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產?於麗珍心裡咯噔了一下,望向穩婆說道,「穩婆,請盡力,若是需要什麼儘管開口。」
「李媽媽,你參片送進去。」馮氏轉頭吩咐李媽媽。
穩婆微微抬手用衣袖擦了下額頭的汗水,點了點頭,轉身進了房。
夜涼如水,夜幕下的萬物都慢慢寂靜無聲了起來。
紅姨娘激烈的叫喊聲在這沉寂的黑夜裡尤為尖銳和慘烈,在夜色籠罩的范府上空中高高地揚起,讓人聽得格外心驚和滲人。
於麗珍端了茶,低頭細細地品著茶,片刻才抬頭看向馮氏和馬氏說道,「第一胎難免要費些時間,大嫂弟妹夜深了,請回吧。」
馮氏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點了點頭,卻還是看向李媽媽吩咐說道,「李媽媽你留在這,有什麼事可以照應著點,要是缺什麼藥材,儘管去庫房取。」
「是,夫人。」李媽媽屈膝應了一聲。
「丁媽媽你也留下。」馬氏也吩咐了自己的媽媽一句。
兩人起身,馮氏想了下回頭看向於麗珍說道,「這邊有穩婆,有大夫,還丫頭婆子在,二弟妹也早些回房休息吧,這今天你可是累了一天。」
「謝大嫂關心,我省得的。」於麗珍起身相送馮氏和馬氏。
兩人邊走邊回頭叮囑了於麗珍出了秋水居。
「夫人,你回吧,這紅姨娘是頭一胎。」王媽媽勸說著於麗珍。
於麗珍靠在椅子上一臉的疲倦和不耐,伸手揉了揉眉心,點頭,「那你留下,盡心著點,有什麼事使個人去落霞院找我。」
說完,撫著額頭出門往外走。
回了落霞院梳洗了一番,也記掛著秋水居於麗珍就穿了套家常的便服躺在了床上,沒一會就睡了過去。
秋水居,紅姨娘是嚎了晚上,這肚子裡的孩子就是沒有生下來,這穩婆也是累得腰酸背痛,兩眼發紅。
紅姨娘更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被汗水浸濕的頭髮緊緊地貼在額頭,累得連哭喊的力氣都沒了。
住在一個院子的藍柳也是一晚上沒有睡著,聽得那一聲聲的叫聲,嫩是睜著眼睛在床上躺了一晚上。
如意在外間的椅子上稍微眯了一下眼,到了東方吐白的時候,突然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帶著一絲茫然掃了一眼房間,抬腳進了裡間,問道,「生了沒有?生了沒有?」
「沒。」穩婆擦著臉上的汗水,轉頭看向如意說道,「姑娘,這胎位正不過來,這姨娘又沒了力氣,先去弄些吃的來給姨娘吃下去。」
「我這就去。」如意掃了一眼屋裡累得癱倒的眾人,點頭說道,」你們也等會,等會吃的就來了。「
「姑娘,謝謝了。」穩婆喘了口氣,看著如意說道。
如意笑了下,轉身出了房。
穩婆瞧著紅姨娘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的血色,就連眼睛也開始渙散,按著她的肚子說道,「姨娘,莫要洩氣,這生孩子啊,生三天三夜都有不少,你啊,這是早產胎位有些不正,為了肚子裡的孩子,你自己切莫放棄。」
穩婆說得是誠懇。
她做穩婆多年,這接生了不少的孩子,這高門大戶自也是不少。也是見多了,一般的嫡妻寵妾也是見過的,不過眼前的姨娘就是不得寵的,又是個姨娘,這又是早產,這母體和孩子都危險。
這女人嗎,生孩子本來就是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本就可憐,這當姨娘沒有依仗的就更是可憐了。
紅姨娘微微頷首,眼眸裡有一絲動容,看著穩婆說道,「謝謝。」
「等會你聽我的,莫亂使勁。」穩婆叮囑著。
又說了一些寬慰的話給紅姨娘聽,「這范府是幾百年的世家,姨娘這生下了公子,以後就是享福了。」
「嗯。」紅姨娘眼光募的升起一絲晶亮,嘴角也泛起了笑容。
慧園的**一早起來了,梳洗後用了早飯,剛放下了碗筷,蘇嬤嬤走近她說道,「郡主,那秋水居的紅姨娘生了一晚上也沒能生下肚子裡孩子,可能還要熬,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生下來。」
「嗯,你派人看著點,若是那邊缺少什麼藥,府裡沒有要去外面買的,若我們這邊庫房有的話,你就儘快送過去,等會我要出門一趟,若是我還沒回來的時候孩子生下來了,你就看著送一份禮過去。」**想了下,搖了搖頭說道,「還是算了,藥什麼的別送了。」
免得出了什麼事情,做善心還被反咬一口。
「是,郡主。」
**起身出了門,去了小廚房,「都準備好了嗎?」**進了廚房,問道。
荳蔻抬頭,笑呵呵點頭說道,「嗯,都準備好了,就等郡主你了。」
**看了一眼案板上的材料,已揉好的麵團,攪好了的淡黃色的姜水,蜂蜜,薄荷等一目瞭然。
**點了點頭,挽起衣袖,開始動手。
不出半個時辰,小廚房傳出一陣清新提神的香味,灑掃院子的粗使丫頭抬頭眼眸一亮看向小廚房的方向,不自覺地嚥了嚥口水。
**讓荳蔻蓋上蒸籠的蓋子,轉頭看向荳蔻說道,「你看著火候,等過上一刻鐘就出籠,然後拿出來晾一會,包好等著我回來,準備等會出門。」
「是。」荳蔻點了點頭。
**撫了撫衣袖上沾的白色麵團沫,轉身出了廚房回房換了一套金盞花暗紋的淡藍色雲錦,讓冰片梳了個雙螺髻,髮髻上纏了鵝黃的絲帶正好和衣服上的金盞花暗紋的顏色相輝映,在髮髻的頂端再戴了一朵紗絹疊的宮花,挑了紅色貓眼石的耳墜子,襯得肌膚如雪,貓眼石嬌豔欲滴。
**看了看,滿意地一笑,帶了冰片去老夫人的榮安堂。請了安,**就開門見山說要出府一趟。
本來以為老夫人會如往常一般詢問幾句,卻不料這次范老夫人卻是沒有問半句就直接應許了她,就叮囑了**一句天冷讓她早去早回。
**有些詫異,看著屋子裡就只有明雅幾個姐妹,於麗珍和大伯母馮氏,三嬸嬸馬氏都沒有在,再看范老夫人臉色有些不濟,想來老夫人也是擔心著秋水居紅姨娘。
所以**也沒有說什麼,見著范明玉很有深意的眼色也當是沒有見到,直接帶了冰片回慧園。
「郡主,都已經好了。」**回了慧園,荳蔻也正好把點心打包好了。
「嗯,我們走吧。」**朝她點了點頭,帶了兩人出府。
「郡主,這是……」下了馬車,荳蔻見著眼前氣勢恢宏的府邸,帶著疑惑望向自家主子。
這自家郡主一大早起來親自下廚,就是為了來六皇子府?這點心是給六皇子做的?
**含笑不語,點頭。
荳蔻帶著疑惑,走向前去,叩門。
叩了兩聲,就有人裡面開了門,一見荳蔻,問道,「姑娘,何事?」
「小哥,煩通報一聲,就說**郡主來訪。」荳蔻微笑說道。
「請姑娘稍等。」那小廝聽得是**郡主來,忙作揖行了個禮,這才轉身往裡走去。
沒一會,就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帶了開始那個小廝走了出來迎接,**見他身著穿著不熟,這五官也甚是端正,想必應該是六皇子府的管家。
那男子走到**的面前頷首,說道,「郡主來訪,奴才趙毅是六皇子府管家,有失遠迎,還請郡主恕罪。」
說罷朝**作揖深深一禮。
**含著笑微微抬手,「趙管家免禮。」
「郡主裡邊請。」趙毅帶著笑,彎腰伸手。
「有勞。」**點了點頭,帶了荳蔻和冰片往裡走去。
進了門,迎面就見一片廣闊的庭院場地,青石鋪地,青石路的旁邊栽種著樹木,因是秋天,樹木上的樹葉已經發黃,沿著青石路另又栽種著了灌木,灌木倒是青翠如春,旁邊小花圃裡的菊花在寒風中盛開得很是鮮豔。
再往遠處看出,則是房屋雕樑畫棟,屋簷如向上翹起,如要躍上天空一般,遠遠地還能看到那房樑上的雕工,雕工很是精細,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
整個府邸,華麗中透著大氣,無一不昭顯著皇家的華貴。
「郡主請稍等,殿下早朝應該就快回了,奴才這就讓人去宮門口候著。」趙毅引了**進了大廳,讓人上了熱茶,帶著歉意笑著說道。
「是我突然來訪,是我失禮了。」**笑著說道。
想來給徐習遠道謝是真的,是自己的誠心,但是見不見人倒是無所謂的。
「老奴惶恐。」趙毅回道。
「趙管家請自便。」**淡笑著朝趙毅說道。
「奴才不敢。」趙毅彎腰誠懇說道。
**低頭抿了口茶,眼眸看向懸在牆上的山水圖上。
青山,薄霧,白雲,挺拔的松樹,雲霧縈繞如仙境一般飄渺,起筆落筆和行雲之間又透著一股子的霸氣,畫的下面,沒有落款。
**收回了目光,含著笑喝了一盅茶。
**瞧著老神安定的趙毅管家臉上透著一絲急切來,於是放下手裡的茶杯說道,「趙管家,其實我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就是前些日子六殿下幫了我一個忙,今日特來謝謝六殿下的。」
「能幫上郡主,殿下自是榮幸的。」趙毅說得很是謙虛。
「如此我備些薄禮,還請趙管家轉達我的謝意。」**說完,荳蔻把手裡拎的點心,遞了過去。
趙毅忙伸出雙手接了,一股微微的熱從手裡的包袱裡傳來,隱隱帶著一絲別樣的香味,趙毅能當六皇子府的管家,心思是玲瓏剔透的,一下就猜到了這包袱裡的東西是吃的點心,細細聞來,這香味還帶著一絲別樣的味道。
趙毅想了下,說道,「如此厚禮,奴才惶恐,還請郡主多等會。」
「不了,趙管家將我的意思轉達就可以了。」**起身,告辭往外走。
趙毅管家愕然了一下,忙恭敬地相送。
「咦,**郡主?」剛出了大門,**的耳畔傳來一聲清朗的聲音。
**抬頭看去,見著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自己的馬車旁邊,身著莽紋藏青色錦服的徐習徽下了馬車,玉冠束髮,面容俊美,眉目之間有幾分賢妃的影子。
徐習徽嘴角含著笑款款朝**走了過去。
「見過五殿下。」**忙屈膝行禮。
「免禮。」徐習徽伸手虛扶了**一下,抬頭看了眼六皇子府,含笑看向**問道,「郡主這是來找六皇帝呢?」
面上的笑容很溫潤,有種春風拂面的感覺。
**嘴角微彎,淡淡回道,「嗯,找六殿下有點事。」
有事找六皇子,如此堂堂正正的單獨來六皇子府也是無可厚非。
「六皇弟被父皇留下問話了呢,可能要等一會才能回來。」徐習徽說道,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看向**又問道,「這郡主是要走了嗎?」
「還有些事要辦。」**點頭。
「不若郡主去前面我的府邸坐一坐,喝杯粗茶,等六皇弟回來了再說,如何?」徐習徽提議說道。
「多謝五殿下好意。」**婉拒,朝他行了一禮說道,「如此,**告辭。」
「郡主一路慢走。」徐習徽笑了下倒也不強留,「那就只好等改日請郡主賞臉了。」
「告辭。」**屈膝一禮,帶了荳蔻兩人上了馬車。
徐習徽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微眯著眼睛看向遠去的馬車。
**郡主,父皇的寵愛,公主外祖母,范府的七小姐,這一個個的身份,似乎也不錯啊!不過,她和六皇弟怎麼走得如此之近?
徐習徽微勾了勾唇,深思了片刻也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靠著馬車,低聲吩咐了荳蔻一句,荳蔻掀了車簾吩咐了一句車伕,「去,翡翠坊。」
車伕應了一聲,馬車咕嚕咕嚕朝朝前駛去。
「郡主,到了。」
**下了馬車,抬頭看著鋪子門面上三個俊秀的字————翡翠坊。走了進去。
一進去,一個身著銀紅色比甲的姑娘笑盈盈走了過來,迎接道,「姑娘,請問要看些什麼?」
「嗯,店裡有什麼新的頭面?」**走了進去,狀似不經心問道。
「姑娘,我們這個月最新有一套菊花樣式黃金的頭面,您要不要看看?」
「就只有菊花?」**蹙眉。
「是的,姑娘。」姑娘依舊笑盈盈地解釋說道,「當然我們還有其他的,但是這菊花樣式的是這個月新出來的,我們這翡翠閣也就只有七套。」
「如果我不滿意,那貴店是否定為我定做?」**扭頭問道。
「對不起,姑娘。」姑娘臉上的笑容依舊,語氣依舊親切。
「我願意出十倍的價格。」**繼續丟餌。
那姑娘眼眸一絲不變,低頭,「姑娘,抱歉。」
**眼眸閃過一絲讚許,剛要開口讚嘆幾句,話還沒開口,這半夏就從一旁的樓梯走了下來,一見**,眼眸一亮如一陣煙一般衝了過來,欣喜呼道,「小……郡主。」
「怎麼還這麼咋呼呢?」**笑著打趣道。
「郡主,你怎麼那麼久都不來看望我們?」半夏嘟著嘴拉著**的手,語氣透著歡快。
「我這不就來了嗎?」**眼眸的笑往外溢。
「走,我們樓上說。」半夏拉著她的手就不肯放,引著**往樓上走,樓上設的是雅間,專門接待買得多的貴客。
上了樓,荳蔻和冰片都沒有進雅間,把空間留給了久未見面的兩主僕。
半夏親手給**倒了茶,遞給她說道,「郡主,王媽媽可念叨你了,每日都念叨幾遍,說著要年底了啦,鋪子的賬目該讓你過目,又惦記著郡主過冬的衣帽鞋襪是否都準備好了啦?有記掛著你的身體是不是好徹底,怕留下什麼後患啦?」
「呵呵。」**笑得暖心,「我等會去丁香那看看清風醉那邊的情況,就先不去看黃媽媽了,你跟她說我都好,不用她擔心,這就快要過年了,鋪子肯定會很忙,你們十二月初早點關門歇業,也不怕少掙那麼點。」
「是。」半夏笑得開心。
**又問了三人的生活狀況,半夏讓人把一年的賬目都拿了來,給**查看了一遍,**翻了幾頁看了看,就放了下來,說道,「回頭找個時間再看,這鋪子裡的夥計過年多發一個月的月例,也辛苦一年了。」
「他們可要高興死了,本來這月例就比其他鋪子高了不少,這過年過節的郡主還寫信過來吩咐我們多發銀錢。」
「只要他們忠心,盡職,幾個銀錢算不得什麼。」**瞧著半夏做事麻利,頗能獨當一面了,心裡頗是欣慰。
說了幾句,才告辭,去酒館————清風醉。
這兩個鋪子,自開張來都是黃媽媽帶著半夏和丁香兩人打理,一年多來紅紅火火的生意,招了不少人的嫉妒,暗地裡打主意的人可不少。好在有皇帝表舅這個大靠山罩著,當初她在宮裡養傷,就出了幾個主意,也全靠何成公公辦事細心,最開始鬧場砸場子的人都給收拾了。
一年多來,兩個鋪子聲譽滿京城。
清風醉的酒自是不必說,上次范琦週歲宴,**在宴席上就親眼見到過賓客的讚譽。這翡翠閣的首飾在勳貴的夫人小姐中也是大受歡迎。
清風醉的酒限量銷售。
僅此,唯一,這翡翠閣走的則是這個路線,這花色,樣式,這翡翠閣都不會重複的出現。
就算別的首飾鋪子打造一樣的出來,那也是不一樣的,翡翠閣有自己獨有的記號,每個首飾的上面都會刻上一朵細微精緻的蘭花為標記。
而翡翠閣的師父手工也是一流的。
端的如是,這翡翠閣的首飾在京城貴婦和閨閣千金中大受歡迎,勳貴人家的夫人小姐缺的從來都不是銀錢,她們就是看中了那份獨特和獨一無二,,要的是別人的羨慕和嫉妒,如眾星捧月的那份榮耀。
去了清風醉,**看著清雅的佈置,和裡面三三兩兩喝著酒低聲談論的賓客,微微點了點頭,試探了一下里面的夥計,也很是滿意。
讓人請了丁香出來。
兩人說了一會話,快到了正午的時候,**叮囑了丁香一番,這才動身離開。
「去雲來樓用了飯,再回去吧。」**朝荳蔻吩咐了一句。
三人到了雲來樓,裡面大堂已是賓客滿座。
**要了一個雅間,帶了荳蔻和冰片兩人跟著小二往樓上走。
上樓,轉角的時候,柳恆之,崔覲和范瑜恰好走了進來,柳恆之伸手指向樓梯那一抹背影,問道,「范瑜,那不是你的郡主妹妹嗎?」
范瑜抬頭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一個轉而即逝的背影,搖了搖頭扭頭側頭看向柳恆之說道,「世子是看錯了吧,這,我家七妹妹怎麼會在這雲來樓?」
他那郡主妹妹最是不喜歡出門,每回六妹妹和大伯家裡的明雅明婷出來,七妹妹準是推脫的,也不知道每日的窩在慧園作什麼?
除了皇帝召見,去公主府,其他還真是沒有看到她出過府,除了那次踏青,還有就是和孟家小姐,姜家小姐去莊子上遊玩。
范瑜禁不住想那七妹妹是不是因為太少出門的緣故,就兩次出門,還兩次都出了事。
「難道是我看錯了?」柳恆之摸著下巴,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崔覲眼眸沉了沉,眼睛深處閃過一絲亮色,說道,「你沒有看錯,就是**郡主。」
雖只是一個背影,但是他絕對不會認錯,就是**郡主。
「剛才那姑娘在哪個雅間?」三人在等了一會,就看得那領路的小二下了樓來,范瑜開口問道。
小二掛著招牌笑,恭敬回道,「還請客官見諒,這個小的不能告訴你。」
「還請小二行個方便,那是家妹。」范瑜給小二遞了一把碎銀子過去。
「既然是一家人,那請客官隨小的來。」小二沒有接他手裡的碎銀子,卻是轉身帶了三人往樓上走去。
「進來。」聽得叩門的聲音,荳蔻扭頭說道。
心裡卻是有些疑惑,這小二才剛出去呢,菜就上得這麼快?
**抬頭,見到跟在小二身後,一湧而進的范瑜三人,臉上的笑容一下就褪了下去,眼睛掃了三人一眼,目光落在小二的身上,問道,「這就是貴店的如此對待客人的?」
不稟告了自己一聲,也不等自己的同意就把別的人給領了進來?若她這是在大堂,那就無話可說,可是她這是在雅間?
不是應該尊重客人的意見嗎?至少也得先問自己一聲吧?
**的語氣很輕柔,可是含著的怒氣,卻是一點都不容置疑。
「姑娘,對不住。」聽得**話裡的怒火,小二隻得躬身道歉,他本來是想先進來問姑娘的,可是那三位公子一下就跟著自己湧了進來,他也是沒有辦法。
「七妹妹,別為難這小二了,是我讓他帶路的。」范瑜見**刁難著一個小二,忙圓場。
「這就是貴店的規矩?」**端著杯子喝了一口,語氣依然輕柔,沒有理會范瑜的話。
京城勳貴多,容易得罪人,也有人仗勢欺人,但是這雲來樓應該不會如此沒有原則吧,這雲來樓可是最大,口碑最好首屈一指的酒樓。
范瑜見**無視自己,又抓著小二一副不依不饒的口吻和模樣,覺得這個妹妹在兩個世子面前很下自己的面子,於是往前走了一步,擋在了小二的面前,看著**說道,「七妹妹,你怎的一個人來雲來樓了?」
語氣像是一點都沒有介意**的樣子,臉上還帶著一絲驚訝的微笑,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樣。
「怎麼?一個人不行嗎?難道要如四哥這般三人成夥,四人成群才能來著桂雲樓?」**這才轉頭看了范瑜一眼,眼睛還是看向小二,很是疑惑地問道,「難道貴店還有這樣的規定嗎?不招待一個客人的?」
「姑娘,對不住,是小的的錯。」小二一見情形不對忙道歉,這頭低得更低,腰彎得更下。
看樣子是兄妹,可是氣氛不對,估計是在家不甚和睦。
小二又轉身忙躬身彎腰朝范瑜三人提議,說道,「三位客官,不如小的給三位客官找間大的雅間。」
范家四爺,兩位世子,眼前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范家哪位姑娘,看著這神情淡淡的話說也輕輕柔柔的,但一看就知道也不是好惹的。
這京畿重地,誰都不能得罪,他一個跑堂的小二,就更是艱辛了。
「你先出去。」范瑜看向小二說了一聲。
小二看了**一眼,見她沒有說什麼忙恭敬地輕輕退了出去,還拉上了雅間的門。
「怎麼?四哥,兩位世子想要和**一起湊桌?」**挑了挑眉。
「反正七妹妹也是一個人,不若一起,熱鬧。」范瑜笑了下,直接承認了**話裡的意思。
**扭頭看向他,眼眸裡閃著顯而易見的怒火,「四哥,我喜歡清靜。」
看著他們三人,還能吃得下飯?直接拒絕了。
而且在外面,和他,還有崔覲和柳恆之這兩人一起同桌吃飯,他把她當什麼了?
范瑜臉色有些不虞,沒有想到**如此直接拒絕他的提議,想著在朋友面前臉色有些掛不住,就沉了臉,說道,「七妹妹,你這是和兄長說話的態度嗎?」
**不怒反笑,輕笑了一聲,「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不過,四哥,我想問一句,你有當我是妹妹嗎?沒有,你心裡就只有范明玉一個妹妹,我從來都不是你的什麼妹妹。」
不然前身怎麼會引狼入室,把柳恆之那人引到了自己的面前,沒有他的推波助瀾,於麗珍和范明玉兩個後宅女子,能揮得動柳恆之?
用曹安之毀了他是不是有些輕了,是不是應該去問下何成公公那宮裡的內侍是不是缺人?**如是想著。
「郡主抱歉,打擾了。」柳恆之看著**的臉色,轉頭勸說著范瑜,「范瑜我們還是去別的雅間吧。」
這**郡主,每次見到,都能看到她眼底的厭惡和仇恨,柳恆之自問自己和她並無半點的交集,卻是百思不得其解她眼裡和周身散發出來那厭惡和仇恨是哪裡來的。不過,憐花惜玉的習慣使然,也見不得為難佳人。
更何況眼前的佳人是看他不慣一個好眼色都沒有,何苦為難人家也為難自己?
范瑜聽得**的質問,臉都紅了,「你,你,不知禮教。」
到底是讀書人,結巴了幾個字,范瑜也只蹦了不知禮教四個字來。
「不知禮教?」**揚眉,提示道,「怎麼不說我是惡女?」
「惡女。」范瑜漲得通紅的臉,話接得從善如流。
看著**臉上的笑容,范瑜愣了片刻反應了過來,指著**,罵道,「你,你,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挑了了挑眉,捧著茶杯站了起來,「那我大逆不道給你看看。」
說完把手裡捧著的茶杯就往范瑜摔了過去。
范瑜往後退了幾步,躲了開來。
卻不想**反手就抓起桌上餘下的茶杯,又砸了一個過來,范瑜忙偏頭躲開。
**繼續抓著餘下的茶杯一個接著一個砸了過去,大有不砸到你不甘休之意。
范瑜連連後退,挨近雅間門邊,范瑜腳下 一個不穩,跌在了地上把門給撞得咚咚直響。
**趁機把最後一個杯子丟了過去,砰的一聲直砸在他的腦門上,然後順著他的腦門咕隆咕隆滾到了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范瑜伸手往被砸得生生抽痛的腦門摸去,一摸,手心一片嚅濕,一看,手心都是血,一臉青色地看向**,「血,你敢如此對兄長?」
外面的人在堂裡用飯的人聽得這一聲巨響,目光都齊刷刷朝雅間看了過來。
「四哥,我都已經砸了,還說什麼敢不敢的?」**一笑,朝他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彎腰低頭,抿著一絲笑,說道,「怎樣?大逆不道的滋味如何?想不想也和你表哥一般,去邊關軍營鍛鍊鍛鍊?」
於浩在酒後吐真言之後,被於家老爺打包直接送去了邊關的軍營,說是鍛鍊去了。可是這京城誰不知道他這是事發被於家老爺罰去邊關闢謠啊?
至於另一個當事人范言志則是綠帽子戴得緊,縱使禦史有心,可是這事不如其他的事有證有據的。
於浩後來是澄清了,這范府送來的丫頭還在他房裡呢,而且這范府是上下一致爛了袖子往裡攏,加上范言志在南州府可是為芳菲郡主受了好幾年的,這在大安朝來說,可謂是專情得很,再有清官難斷家務事,這說開了,責任在於醉酒的於家的少爺身上,范家二老爺倒成了受害人了,禦史大人看得遠,分析得也是更是透,將心比心,誰會願意找個綠帽子戴?所以這寫好的摺子也就沒有遞到宣文帝的龍桌上,范言志怎樣,還有待觀察。
加之群臣看著宣文帝的態度,以後怕是要重用他的,於是這綠帽子一事,范言志倒是得了不少同僚同情的眼光。這范言志說起來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你,不知廉恥,你的閨訓女戒都怎麼讀的了?敢打兄長?」范瑜捂著額頭的傷口,憤慨地盯著**。
「四哥,這你也要做了愛妹的事情出來值得我尊敬再說。」**笑得很淡,在他耳際低聲說道,「你們要粉飾太平,想要演什麼兄妹友愛的戲碼,跟范明玉去演,我看的噁心。」
作為父親,范言志的眼裡沒有她這個女兒,作為兄弟姐妹,他們更是恨不得把自己死裡推,有用的時候利用,沒有用的時候棄之如履。
誰人能相信,他們為了自己陷害設計自己,做到物盡其用,誰能相信,自己堂堂一個嫡女,被他們逼得離家出走只為了保命。
柳恆之看得目瞪口呆,嫩是沒有反應過來,聽得傳聞****郡主是個惡女,果然名不虛傳!
崔覲倒是沒有那麼震驚了,畢竟上次他也親眼見過**的彪悍,這一次倒是沒有料到對自己的兄長也下得如此狠手。
崔覲看了看很是風平浪靜的一臉淡淡的**,見著她臉上那一抹淡笑,崔覲心裡不知如何就如被一張大手給緊緊地揪住了。
「兩位世子,家兄和我鬧了些小矛盾,你們就當沒看見吧。」**起身看向兩人,輕聲說道。
「當……當然。」柳恆之嚥了嚥口水,點頭應道。
兄妹小矛盾,也不用如此激烈吧,還見了血。
「崔世子?」**看向崔覲。
崔覲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下頭,卻說了一句讓柳恆之出乎意外的話來,「范瑜這頭上的傷,是在下不小心砸的。」
**抬眸看了他一眼,一笑,「世子的好意,心領了。」
自己還不至於要他崔覲來好心擔當這個責任,她敢砸就已經是前前後後想了一遍的。
崔覲嘴角動了動,深深看了一眼**,轉身扶了范瑜起來。
范瑜用帕子捂著額頭,聽得崔覲的話,臉上的怒氣也緩和了一些,目光隱晦不明地看著**,似有千言萬語,還暗含著隱隱的恨意和憤怒。
這雅間也砸了個亂七八糟,地上一地的茶杯碎片,茶水更是在地上蔓延。
「幾位客官,請移駕別處。」聽得響聲,有小二已經機靈地拉開雅間的門走了過來,朝**幾人說道。
看了一眼雅間的狀況,倒沒多少驚訝,應該是經常見到這種事情。
砸得過了癮,**開始見到他們去了的胃口也有了,隨了他們往外走。
「姑娘,請隨小的來。」出了雅間,卻見雲來樓的掌櫃彎著腰,恭敬地請著**。
「這是……」**有些疑惑,這是何意?
「剛是鄙店有錯,叨擾了姑娘,為表歉意,敝店準備了一桌飯菜給姑娘壓驚。」掌櫃的說得很是恭謙。
「無需如此。」**淡淡一笑,搖頭。
見到了自家妹子要一起也是人之常情,可他們是沒有想到自己和范瑜雖是兄妹,卻是水火不容如仇人。說來小二是有錯,不管是不是兄妹,那小二不問自己一聲就帶了人進了自己的雅間也是有錯。但這也不至於錯全在他們。
「本是我們的錯,應當的。」掌櫃誠心誠懇。
「如此,掌櫃的勞煩了。」**也不拒絕了,順了他的意。
「姑娘,請。」掌櫃的聽得**應了,領了**往樓梯走去。
范瑜和柳恆之,崔覲被小二領到了旁的雅間,見到掌櫃的上來獨自請**,三人對視了一眼,崔覲看向**說道,「郡主,還是跟我們一起吧?」
「世子,多慮了。」**頭都沒有回,帶著荳蔻和冰片一步一步跟著了掌櫃的往上走。
這雲來樓是是京城最大的酒樓,向來是勳貴人家公子和小姐喜歡來的地方,還敢如此明目張膽地辦了自己不成?
崔覲你————多心了。
柳恆之看著她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伸手拍了拍范瑜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麼,進了雅間。
小二躬身低頭道,「小的這就讓人請大夫來。」
「有勞了。」崔覲謝了小二,說完給了小二一錠銀子。
小二接了銀子,退了出去。
掌櫃的領著**到了三樓,上面很安靜,掌櫃地領了**走到了盡頭的房間,停在門口推開了門,躬身,「姑娘,裡面請。」
**走了進去,躍入眼簾的是牆上掛了一幅山水畫,山水畫對面的牆壁下襬了一架污水出淤泥的荷花屏風,房間中間的桌上擺著茶壺和茶杯,茶壺裡從茶嘴冒著絲絲熱氣,房間裡隱約能聞到那淡淡的茶香。在房間裡角落裡放著四角熏爐,絲絲的香味從裡面吐了出來
窗戶大開著,冷冽的寒風從窗口吹了進來。
一人臨窗而立,黑色的貂鼠斗篷,背影修長挺拔,迎著寒風,幾縷髮絲隨風飄動。
莫名的**看著他的背影,湧起一股遺世而獨立的孤寂感覺。
「你來啦。」那人緩緩地轉身,身上帶了一抹窗外的冬陽,臉上帶著清雅的笑容。
無墨自入畫,毓秀溫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