了藥出來,撒在徐習遠皮綻肉開傷口之上,然後包紮。
「這一張方子,一日喝三次。」金太醫刷刷寫了兩張藥方,遞與青楊吩咐說道,「若是晚上六殿下發燒,就按這個方子熬藥,若沒有發燒,就不用。」
「是,太醫。」青楊點頭接了。
張太醫又看向徐習遠說道,「六殿下放心,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但是在傷口癒合之前,切不可讓傷口碰水,我明日再過來給六殿下換藥。」
「有勞張太醫。」徐習遠淡聲說道。
「微臣告退。」張太醫躬身告辭。
「青楊,更衣備馬。」徐習遠忍痛坐了起來。
青楊正要吩咐人去熬藥,聽得徐習遠的話,愣了下,隨即說道,「殿下,有什麼事交給小的去辦,你這還傷著呢。」
「更衣備馬。」徐習遠冷冷地看了過去,說道。
青楊看了兩眼徐習遠,走了過去,只得先吩咐人去備馬,然後舀了衣服,伺候他穿上,然後誠惶誠恐地騎馬跟他出城。
莊子上的**這個時候自是不知道金鑾殿上發生的事情,與夏姝笑嘻嘻在地裡。
看著那綠油油長勢喜人的青菜,夏姝笑眯眯說道,「這青菜長得真好,過幾日我們回去的時候,多帶些回去,給家裡人嘗嘗。」
「那是,我想大舅舅二舅舅肯定想不到這是我們親手種的。」**也笑靨如花。
兩人又看了看其他的菜,然後摘了一些青菜打算拿回去晚上吃,姐妹兩人手拉手這才往莊子裡走去。
兩人一路說笑,離莊子還有一小段路的時候,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姝妹妹。」
**抬頭看去,只見徐習遠騎著一匹駿馬,正緩緩朝她們走來。
馬上的徐習遠笑容溫雅,眉目清俊,挺拔的鼻樑,潤澤的唇,湖藍色的雲紋錦袍,如墨染的頭髮用玉冠高高地束起,隨風飄揚,身姿清雋飄逸,身後樹綠花紅,遠處蔥綠的山,西斜的陽光,如畫一般。
「六殿下。」夏姝笑著行了一禮,扭頭跟**說道,「姐姐,我先回去告訴祖母,還有吩咐廚房做飯。」
說完也不等**反應,就招著荳蔻等人一起跟著她回莊子。
**微微仰頭看著徐習遠,「怎麼不在莊子裡等著,還跑過來?」
「**。」徐習遠輕柔喚了一聲,看向她的目光溫柔如水,「扶我下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