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恒回頭,見嚴璋神色有些陰沉地站在自己身後。
“師尊,這事與他無關,我先帶姝瑤回去。您安心在這處理賽後事宜。”說罷,嚴璋從陸恒手中接過嚴姝瑤,禦劍離開。
陸恒知道自己這個弟子是個胸中有成算的人,從來不妄言,而且這事涉及到他的雙生妹妹,更是會慎重幾分。既然嚴璋說此事與這散修無關,陸恒多少也信了七八分。
加之陸恒神識在散修身上又掃了一遍,並未發現魔氣,看來確非魔修偽裝。
陸恒回到問劍峰,在竹屋裏找到了嚴氏兄妹。
嚴姝瑤依舊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她沒有外傷,呼吸平穩。方才在臺上陸恒匆忙探知,發現她完全失去意識。
對於凡人來說,極度的痛苦或者嚴重的傷勢,都會有可能失去意識。但是對於修者來說,尤其是一個已經是築基期的修者,這種情況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修者除了修身,更重要的是對自己道心和意識的淬煉,即使是受了再重的傷,都不會失去意識。
除非兩種情況,一是奪舍,一是攝魂。
嚴璋坐在床邊,臉上神色絲毫沒有往日裏的清風朗月,整個人都像是被陰霾籠罩。
陸恒靠近時,覺察出不對來。嚴璋現在的狀況很危險,他道心動搖了。
作為嚴璋的師尊,陸恒自然知道嚴璋所悟之道是什麼。他悟的是我道,即唯我獨尊之道,此道相信萬物皆掌握在自身手中,能憑藉自身力量改變一切。
然而,現在嚴璋似乎對自身產生了懷疑。他看著躺著床上的嚴姝瑤,想著之前經歷過的那一切。這次還是失敗了。即使是他知道妖物到來的準確時間,即使是他事先去秘境取走了那把本該屬於那個散修的魔刃。
那個散修,原本應當在那個秘境中得到一把上古神器。欣喜若狂的散修將這把神器認主祭煉,並將之作為自己在門派大比中的最後依仗。但他卻不知,這把所謂的上古神器,實際上是一柄魔刃,帶著斬魂效果的魔刃。
隨後便是在大比之中,這把魔刃吞食了嚴姝瑤的神魂,一個來自異世的神魂進入了她的身體。
可是這次,嚴璋在某次下山之時,就已進入那個秘境將魔刃毀掉。可為何他的妹妹還是失去了意識,難道一切真的是不可改變的。無論自己怎樣掙扎,怎樣努力,都無法改變這之後的走勢。
對於自身的懷疑,令嚴璋才突破的境界,都有些搖搖欲墜起來。
一隻手,捏上了嚴璋僵硬的肩膀。
“你在疑慮什麼?”陸恒說,他手下微微用力,指尖帶著一絲劍意直刺嚴璋紫府。
自氣海之內傳來的刺痛,將嚴璋幾乎要脫軌的思緒拉了回來。
“師尊,我……”嚴璋張口,卻發現自己依舊被那種玄奧的規則所束縛,不能透露分毫關於這個妖物的資訊。
嚴璋終究是那層憑一己之力,成為邪道大能的心志堅定之輩。況且現在立在他面前這人,不正是證明了他的努力並非徒勞嗎。他有些動搖的道心,再度堅定不移。
方才在嚴姝瑤與那散修比鬥之際,嚴璋的神識絲毫沒有離開過那擂臺之上。在最後決定勝負的那一刀,也就是嚴姝瑤失去意識的瞬間,嚴璋感受到了那絲奇異的空間之力。
這空間之力,讓嚴璋無比熟悉,與他曾經去過的那個地方,必定是出自同源。
嚴姝瑤的神魂依舊存在,只是不知被困在何處,也許是她的體內,也許是在那個神秘的空間。雖說不能確定她所困的地方,但是嚴璋能確定的是,自己的妹妹並沒有消失。
因為每次重來之時,嚴姝瑤體內都是同樣的神魂。如若在這妖物到來之時,嚴姝瑤的神魂就已經煙消雲散的話,那每次在她體內感受到的神魂波動,都應該是不一樣的。
嚴璋同她是雙生子,在意識覺醒之後,他每次輪回,神魂都未曾被削弱,而是越來越強大。即使是重回凡人之體的幼年時代,他依舊能憑藉著強大的神魂感知到嚴姝瑤體內的神魂,如果那神魂每次都不一樣,那他必定會知曉。
既然不能阻止這個妖物的到來,那就想辦法把她從姝瑤體內趕走。嚴璋心中想到。
陸恒見嚴璋面露沉思之色,並未回話,也沒有惱怒之意。因為陸恒感知到嚴璋的道心,再度穩固下來,境界倒退的跡象也消失不見。
既然嚴璋已從那危險的境地中掙脫出來,那陸恒的目的就到達了,其餘事情,他並不關心。
“唔……”床上的人,發出聲響。
陸恒二人的目光,立刻轉向了嚴姝瑤。
只見她眼皮微動,隨後便睜開眼來。嚴姝瑤初睜開眼之時,眼神有些茫然,似乎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姝瑤,可無大礙?”陸恒開口問到。
嚴姝瑤卻是沒有回話,只是呆坐床上。
陸恒上前一步,正想用神識探查一番她是否神識受損,卻聽嚴姝瑤開口。
“師尊,我這是怎麼了?”
“你在大比之中失去意識。”陸恒說。
“身體上可曾有什麼不妥?“嚴璋開口。
“嚴璋!你怎麼會在這?”聽到嚴璋開口,嚴姝瑤似乎才注意到他,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來。
嚴璋卻是笑道:“竟然直呼兄長姓名,見到哥哥還這般吃驚,難道你神識真的受損了?”
“才沒有呢。”
陸恒敏銳的發覺,嚴姝瑤的狀況有些不太對勁。她看嚴璋的神情充滿著不可置信,似乎覺得嚴璋不應該出現在這問劍峰之上。
更奇怪的事,嚴姝瑤看自己的眼神,卻有有些勢在必得的野心。
難道嚴姝瑤真被人奪舍,而這人認識自己並且有仇,所以才想借奪舍弟子之際取自己性命?陸恒當下就思索起來,死在自己劍下那些魔修,有哪個精通神魂一道並且還僥倖逃脫。
然而,陸恒斬殺那些罪惡滔天的魔修之時,從來沒有留手,向來都是將對方軀體神魂一道絞殺,不可能有人逃脫。難道有人修習過那分魂之術?
“伸手,方才你失去意識,恐你神魂有損。”陸恒說。
嚴姝瑤聽話的將手伸了出來。
陸恒握住她的脈門,神識順著經脈進入對方氣海,一掃之下並未發現任何異樣。
垂眸思索片刻,陸恒抬眼,見嚴姝瑤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神色十分激動。他心中再度確定,嚴姝瑤定是被人奪舍,而且此人與自己仇怨不輕,不然也不會在奪舍之後絲毫沒有掩飾的露出這種神色。
只是在嚴姝瑤的紫府之中,並未發現任何異樣。陸恒心下認定,這定是自己沒有見過的上古邪術,如今不能輕舉妄動,真正的嚴姝瑤神魂還不知在何處,也不知她的安危。
此事還需徐徐圖之。
陸恒交代嚴璋照顧好嚴姝瑤,轉身出了竹屋。他並未到空地上練劍,而是禦劍前往了辛躍道君所居峰頭。
“師弟,真是稀客。”辛躍道君雖正在為門派大比的事情忙得天昏地暗,見自家師弟前來,卻也是立刻放下手中事務站起身來。
要知道,他這個師弟可是鮮少主動來尋自己。
陸恒也知辛躍道君此刻事務纏身,也不耽擱時間,直接道出來意:“師兄,我想向你借一件法寶。”
“何物?”辛躍道君有幾分好奇,要知道自己這個師弟可是除了那把問道劍,連防護法寶都沒有一件。因他走的是最為純粹的一劍破萬法的劍道。
“如真似幻盤。”
這如真似幻盤,是辛躍道君的成名法器之一。上面篆刻著辛躍道君造詣最深的幻陣,在無防備之下陷入此陣,即使是化神道君也難以分辨真假。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愈發讓陸恒堤防起來。
嚴姝瑤從弟子居搬回了問劍峰。
她說這些年來,居住在外,雖然交了不少朋友,但是卻與師尊和兄長生疏了不少。此事想來得不償失,畢竟師尊和兄長才是自己最親密之人。
陸恒見她說話之間,還朝自己看了一眼,眼神之中又是那種勢在必得的神色。這個危險的奪舍者,還是待在問劍峰更加容易控制。
“你是我親傳弟子,本就該居住在問劍峰。”陸恒點頭。
一旁嚴璋也是心下了然,這妖物的舉動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因為,他在那奇異空間之時,見過一本書冊,上面記載著修真界許多重要人士的資料。
書冊的名字非常奇怪,封面之上,寫著“攻略”二字。
起初,嚴璋對於這本書冊內容並不能理解。直至他輪回數次,神魂變得強大之後,他能在那神秘空間看到更多的東西。看到一些曾經發生在那妖物周遭的,他未曾見過的事情。
從這些畫面中,嚴璋發現這名為《攻略》的書冊,似乎是一門修行邪法,這門邪法的作用就是迷惑人心。那妖物只要按照這《攻略》行事,無論是道修大能還是魔修魁首,似乎都會被她迷惑。
除開自家師尊,嚴璋從未見他被妖物迷惑,即使是那妖物每一步都行對,最終也只是換來師尊的一句:“吾心中所求,只有大道。”
這日,陸恒在空地之中練劍。
嚴璋在一旁撫琴,揣摩音律之道。
師徒倆默契十足,顯然不是頭次這般修行。
“師尊,哥哥。”嚴姝瑤端著餐盤,款款而來。
嚴璋見那妖物端著食物一路行來,立刻就想到《攻略》之中描寫的關於這一幕的描寫。
初回問劍峰之後,嚴姝瑤的選擇是:甲、向師尊討教修煉心得。乙、為師尊洗手作羹湯。丙、在師尊面前舞劍,吸引他的注意。
正確選擇:乙、為師尊洗手作羹湯。原因,選甲的話師尊會問你修行之事,你答不上來。師尊的好感度降低。選丙的話,師尊覺得你劍術不堪入目,簡直是侮辱劍道,好感度降低。
嚴璋知道,雖說乙是那攻略中建議的行事方式,然而自家師尊接下來並不會接受這些食物,只會說一句:“為師不食凡俗之物已久,端下去吧。”
放在桌上的食物,黑漆漆的一團,散發著不明氣味。靈食本就是道法中的一種,各種靈獸肉靈草之間講究屬性的相生相剋,這嚴姝瑤從未修習過此道,自然是不可能做出像樣的食物來。
嚴姝瑤心中也知道這道君是不會接受這些食物的,但是攻略中這麼寫著,必定是有其道理的。自己可是拿到了官方內部攻略的人,她不信會拿不下這個從未有人攻略成功的男神。
“師尊,弟子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弄的,把手都燙傷了,您就賞臉嘗一口吧?”嚴姝瑤可憐巴巴的伸出手來,白玉般的手指上被靈火灼傷,上面起了數個水泡,看起來頗為慘烈。
陸恒垂眸看著擺在桌上的食物,心中想著這食物氣味如此濃烈,必定是為了掩飾其中所下的詭異藥物。
他手指微動,儲物戒中的如真似幻盤就落入手中,再一彈,陣盤落地。那奪舍者立刻就陷入幻境之中,在幻境之中,奪舍者會看到她心中所期待的幻象。
嚴璋看著自己師尊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向來聰穎敏捷的腦子有了一瞬間的停滯。師尊這是什麼反應,自己在那神秘空間之中,可是從未見過。
陸恒見嚴璋臉上異色,解釋到:“姝瑤必定是被邪祟奪舍,現在終於動手要暗害於我,那食物之中必定有異。”
嚴璋順著陸恒手指方向,看向桌上那堆黑乎乎的不明之物。
“暗害於你?”嚴璋重複。
“是,這邪祟近日時常心懷不軌地偷看我,定是與我仇怨頗深之人,今日她終於忍不住動手。”陸恒說,“這幻境能引出這邪祟心中最渴望之事,待到她心防最弱之際,我擒了她神魂以搜魂術探知姝瑤的下落。”
心懷不軌?這妖物確實是對師尊心懷不軌,但是嚴璋覺得師尊理解的心懷不軌,似乎與自己理解的有著莫大的差距。
陸恒見嚴璋一副有些呆愣的模樣,以為他是不敢相信自己胞妹被人奪舍,於是抬手就要將陣中那人的神魂擒出。
“師尊且慢!我也知曉此事,只是現在還不能動這妖物!我猜想她是姝瑤能回來的關鍵。”這話一出口,嚴璋又愣了一下,自己竟然能說出一些相關之事了。
可惜在說出此話後,他再想言之,卻又被那玄奧的力量阻止。
他只得無奈說到:“師尊,先靜觀其變。”
既然嚴璋心中已有成算,陸恒就收了如真似幻盤。
自幻境之中醒來的嚴姝瑤,並沒有發現有任何異常,只是對著師尊行禮應到:“是的,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