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路上去請她的李媽媽可是把事情經過都詳說了。本來她還不信,這會親眼所見,恨不得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來個眼不見為淨。
範老夫人一口氣悶在胸口,可是經歷風雨的她知道,這個檔口自己還不能倒下,若倒下了,這事牽涉到範言志的通房和自己娘家的佷孫,外面賓客滿堂,一個不好,別說是範言志和於浩兩人,就是範府和於府都禁不起這場風雨。
這大安朝雖民風開放,這官場和商場,送美婢是經常有的事,可還沒到長輩晚輩不分的地步,還不到如此姑父和外甥共用一個女人通房的地步,那是不倫,在看重孝道的大安朝可是容不下如此的不倫事。
表面看來是一個女人而已,這若是被御史知道了,那一張張鐵嘴銅牙,寸草不生的地方他們都能掘地三尺能挖出個草根兒說個子丑寅卯來,這被他們聞得了風聲,就等於是抓住了範言志的把柄。
這範言志的官途估計是到了頭。
這馮氏是範家主母,可也是範言志的大嫂,這二房裡此等妾室通房的話是沒有多少的話語權,所以還得自己來做這個主,她不能氣倒。
範老夫人硬生生撐著一口氣拽緊了椅子的扶手,閉了閉眼,睜開了眼眸起身朝徐習遠一禮說道,「讓六殿下見笑了,還望六殿下海涵,改日老身挑個好日子請六殿下過府喝杯粗茶。」
顯而易見的逐客,先把這尊佛給請走再說。
範老夫人是很有眼色的李媽媽也跟她說了這六殿下和郡主一起逛園子逛到了汀蘭水榭。
「老夫人有禮了,還請老夫人自便,我也逛得有些累了,日頭也早了,是該回王府了。」出了此等事,誰還有那個閒心和閒工夫招待客人,徐習遠心裡也是明白的,說完了眼眸不經意掃了一眼於浩和嫣紅姑娘,抿嘴一笑讚歎了一聲,「老夫人,這範府的教導真真是不凡啊,如此厚待晚輩。」
呃,眾人聽得臉都快成鍋底了,這於浩的臉更是清轉白,白轉青,然後轉紅,跟彩虹似的色彩斑斕換一個遍,這範老夫人差點一口血噴了出來。
**低頭嘴角緩緩溢出了一絲笑容。
範老夫人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看向**,臉上帶著一絲倦色說道,「雖說是男女授受不親,要大妨,可你與六殿下到底是表親也沒那麼多講究,七丫頭,你替祖母送送殿下。」
範老夫人這是敲打兩人呢,雖是有表親這一層,可到底是男女有別。
聽得老夫人話裡有話,徐習遠也不氣不惱,笑得疏朗,沒等**開口說話就接了範老夫人的話,「老夫人說的是,這論規矩和教導,放眼京城哪家能比得上有幾百年傳承的範家啊。」
聲音低沉像如同千年老琴絃上的曲調一般醇厚動聽。
範老夫人臉色一僵,嘴角動了動,說道,「六殿下謬讚了。」
「老夫人多保重,告辭。」
「恭送殿下,殿下慢走。」範老夫人帶了眾人行禮恭送。
「殿下,請。」**含著笑朝徐習遠一伸手。
待**和徐習遠出了院子,範老夫人這才沉下臉,抬眸看向馮氏和於麗珍說道,「你們兩個去前面招呼客人吧,你們一個是當家主母,一個是今日的主角範琦的親生母親,這滿堂的賓客離得太久怕是讓人生疑。」
「是,母親。」馮氏想了下,應道。
「母親,你臉色不好兒媳不放心,還是讓兒媳留下伺候您吧。」於麗珍搖頭,滿臉的擔憂,說道。
「我身邊有的是人伺候,不用你留下,你好生去招呼外面的客人去。」範老夫人語氣不善地說了一句,然後又說道,「就說我和她兩娘兩有些話說,有些累了,就不出去送客了,好生招呼了他們,等散了,到時候再說與老二來一趟我院子。」
「是母親。」於麗珍不好再反駁,只得應了。
「母親,明雅留下吧,這樣我們也放心。」馮氏對著範老夫人說道,她也有些不放心老夫人,這一天應客,陪客,老夫人年紀大了精神就有些不濟,這麼一氣,若是暈了可不好,於是馮氏想著讓明雅留下照應著,好歹範老夫人若是精神不好有個什麼事,總還有個主心骨在,而明雅做事穩妥心思細膩,向來深受老夫人的寵愛。
「好,讓二丫頭送我回去。」範老夫人點了點頭讓明雅留了下來,轉頭對著秦媽媽吩咐道,「你讓人打了水來讓他們兩人淨面,佷兒媳,你與佷孫子跟我一起去榮安堂坐坐。」
「是,老夫人。」秦媽媽退了出去喚人打水,也此時明玉和馮氏於麗珍也離開了院子回戲台前去。
陳氏嘴角動了動,見著範老夫人臉色陰沉的樣子,有些心悸沒敢說話了,她本欲是想跟著於麗珍等離開,然後趁機溜了,可老夫人特意放了話。陳氏只得歇了心裡打的主意,懨懨拉了兒子跟老夫人去榮安堂。
「那個香囊是你的?」徐習遠步伐緩慢,扭頭看向身邊的**問道。
「嗯。」**點頭。
「那……本來是有人陷害你?」徐習遠眼眸閃過一絲利芒,是問句,可是語氣卻是很是肯定。
「顯而易見是的。」**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承認了下來,聳了聳肩,「可是他們沒有想到我是來了一招金蟬脫殼。」
她也沒有想到這出乎意外的嫣紅姑娘攪了進來,這齣戲真真是令人震撼了一把。
「那個香囊是不是有問題?還是你早就知道那個香囊有問題的,」徐習遠猛地頓住腳步,拽住**的手臂,眼眸上下打量著**。
「痛。」**皺眉,微微抽了一口氣。
「抱歉。」徐習遠鬆了鬆手勁,眼眸透著明顯的擔憂,繼續追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要不要找太醫來看看?」
**瞪了他一眼,沒好氣說道,「你難道忘我是神醫宋一羽的徒弟,對那些個香啊什麼相沖相剋的,很瞭解的。」
徐習遠這才想了起來,「我倒是忘記這茬了。」
說完有些訕訕地鬆開了**的手,臉色微微窘紅伸手摸了摸鼻子。心下卻是湧起一股怒意來,這範府真真是膽大包了天了,敢如此明目張膽地算計御封的郡主。
「我會沒事的。」**捕捉到他眼裡一閃而過的怒火,微微一笑,說道,「你可莫要跟我外祖母洩露半個字。」
「為何?姑祖母若是知道了你的處境,雖是不能把你接出範府,但是至少是能給你助力不是嗎?」徐習遠面露不解,反問道。
把**接出範府,可畢竟她是範府的血脈,範家的長輩都在,這是不切實際,她沒有理由離了範府去外祖家,這範府也是不會依的。但是至少有了公主的仗勢,範府的人也不敢如此薄待她,不會如此猖狂地算計陷害她不是嗎?
如此,她的日子也會好過。
**搖頭,「外祖母年紀大了,不要讓她擔心,這些事情我能應付,能處理好。」
他怎麼能懂,自己前生的血和恨。如若是為了過一份安分的日子,她當初就不會拒絕皇帝表舅的意思,讓皇帝表舅出手收拾了範言志夫婦。
可是皇帝表舅出手了又能怎樣?皇帝表舅寵自己是一回事,這範言志是朝廷命官,這些年在南州府的政績是很不錯的,不說是棟樑之才,可也是難得的人才,皇帝表舅因為自己而斬殺了他們兩人嗎?**心裡很清楚,不會,皇帝表舅是不會下狠手的,在是自己的表舅之前,他首先是皇上,是大安朝的君王,他斷不會因為自己而失了範言志那樣的人才的。
所以她才拒絕了表舅,自己回來範府。
「怎麼了?」徐習遠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問道。
這樣的表情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在那些結伴上京的日子裡,就能經常看到她臉上的如此落寞和孤絕的神情。如一望無際湛藍的天空中那一抹極淡的白雲,隨時就要隨風而散,如遺落在世間的一縷孤魂一般,隨時就會魂飛魄散。
如今再一次見著這神情,徐習遠只覺得自己的心跟著揪痛了起來。
「沒事,太陽有些晃眼。」**回神,給了一個微笑給他。
見著很快就要走完了園子裡的路,戲台那邊的鑼鼓聲越來越清晰起來,徐習遠對著**說道,「你小心些呢,別給人欺了去,若是有什麼危險,使個人去我府裡找我。」
「好。」**一口應得很是乾脆。
徐習遠見她應得如此爽快,倒是有些懷疑了,揚眉,「我是說真的,你可是別敷衍我。」
**扭頭看了他一眼,這她都應了,他如此磨嘰,心裡有些好笑,岔開了話題,「對了,六殿下,我想這我父親應該沒有給你下帖子吧,你堂堂六皇子怎麼會參加一個小孩子的週歲宴了?」
「哼。」徐習遠冷哼了一聲,「我來,是給了範府莫大的恩典。」
撲哧,**忍禁不住笑了一聲,屈膝行了一禮,「那,多謝殿下恩典。」
徐習遠伸手拍了下她頭。
**仰頭和他對視一眼,兩人皆輕笑出聲,這一刻,風輕,日暖。
「殿下,郡主。」
**聞著這熟悉的聲音,臉上的笑容頓時褪了下去,眉頭蹙了蹙扭頭,轉身真的見柳恆之一襲白衣,英俊瀟灑帶著陽光朝兩人走來。
同行的還有崔覲和範瑜,崔覲一身天青色錦袍,玉帶束腰,玉簪束髮,英姿勃發意氣風發。
三人走到徐習遠和**面前,朝徐習遠見禮。
似是感覺到**情緒的異樣,徐習遠看了一眼**,微不可察地掃了兩人一眼,「柳世子,崔世子,範四公子。」
「六殿下,郡主真是好興致,這園子看著可真是美。」崔覲微笑著說道。
「是啊,範瑜,你改天得領我們逛逛。」柳恆之點頭讚道,
「樂意至極,兩位世子哪天有空,說聲就是了。」範瑜應允。
「那可說定了哦。」柳恆之笑著在範瑜肩一拍,眼楮朝遠處眺望了一番,對著**和徐習遠說道,「難怪郡主和六殿下你們都沒看戲呢,這戲依依呀呀的總是那幾齣,哪有這園子的景緻賞心悅目。」
「世子謬讚了,聽聞侯府的後花園是美輪美奐,這哪能相比,恐是怕濁了世子的眼。」**含笑,回道,慶元侯府裡的後花園那才是真的美輪美奐,美景,人更是美。
**尖銳的話,柳恆之自是聽得出來的,可又是想不起來自己哪是得罪了她,雖是花園,可是也有範瑜的陪伴也沒有什麼冒犯之處,皺著眉頭正要開口。
卻不想一行人遠遠地走了過來,柳恆之一見眼眸一亮眸光直直落在馮氏和於麗珍後面嬌媚的明玉身上,五月陽光下範明玉嬌俏如五月的薔薇一般,柳恆之理了理衣冠帶著笑往前迎了過去,行禮,「見過大夫人,二夫人,六小姐。」
馮氏頓住了腳步,客套說道,「怠慢幾位貴客了。」
範明玉微微頷首,美目在崔覲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微微頷首露了優雅的脖頸,讓人看著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般,屈膝盈盈端莊見禮,「見過柳世子,崔世子。」
**站在旁邊看著柳恆之眼裡閃爍的光芒,勾了一絲笑瞥了一眼範明玉。
「怠慢了各位了,還請見諒。」馮氏客氣了幾句,就領了人往外帶。
徐習遠倒也沒有客套幾句,和馮氏說了一兩句,然後朝**說了兩句便直接告辭離開。
崔覲和柳恆之雖是有心,卻見馮氏說著客套的話,面上卻是一絲不苟,只得隨身返回戲台,繼續看戲。
在戲台前左顧右盼的孟婷婷見到**一來,雙眼立即就發光了起來,拉著**坐在了身邊,埋怨了幾聲說怎麼很久都不見她。然後又開始跟**說這些日子來自己的見聞。
臨走告辭的時候還不忘跟**咬耳朵說晚點下帖子請她和姜寧去莊子看荷花遊玩玩,**笑著應了。
終在日跌時分賓客盡散,
等客人都告辭回了,馮氏這才囑咐了人收拾,然後又讓人去請範言志去範老夫人的榮安堂。
馬氏雖是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卻心裡也是知道事情恐是不小,這中途馮氏於麗珍離了席,然後又讓人來請了範老夫人去,所以心裡也有個數,囑咐了人把明月抱了回去,別跟上次那般突然的驚了明月。
然後跟了馮氏等人的腳步去榮安堂。
進了榮安堂的院子,見院子裡靜悄悄的,丫頭都不見一個,只有如意和吉祥守在門口。
進了門,見老夫人閉著眼撥著手裡的佛珠,秦媽媽站在範老夫人的身後,明雅也站在後面揉捏著範老夫人的肩,不時低聲說兩句。
陳氏坐在一旁一聲不吭的,於浩也是臉色發黑地坐著,屋子的中央跪著嫣紅。
範言志是陪了一天的賓客,這酒也喝了不少,這剛下休息下就被人請到了榮安堂,一進屋,見著裡面的狀況,目光在嫣紅的身上頓了頓,然後抬眸看向範老夫人,「母親。」
「嗯,你來了。」範老夫人這才睜開了眼眸,看向自己最為疼愛和驕傲的兒子。
「老夫人,老爺,饒命。」這會嫣紅都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慘白著一張臉,只顧著一個勁地磕頭,白嫩的額頭磕得已是血肉模糊了。
「大兒媳,你把事情跟老二說下吧。」範老夫人眉頭都不抬一下,這事她都說不出口。本想瞞著他,可是事情太大了,如果以後萬一讓人知道了,打個措手不及,還不如這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他。
馮氏緊了緊手裡的帕子,把事情簡單說了。
範言志一聽,臉當場跟黑炭一般黑,怒不可斥地一腳踹向嫣紅,「賤人。」
卻見嫣紅一雙淚水漣漣的雙眼望向自己,臉色蒼白,髮絲凌亂,比之平時的嫵媚多了一份柔弱之美,想著這幾個月來她和藍柳兩人的溫柔軟香,這踹出去的腳有些發軟。
因為述職回京這都五月了,這麼一拖,一年眼下就要過去了,自己這幾個月來沒了剛回京的那股喜悅和豪情,替換的是心煩和意冷。
這於麗珍自己與之青梅竹馬,這失意對於麗珍是說不出口的,而且她還有一個羸弱的兒子範琦需要照看,還要打理家務,更者,他是男人,於麗珍陪著他一路一方風順意氣風發,自是也不想她見著自己這失意時的樣子。
於是這幾個月來,倒是嫣紅和藍柳對自己崇拜仰慕,兩人盡心盡力眼裡都是自己,溫柔相待,倒是讓自己的心平復了不少。想著往日的柔情,和眼前嫣紅楚楚可憐的眼眸,範言志心下一蕩,腳下的力度收了七成。
「老爺,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沒有和表少爺苟且。」嫣紅仰起頭,哀求著看向範言志,聲音婉轉而悲切。
「嫂子,你今日帶她回去吧。」範言志雖有不捨,轉頭狠心說道。
「老夫人,奴婢自小在您的身邊長大,奴婢是什麼樣的為人,老夫人您還不知道嗎?」嫣紅滿目淚水地轉向範老夫人哀求說道,「您從小就待奴婢極好的,教導奴婢如何做人處事,您教導的那些嫣紅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範老夫人眼眸動了動,終究是狠下心來沒有開口表態。
「老爺,求求您不要趕奴婢走。」嫣紅苦求,眼眸如死灰一般沒了一絲光彩,臉上也儘是絕望望向範言志。
範言志心裡有一絲動容,但也沒有理會,這嫣紅是好,也不見得眼皮子如此之淺去勾引表少爺,可是如此失德有了污名的人怎麼還能留在自己的房裡,怎麼能留在範府?
嫣紅悽慘一笑,留在範府可能念及舊情還一分活路,這若是跟了於家的人回去,那是必死無疑。
絕望無比地朝範言志勾起一絲嫵媚無比的笑,突然爬了起來朝一旁的柱子直接撞了上去。
砰地一聲把屋裡的眾人驚了一跳,事出突然都沒有想到這丫頭如此烈性,大家只來得及看得嫣紅軟軟下墜的身子。
「嫣紅姑娘。」靠得最近的**一步走了過去,扶住了嫣紅如紅花般往下倒的身子,不著痕跡地搭在她的手腕一探,眉頭揚了揚,收了手,說道,「你何苦如此想不通尋死呢?雖說範家向來最是看中清譽,這祖母最是菩薩心腸,你若是不願意跟於家表哥回家,祖母定是不會逼你的,範府這麼大,還差你一口飯嗎?還有父親,好歹你也是伺候一場的,怎麼也有主僕情誼在的,你如此一撞,不是要以死相逼嗎?」
嫣紅姑娘緊閉的眼眸,眼角的淚水還未乾,額頭的血順著臉頰往下流。
**見她昏死了過去知她是一心求死,只好看向範老夫人說道,「祖母,您就看在嫣紅姑娘是從小在您的身邊長大的份上,先請個大夫來看看吧。」
「一個賤丫頭而已,死了就死了唄。」陳氏瞥了一眼,哼了一聲,「死了乾淨。」
如此狐媚,若跟著回了於家她定是杖斃了。
「於夫人這話可是說的不對。」**蹙眉,「範家雖是嚴謹治家,但是對下人向來寬厚,這若是見死不救,這若是傳揚了出去,還不是讓世人笑話我範府這幾百年傳承的清譽嗎?更何況,這嫣紅可不是一般的下人,是伺候父親的人,這要是要世人笑話我父親寡淡涼薄嗎?更何況,嫣紅是在自家後花園游園子累了小憩一下而已,只是不知於家表哥如何在沒有人相陪的情況怎麼就去了汀蘭水榭呢?這事情是究竟如何,還有待深究?」
「郡主你的意思是我強迫了她這個賤蹄子?」於浩聽得這話裡的意思,破口而出問**說道。
**莞爾,搖頭,「本郡主沒有這麼說哦。」
「你……」於浩怒目,陳氏瞪了一眼於浩,於浩閉了嘴。
這**一句句說得句句是理,範老夫人卻是聽得眉頭跳了跳,伸手拍的一聲把手裡的茶盅拍在桌上,揮手,「去請個大夫來。」
**丟了於浩一個能耐我何的眼神,垂眸不再出聲。
於麗珍看著那奄奄一息柔弱至極的嫣紅,比之平時更加多了一份媚,手裡的帕子緊了緊,暗道,怎麼就沒能一頭撞死。
範老夫人掃了一眼,給了秦媽媽一個眼色,秦媽媽喚了如意和吉祥進來把嫣紅挪到了榻上。
大夫很快就請了來,蹙著眉頭給嫣紅診了脈。
給嫣紅頭上的傷上了藥,并包紮好,這才朝坐在正位上的範老夫人一禮,說道,「請老夫人安心,姑娘的傷勢無大礙,可姑娘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有受驚之象,得小心安胎。」
有了身孕?這大夫的一句話好比給河裡投下一顆巨石,激起萬般浪花。
「兩個月的身孕?」範老夫人驚訝地看向大夫。
「是。」大夫點頭,起身寫了一個安胎的方子給領他進門的吉祥。
「送大夫出去吧。」範老夫人說道。
「等一下。」馮氏往前走了一步,拿出那從汀蘭水榭一直放在身邊的香囊,遞給了大夫問道,「麻煩大夫看看,這裡面的香料可有不妥?」
說罷掃了一眼還處於驚愕中的於麗珍。
太巧合了!她仔細一分析,所有的事情都太過巧合了,而這香囊本應是**手裡的,卻到了嫣紅的手裡。
這嫣紅生得是嬌媚,可卻是老夫人教出來的人這性子馮氏還是瞭解的,有些小心思可還不至於做出此等齷蹉的事來,否則當初老夫人也不會把她賞給範言志。
所以……馮氏毫不痕跡地看了一眼於麗珍和陳氏兩人一眼,這事沒準就是他們兩個合謀的,本是陷害七丫頭的,可沒想到給嫣紅給撞上了。
大夫拆開了香囊,把裡面的香料都倒了出來,一一仔細查看了又聞了,查了些許之後,才跟馮氏回話說道,「這香料都是防蟲防蚊的普通香料,不過……」
「不過什麼?」明玉搶言,「你可不要亂說。」
「老身不敢,若是小姐不信,可是多請幾個大夫回來驗看。」大夫回道。
「六丫頭,你別插嘴。讓大夫先把話說完。」馮氏蹙著眉頭掃了一眼明玉,看向大夫說道,「大夫請說吧,有何不妥?」
「這香料有一味絞股蘭,這平若是用來安神的香料,不過若是飲了酒然後再聞得此香,就會昏迷。顧,一般都不會用膠骨蘭用來做香料的。」大夫解釋說道。
「郡主,你好狠的心,奴婢與郡主無冤無仇的,郡主何苦如此設下毒計陷害我。」嫣紅悠悠醒來正好聽得大夫後面的那番話,撐著身子爬了起來眼眸死灰一般看向**。
雙眸之中透著透骨的恨意。
「嫣紅姑娘,你可是誤會我了,這個香囊是今早姨娘送與我的,我見你喜歡才送與你的。」**忙搖頭解釋說道,「你若是不信,二姐姐,六姐姐,八妹妹和明月都有的,而且你我無冤無仇我害你作甚?」
**說完帶著失措看明雅和明玉兩人,喚了一聲,「二姐姐,六姐姐。」
這明婷和明月都不在,但是有她們兩個作證也就是夠了。
「你七妹妹說的是不是真的?」馮氏橫了一眼低頭垂眸的於麗珍,看向明雅問道。
「是的。」明雅點頭承認,低頭把系在腰際的香囊解了下來,遞給了馮氏說道,「今日早上二嬸喚我們過去給我們的,這不今日一天都沒有回房,這香囊都一直系在身上呢。」
馮氏拽過香囊,和**的那個對比了一下,上面的針線走法和用線可以看出來的確是出自一人之手。
這裡面有膠骨蘭?明雅可是她的心肝,馮氏立時緊張地拉過明雅,「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母親,我無事。」明雅安慰地握住馮氏的手緊了緊,搖頭說道。
馮氏這才放下了心,放開了明雅,轉頭看向於麗珍問道,「二弟妹,你這是什麼意思呢?家裡這一輩的女兒就她們姐妹幾個,她們的祖母都是捧在手心裡疼著寵著,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啊?在宴客的日子,給他們帶上這樣的香囊?你這不是要把我們範家的女兒都往絕路上逼,斷她們姐妹幾個的活路嗎?」
馮氏這話說得是擲地有聲,一字字都戳向於麗珍的心窩。
說她是要把範家的這一輩女兒都毀了,這話可真真是很咄咄逼人,可是旁人挑不出刺來,這馮氏字字都是從範家出發,為範家著想。
於麗珍當下臉色慘白,從嫣紅有了身孕的震驚之中回過了神來,當即反駁說道,「大嫂,你莫要把這麼大的罪名往我身上扣,我怎麼就是要毀她們姐妹幾個了?不就是送了她們一個禮物嗎?我這個做嬸娘和伯母的表示一點心意還不成嗎?」
說完拉了明玉到身邊,潸然淚下,「明玉她也有,她是我懷胎十月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大嫂,大嫂你怎麼那般說我?」
說完,淚如雨下好不委屈。
這也是確實若是真有心害她們姐妹,怎麼能把明玉也搭上?再歹毒怎麼能把自己親生的女兒往絕路上推?馮氏被說得詞窮,於是也是訕笑,「可是這香囊出自二弟妹你的手,這可是無可置否的。」
馮氏聞言,謝道,「多謝大夫,有勞大夫了。」
又明雅剛給的香囊遞給了大夫說道,「麻煩大夫再驗一下。」
「大嫂,你這是何意呢?」於麗珍看向馮氏問道。語氣中帶著質問。
「我沒什麼別的意思,這各種香和藥本來就不少相沖相撞的,這若一個不好會害了人的。」馮氏含沙射影說道,「既然那香囊裡面的香料有問題,那明雅的當然也得檢驗一下,我看明玉的最好也是驗一下的好。」
大夫仔細驗了,說沒事,其他兩個香囊裡都沒有絞股蘭,馮氏這才吩咐吉祥一句,送大夫出門。
「二弟妹,你是不是應該對此解釋一番。」馮氏沉了臉,看向於麗珍。
於麗珍搖頭,「大嫂說的什麼意思,弟妹不知道。」
「大伯母,容明玉說一句,母親真心只是聊表心意而已。」明玉眨眼,看了看**和嫣紅,好奇問道,「怎麼我和二姐姐,八妹妹和明月都沒事,獨獨就七妹妹你佩的香囊就出事了呢?這一日來,我與之你們都是同吃,一起待客的。」
不等**回答,就繼續回憶著說道,「嗯,剛才大夫說要喝了酒才能致人昏迷,可是我記得宴席上,七妹妹和我們一樣都是喝了酒的。怎麼,這七妹妹喝了酒反倒沒事,給了逛園子的嫣紅姑娘倒出了事了?」
明玉說完疑惑地看向**。
這話說到了點子上,這喝了酒的**安然無恙,而剛轉手嫣紅就出了事,很顯然,這中間的矛頭顯而易見地指向了**。
**不由得抬眼看了一眼明玉,笑了下,迎向眾人的目光,說道,「六姐姐沒有時刻跟在我的身邊,怎麼會知道我沒事?聽六姐姐這話的意思是,我沒有出事倒是很失望的樣子。」
明玉沒有想到**如此大膽地反咬一口,臉色微變,一口咬定,「你說有事就有事啊?不過是想推脫罷了。」
「我範**做得正,行得端,沒什麼要瞞著的,當時是嫣紅姑娘的丫頭送我回慧園的。」**輕笑,眼眸看了一眼於麗珍,望向明玉說道,「既然六妹妹不相信,既然父親和祖母,大伯母都在這裡,不如把慧園的人和嫣紅姑娘的丫頭都叫了來,讓他們做個證,我回慧園的情況如何。我看啊還有不如從最開始的查,去請了那置買香料的下人來問問,也請了和姨娘一起做這香囊的下人來問清楚不就得了?再查不出來,這置賣絞股蘭的藥鋪總是能查出來的,不過是費些時間和銀兩罷了,還有……」
**眼眸看向於浩問道,「於少爺是不是記恨上次我踹了你,所以想藉機報復於我呢?」
「我哪有?」於浩臉一僵,反駁道。
「沒有?」**笑眯眯地眼眸一沉,銳利地看向他,「你是不是心存餘恨,所以與人合謀,想要陷害我毀我清白?」
「不,不是……我沒有。」於浩吱唔說道。
「不是,那是你把姨娘給我們備的香囊做了手腳,然後趁機讓我身敗名裂是不是?」**陰沉著臉,步步緊逼。
「沒有,我沒有給你的香囊做手腳。」
「那是不是你看上了嫣紅姑娘,趁著今天人多侵犯她?是不是?」**伸手指向嫣紅。
「我怎麼會看上她,是姑姑……。」於浩被追問得開始口不擇言。
「浩兒。」陳氏起身猛地揮了他一巴掌,「犯了錯還敢嚷嚷,好生待著,等姑祖母責罰。」
**勾起一絲笑,不再開口。
「二兒媳婦,你自己說說到底是什麼回事?」範老夫人啪的一聲把桌上的茶壺茶盅都一下橫掃到了地上, 當 當的,杯碎,茶水飛濺。
明玉張了張嘴,被於麗珍拉到了身旁。
於麗珍低頭心一狠,跪了下去,說道,「母親,我心可昭日月,我疼七丫頭都來不及,怎麼會害她?我對七丫頭怎樣,您都看在眼裡的啊?」
馮氏橫了她一眼,心裡恨不得一巴掌甩過去,可昭日月?在自己兒子的週歲宴上也可以出這樣的幺蛾子的,昭什麼日月?
她也不想想,一個不慎就不怕賠上的自己的女兒明玉嗎?這不還把自己也拉下水,給她善後,還得擔當責任。
於是抬頭看向一直沉默恨不得自個不存在的陳氏和於浩問道,「於家大佷兒,我可是有些不懂了,你這話的意思是說你去汀蘭水榭是你姑姑的意思?」
「表嫂,看你說的。」陳氏一個激靈,含著怒氣看向嫣紅準備髒水往她身上潑,「好端端的,自然是府裡有些狐媚子不乾不淨的淨想要抱個大腿,好享福。」
「那表弟妹的意思是我範府的人不守規矩,勾三搭四了?」馮氏反問。
「我不是那個意思……」陳氏被反問得臉色一白,擺手,一把撲到了範老夫人的跟前,跟著於麗珍一起求饒道,「姑姑,浩兒年紀輕,血氣方剛的,喝了酒難免犯渾,姑姑您老就原諒他一次吧?何況他們兩人清清白白的什麼都沒有發生。」
清清白白?
範言志臉都青了,若不是自己大舅哥的兒子,那自己非得一腳踹飛了他。而且聽於浩的意思是……範言志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於麗珍。見她跪在地上哭得悽慘,不像是做戲,想著以往她對**的好和疼愛,這心下的狐疑也去了三分。
「老夫人,老爺,嫣紅真的是冤枉的。」嫣紅苦撐著一口氣,跪下求道,「奴婢肚子的孩子好歹是範家的血脈,奴婢不求別的,就求老夫人,老爺,讓奴婢把孩子生下來,只等孩子平安生了下來,奴婢就一根白綾了了自個絕對不會給老夫人和老爺面上抹黑。」
**勾了勾唇,往前走了一步斂去笑,「祖母,父親,還請看在嫣紅姑娘肚子裡弟弟的份上,網開一面,饒過了嫣紅姑娘。」
扭頭看向嫣紅說道,「嫣紅姑娘別擔心,祖母和父親最是重視血脈親情,定不會讓你肚子裡的弟弟有一分差錯的。」
「是啊,嫣紅姑娘,這郡主說得好,你這肚子可是範家的血脈,母親和二哥自然是會好好待你的,你就安下心來養胎,可莫要跟剛才那般一樣尋死覓活的了,不為別的,也得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一直沒有出聲隔岸觀火的馬氏出言,添了一把火。
肚子裡的弟弟,於麗珍聽得咬牙,這心口如針扎一般刺痛。
嫣紅姑娘跪在地上,聽得**的話心下慘然一笑,她是老夫人一手調教出來的人,自然是聽得出來看得明白二夫人是要陷害郡主,卻不料自己誤打誤撞給撞上了,如今她也只盼因為肚子裡的孩子能保住一命了。
否則,這範府和於家都是容不得自己了的。
「先把她扶回秋水居歇著。」範老夫人朝秦媽吩咐了一句,秦媽媽忙走到了門口喚了如意進來,讓她扶嫣紅姑娘出去讓人送回去。
「天色不早了,你們兩個回去吧。」範老夫人看了陳氏和於浩一眼,眼神銳利地看向陳氏,說道,「回頭我挑個丫頭送過去。」
再送一個丫頭過去?這事就這麼落了?
陳氏一怔,見老夫人的臉色有陰沉得很,心想自己和於麗珍那點小伎倆這老太婆定然是瞭然於心的。
陳氏忙扯著笑點頭應了,心想送一個丫頭就一個丫頭吧,這事,說穿了真若是傳了出去,對於家和範府都沒有好處,為了自己的兒子,她當然是不會把事往外說的,這個輕重她還是分得清楚的。當時人多,想必好奇的人也不少,暗裡猜測的必是很多的,這送個丫頭去於家,不過是給了一個好看的說法而已。
如是一想,拉了於浩行禮夾了尾巴匆匆告辭離開。
「老二,嫣紅是房裡的人,你想怎麼處理。」範老夫人撫了撫抽痛的額角,看向範言志說道。
這嫣紅有了身孕,範老夫人不得不重新開始考慮這事。
「兒子聽母親的,母親儘管做主就是了。」範言志黑著一張臉,悶聲回道,這雖是沒有做什麼,可是他頭頂上這團綠雲是沒法去除了的。
範老夫人頭痛,左右為難。
這留著吧,就相當於是範言志的頭頂的綠雲一直罩著,不留吧,到底她的肚子裡有了範家的骨肉。
於麗珍扶著範明玉的手,指甲都要掐入了手心,可是這心裡還是一陣陣的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