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恒依舊未動。
為了不暴露身份,問道劍在來這萬魔殿之時,就被他收入氣海之內。
為了讓嚴璋同意將他帶入萬魔殿,陸恒以道心起誓,如不遇性命之危,絕不動用修為。現下這情況,他只能等公西昊動手。
公西昊卻是不知為何,就是遲遲不動手。聽到陸恒吐出那四個字,他冷笑一聲:“要戰便戰?你與我,就只剩下這一句話了?”
他以手撫額,笑得肩膀發顫。
陸恒聽他那詭異的笑聲,覺得此人是不是修魔修壞了腦子,越發的喜怒難測。
卻見公西昊突然抬頭,一個箭步就衝了上來。
見公西昊攻上前來,陸恒反射性的就想喚出問道劍,卻見對方竟是並未動用魔氣,而是是如同凡間武者切磋一般。
空有招式。
陸恒收起正準備衝破體內禁錮的靈力,免得違背自己的誓言。對於這空有招式的攻勢,他隨手就接了下來。
修真之人,出去靈力或是魔氣,身體比之普通人也是要強健不少。兩人雖是沒有動用靈力和魔氣,卻也是出招之間也是迅如風雷,兩人身形交錯,幾乎只能見到殘影。
你來我往,瞬間就是數十招過去。陸恒這才覺出幾分不對來,這招式太過熟悉。幾乎在公西昊出手之際,他就能知曉下一招式為何。
陸恒與公西昊結識之時,是第一次下山歷練。兩人都是年少輕狂,當時覺得這山下凡人武學也是頗有趣味。便約定以凡人武者的身份,在江湖之中闖蕩。現下兩人所用的折枝手,就是那時結合眾家武學之長,創下的一門招式。
這公西昊此刻使出這折枝手,究竟是出於何意?陸恒實在是無法猜測對方來意,又不想這般被他牽著鼻子走。
一個晃神,他出手的動作就慢了那麼一瞬。這套折枝手兩人演練過無數次,對彼此都太過熟悉,公西昊一見陸恒露出破綻來,自是不會客氣。
這場普通武學切磋,勝負已分。
陸恒被公西昊按到在地,胸口被他膝蓋抵住,喉嚨被對方掐住。不過這些要害之處,只是對於凡人來說,對於修者來說卻是沒有什麼威懾力。陸恒只是心中警惕,防止公西昊突然暴起以魔氣進攻。
不想,公西昊只是半壓在陸恒身上,力道不曾放鬆,卻又沒有別的舉動。他盯著陸恒看了半晌,終於開口。
“你,你也還記得這折枝手,陸恒,我……”公西昊白皙的臉紅了紅,難得柔軟了口氣,不再那樣陰陽怪氣。
只是他接下來的話尚未出口,就聽門口處傳來一聲巨響。
結界被破。
站在門口的嚴璋,本是面帶焦急快步走進。見到密室之中的情況,卻是一愣。
“公西昊,你想對他做什麼。”嚴璋的口氣很平靜,但是卻帶著陰寒之意。
公西昊回頭一望,見嚴璋雙眼之中漫上猩紅之色。他立刻起身,抬手就是放出了自己最強的幾具屍傀。
他甚至回頭對陸恒說:“小心,他激發了真魔之體,此魔體激發之時嗜殺成性,敵友不分。”
此刻嚴璋的狀態,公西昊只見過一次。就是他的父親公西鴻試圖奪舍嚴璋那次,當時嚴璋激發真魔之體,不僅把公西鴻的神魂抹殺,還屠盡了當時在場的所有人。公西昊得以倖存,是因為在嚴璋正要殺他之時,恢復了理智。
那時的嚴璋,恢復理智之後,自然不是公西昊的對手。公西昊將之打傷之後,卻也不敢再追殺對方,生怕引出了這可怕的真魔之體。
嚴璋見公西昊神情關切地對陸恒說話,臉上神情更是駭人,他緩步上前:“你方才,想對他做什麼?”
陸恒見嚴璋頸部,有暗紅花紋蔓延上來,瞬間就遍佈了他左半邊臉。加之那赤紅雙眸,整個人如同那真魔臨世,踏著屍山血海而來。
一種濃烈的危機感自陸恒心底傳來。他不再懷疑公西昊所說,心念一動,一道白光自他丹田之處飛出,落入手中化為問道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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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衝冠一怒為藍顏,和左護法大打出手。左護法的住處完全被毀,如今只剩殘垣斷壁,據說前任魔道魁首公西鴻所留下的私庫,更是毀得連渣都不剩。這讓不知多少魔修為之扼腕。
真是藍顏禍水,藍顏禍水啊。但凡提起此事之魔修,都要搖頭感歎這麼一句。
不過,這些暫時都只是後話。
陸恒扛著被他下了禁制的嚴璋,直接回到了住處。也許是靈力與那真魔之體相衝,被陸恒下了禁制之後,嚴璋就暫且暈了過去。不過陸恒檢查過後,發現並沒有什麼大礙。
將嚴璋扔在床上之後,他就直接在床前盤腿坐下。
現在陸恒的情況更加危險,他被自己立下的誓言反噬。方才嚴璋激發真魔之體,失去理智。陸恒本以為他會嗜殺成狂,便解封了修為,與他一戰。
不想在戰局之中,嚴璋只是發了瘋似的要殺掉公西昊,攻勢絲毫不曾波及到陸恒身上。
陸恒怎樣也沒有想到方才自己並沒有生命之危,在那種情況之下,嚴璋竟是對自己毫無殺意。
沒有性命之危,解封修為,違背了以道心立下的誓言,自是要被反噬。
事情已然發生,也只能盡力挽救。陸恒在床前盤腿而坐,暫態入定。
何為太上忘情道。忘情而至公,得情忘情,不為情緒所動,不為情感所擾。
此刻,在他心中,卻出現詰問之聲。太上忘情道,教人斬卻執念以成聖人。然而聖人終究脫不得一個人字。我終是為人,而非天道,既為人,必有執念。
道心動搖,定是因為產生了執念,不斬執念,如何成就大道。滔天劍意自識海之中而起,誓斬執念,以踏上那無上之道。
那吾之執念為何?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了陸恒神識之中,那便是他的執念。執念現身,識海之中肆虐的劍意化成之巨劍,向著那人當頭斬去。
不料,那人影卻是不閃不避,只是露出一個溫柔的笑:“阿恒。”
巨劍堪堪懸停於那人額前,隨後便化作漫天光點消逝。而那人影的面目,卻是鮮明了起來。
識海之中,斬斷執念不成,反而更重。圓潤無暇的道心之上,出現了裂痕。
陸恒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恍惚中,陸恒覺得有人將他輕柔抱起,隨之放在了床上。被誓言反噬,在識海之中又斬斷執念失敗,陸恒畢竟還是受傷。
一顆丹藥,被人喂入他的口中,瞬間化成一道溫暖的氣息進入經脈之中,開始滋養他受損的經脈。隨後,陸恒的意識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不知多久過去,陸恒睜開眼睛,見嚴璋坐於床前,神情專注地看著自己。
“師尊。”
聽到這稱呼,陸恒一愣,便知嚴璋的神魂已經完全被喚醒。
這本來是陸恒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畢竟有太多的疑惑,只能等到嚴璋神魂被喚醒之後,才能得到解答。
陸恒卻不知為何,怒從心起,語帶不快地訓斥了一句:”孽徒!“
嚴璋被罵得一愣,自拜陸恒為師以來,他從來沒有有被訓斥過。難道是因為自己激發了這真魔之體,還得師尊被誓言反噬,所以才惹怒了對方。但以師尊的性子,絕對不會計較此事。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小心問到:“不知徒兒做錯了什麼?”
“你對我早有不軌之心,此刻還能坦然喚出這一聲師尊?”
嚴璋這才想起自己沒有恢復記憶之前,與師尊的那段對話來。想通其中關節之處,他輕輕地笑了笑:“這與我喚你師尊並無衝突,或者,你想聽我喚一句阿恒?”
陸恒聽到這個稱呼,就想起方才識海之中的那句阿恒,怒意更甚:“我沒有你這種大逆不道的弟子!”
嚴璋發現他的師尊不一樣了。之前的師尊,雖然有七情六欲,卻如同那鏡花水月一般,只是浮於表面。沒有什麼情緒,能入他心中。
現在的師尊,變得真實起來,彷彿自己伸手便可觸及。聰慧如嚴璋,怎麼會猜不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心中欣喜,卻又有幾分憂心。師尊的道心,終究是有了裂痕。但是,如果師尊不能再次悟道,那修為便將要寸步不前。
不過無妨,天下大道萬千,以師尊的資質,即使是重頭再來,也能很快問鼎大道至境。自己,總歸是陪著他的。
“阿恒,我很抱歉,讓你被誓言反噬。但是,我也很開心。”嚴璋湊上前去。
一個溫柔的吻落在陸恒唇上。
陸恒一愣,隨後眉頭一皺,推開對方:“你這是欺師滅祖。”
嚴璋嘴角依舊是帶著微笑:“任憑師尊懲罰,弟子九死不悔。”
眼前這人認錯態度良好,但陸恒就是覺得不太對勁。他正想說些什麼,卻聽一聲尖叫。
“你!你們!怎麼又是這個隱藏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