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師弟,正式行了入門禮後,有些事情就可以告訴你了,跟我來。”陸恒說。
秦逸跟著陸恒,來到了門派後山。長長的青石路的盡頭,是一片陡峭的懸崖。懸崖之下,雲霧繚繞,無法看清下面是什麼樣的情況。只能從那呼嘯而上的風感知到,這谷底極深。
“跳下去。”陸恒回頭說。
“什麼?”秦逸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別害怕。”
秦逸本來想說自己並不是害怕,卻在見陸恒對他伸出一隻手來。
“抓著我的手。”
秦逸心情有些複雜地默認了自己是在害怕,把手放了上去,緊緊握住。那只手比自己的手略小一點,手指修長。掌心的肌膚並不細膩,上面大概都是常年握劍磨出的老繭。這一點都不柔軟而是充滿了力量的手,卻讓秦逸聽到自己的心砰砰砰的劇烈跳動起來。
不要放手,不管是生死輪回,都不要放開。秦逸心底莫名地跳出了一個念頭。
恍惚之下,秦逸被陸恒牽著一同跳入了那神谷之中。耳邊呼嘯的風聲,讓秦逸回過神來,他心情竟出乎意料的平靜。
只見一陣金光閃過,半空之中的兩人就不見了蹤影。
幽深的洞穴之內,洞壁之上的花紋幽幽亮了幾下,洞中憑空出現了兩道人影。
腳一踏到實地,陸恒就覺得一陣沁人心脾的舒暢之感從他每個毛孔之中滲入。這靈源雖然被盜,但在陣中還是留下了濃郁的靈氣,勉強供給這傳送陣法的運轉,只是要想護住天師門,確是遠遠不夠了。
陸恒帶著秦逸走到了洞穴深處,一路上為他粗略講了關於天師門的一切,包括靈源之事。長長的洞穴不知不覺走到了盡頭,只見那盡頭的洞壁之上,一條長長的礦脈如同巨龍一般盤旋其上,礦脈的首尾,都沒入了地面之下。這礦脈之上,閃著點點螢光,不知是什麼礦藏。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地脈。”陸恒走上前去,輕輕的撫了撫地脈之上一個一尺見方的缺口,“這就是原來存放靈源的地方。”
秦逸見陸恒停了下來,臉上露出一絲遺憾之色,便知道他是想起了什麼往事,也不開口催促。
“靈源蘊養地脈數千年了,這地脈眼看著就要生出靈氣來,可惜……”陸恒歎了口氣。
在當初通道崩塌之際,天師門的祖師爺就為這片大陸上的人留下了後路。這塊靈源,即使在修真位面也是人人爭搶的奪天造化之物。大能在離開之時,在這地脈深處布下大陣,以靈源為核心,不斷蘊養這世界的地脈。再加之其上天師門修行者門對天地法則有所感悟後,都會來到此地,將自己悟出的道與這地脈交流。
這天師門數千年來,每一代弟子都做著同樣的事,只為了使這天地自生靈氣,能啟動世上之人遺留在血脈內的靈根。到那時,即使與魔物位面之間的封印毀壞,這世人也有了自保之力。
然而那個竊賊,將天師門數千年的努力毀於一旦。
“那個小賊,是怎麼進入這地脈深處。”秦逸問。
“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按道理來說,非我門中弟子,這陣法是不會接納的。不過,我倒是有一個懷疑的人。”
陸恒將江思樂身上的疑點包括那只突然出現的魔和盤托出。只是在要涉及到重生之事時,又被小助手警告,只得作罷。
秦逸陷入了思考之中。雖說江思樂是他的發小,但他也不是偏聽偏信的人,江思樂這段時間確實是十分的不對勁。
“小樂這段時間確實不太對勁,他以往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是也不是這樣膽大包天任意妄為的人。”秦逸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越想越覺得江思樂有問題。
“魔會放大人心底的惡念,它以惡意為食,仇恨嫉妒這些負面情緒,都是它最喜歡的食物。”陸恒說。
“奇怪了,小樂從小順遂。即使是末世,也一直有阿穆和我照應著他,他心底怎麼會生出這麼重的惡意來?”秦逸有些想不通,“而且他原來對阿穆很是依賴,近來卻敵意很重,真是太奇怪了。”
陸恒看著這人一本正經地在苦惱著。原以為他只是不想戳穿穆飛和江思樂的關係引得大家尷尬,現在才發現,他是真的以為穆飛和江思樂之間只是單純的發小關係。
……這人好像很有點遲鈍。陸恒也有些苦惱。
“或許是因為潘容希的緣故。”陸恒提點了一下秦逸。
“潘容希那人,確實心術有些不正。但是阿穆一心護著他,我又沒抓住什麼他什麼把柄,實在不太好處理。”秦逸摸了摸下巴,“不過阿穆就算對潘容希多加照顧,小樂的反應也有些太過了吧。”
陸恒無奈了,他放棄去點醒這個思路筆直的漢子:“那只魔隱藏得很深,我暫時還沒想到什麼方法,在不傷江思樂性命的前提下,把它引出來。”
“那小樂處境豈不是很危險。看來不能把他放在基地,不然不知那只魔要惹出什麼亂子來,還是帶在身邊多加監視比較好。”秦逸說。
“那只魔現在處於虛弱狀態。而且上次與我的打鬥應該是耗盡了它的魔氣,暫時應該不會出來作亂。”陸恒說。
隨後,陸恒二人又回到門派之中。秦逸既已是天師門的正式弟子,也該挑一門適合自己屬性的功法修煉。陸恒當初傳他的,只是最基本的入門功法。更高深的功法,就得等秦逸正式入門後自己到藏書閣內自行挑選了。
在進藏書閣之前,陸恒為秦逸測試了靈根,果然如表現出來的一般,火系天靈根。秦逸進去之後,陸恒站在門外等他,心裏面卻在想著這異能者的靈根之事。
此位面靈氣斷絕,按道理這些人的靈根是不會被啟動的。但現在魔氣洩露,絕大部分的人被感染成為魔人,卻又有一小部分人啟動的靈根,覺醒了所謂的異能。這魔氣,也能啟動靈根?加之之前在魔人腦內發現的晶核,陸恒心中有了一個猜測。這靈氣和魔氣之間,該不是可以相互轉化吧。如果能找到這轉化的方法,封印通道這個委託,該如何完成,就算是有點端倪了。
心思轉動間,陸恒見秦逸手裏捏了三枚玉簡走了出來。
“你挑了什麼功法?”陸恒有點好奇的問了句。
秦逸直接攤開掌心把玉簡遞了過來。
陸恒拿起上面一枚,發現上書“三昧”兩字,這功法確實適合秦逸。
第二枚,是鍛神決,主修神識以及神識攻擊之法,秦逸天生神識強大,這功法對他來說也再合適不過了。
第三枚……
陸恒正要拿起細看,秦逸卻把手掌收了回去:“這是輔助功法,一些雜術。唉,這天都黑了。把你儲物袋裏那紅燒丸子罐頭拿出來,我給你煮面吃,今天折騰一番,我肚子都在響了……”
陸恒一聽要吃飯了,這才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饑腸轆轆,便也沒去計較秦逸的強行轉移話題,聽話的拿出了出發前秦逸準備好的口糧和便攜爐子。
望著鍋中熱氣騰騰的麵條,陸恒想起一事來:“每個入門的弟子都有入門份例,丹藥之類已經沒有了,儲物袋還是能用上一用的。”
“有一件事,在之前就想和你商量,不過之前我不算是正式弟子,提出來也不太妥當。”秦逸正色說到。
“恩。”陸恒聽他語氣正經,把目光從麵條上戀戀不捨的扯了回來,落到了秦逸的臉上。
“之前我被喪屍抓傷,差點被感染,後來用功法把魔氣逼了出去。當時我就在想,異能者對這魔氣雖然比普通人有更強的抵抗力,但是受傷太重也逃脫不了被感染的命運。我眼睜睜的見過很多弟兄被魔氣感染後,選擇了自我了斷。”
也許想起了很多往事,秦逸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手臂上青筋暴起。
“雲師兄,這功法,能不能挑選一些可以信任的人傳給他們。我知道在這亂世中,懷璧其罪的道理,但是那些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實在是做不到在有避免感染的方法後,還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秦逸面帶懇求的看著陸恒。
“在師父送我下山之前,就囑咐過我想辦法將天師門傳承。只是我不太會跟人打交道,現在既然你已入門,挑選合適弟子這事,就交給你了。”陸恒說完,又把目光轉回到了鍋裏。
這面好像可以吃了。
秦逸一聽,喜上眉梢,又見陸恒的目光黏在了食物上。趕緊拿碗給他盛面,投喂自家師兄。
兩人對坐吃面。秦逸把自己碗裏的肉丸子又撥了大半過去,反正看著眼前這人吃東西,自己胃口就好得不得了,有沒有肉丸子都不要緊。
陸恒也不客氣,夾起丸子放入口中,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月色溫柔,氣氛溫馨。
秦逸不禁生出了幾分閒聊的興致:“說起來,門派為什麼要叫天師門。在我看來,這門派應當是傳說中的修真門派吧。”
“其實本門最初是沒有名字。後來在門中弟子下山處理洩露的魔氣引發的一些事件的時候,被那些人稱為天師,久而久之,就成為了天師門。”
“魔氣洩漏?”
“恩,魔氣洩露會引發一些比較詭異的事件,用你們的說法大概是叫,”陸恒歪了歪頭,“鬧鬼?”
秦逸一愣,笑出聲來:“原來那些傳說都是真的啊,小時候有人跟我講過鬧鬼和天師的事情,我還斬釘截鐵的說不可能。當初打賭說誰錯了誰學狗叫,沒想到現在我自己成了天師。”
“你打賭時可發過誓?”陸恒突然問道。
“發誓?記不清了,應該有吧。”秦逸攤了攤手,“小時候不總喜歡說什麼,說話不算話被天打雷劈之類的話。”
“修行之人,不可隨意向天道發誓。如果發下誓言,是不能違背的。”陸恒認真地看著秦逸。
秦逸想起自己剛剛說的話,臉綠了:“所以,為了履行諾言,我得學狗叫?”
陸恒點頭。
秦逸沉默了許久,卻又不敢小覷這玄奧的天道規則。
於是,只聽威風八面,在W基地說一不二的秦老大薄唇微動,吐出一個字:“汪!”
學完狗叫,秦逸看著陸恒目光灼灼的樣子,覺得自己是不是被耍了。可是看到陸恒眼底的笑意和微微勾起的嘴角,又覺得就算是被這人騙上一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天師門這邊是師兄師弟之間其樂融融,W基地那邊卻是風起雲湧。
江思樂將臉埋在臉盆中,試圖用冰冷的水讓自己清醒一下。他抬起頭來,看向鏡子。鏡子裏的青年,眉清目秀的,肌膚細膩,一看就是從小養尊處優的人。只是現在眼睛下掛著大大的黑眼圈,眼白處佈滿了血死,嘴唇有幾分乾裂,看起來很是憔悴。
江思樂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他已經幾天沒有睡好了。自從上次聽到那個聲音後,他就開始做夢,夢中他反復的經歷著前世那最絕望的一刻。
江思樂走出浴室,穆飛一早就出門出去了。江思樂這幾天夜不能寐讓他很是憂心,於是一早出去想去換些安神的中藥回來。
穆飛出門的時候。江思樂還在床上迷糊著,他覺得穆飛給自己蓋好被子,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才輕手輕腳的出門。起來後,床邊依舊同每一天的清晨那樣,放著整齊的乾淨衣服。桌上的保溫壺裏,盛著溫熱的白粥。
江思樂坐在床邊,腦子裏想著剛才的一幕幕,心神有些恍惚。他從空間取出一個絨布小方盒,緊緊的握在掌心。這是他十八歲那年,穆飛送給他的。
“喲呵,大忙人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真是受寵若驚啊。”
“小樂,生日快樂。”
“真是勞煩你這個大忙人還記得我這種小人物的生日。”
“小樂。”
“這是?我上次提過的那款限量戒指……”
“恩,我不想用家裏的錢給你買這麼重要的東西,所以這段時間冷落你了,對不起。”
手掌一陣刺痛,把江思樂從回憶中喚醒。他低頭一看,原來是那小方盒一角上那溫暖的絨布已經破損,露出裏面尖銳的角來。
江思樂又想起不久前秦逸對他說的一番話。
秦逸告誡他,就算是有了預知異能,但不可以過分依賴異能,因為誰也不能保證,事情會百分之百的向著預知的方向發展。
也許,現在事情和前世不一樣了。至少現在,穆飛沒有拼死給潘容希弄回來什麼治癒系的晶核,潘容希也沒借此覺醒異能,大大鞏固在隊裏的地位。相反的是,潘容希最近似乎有些被邊緣化了。
江思樂想了又想,覺得自己還是放不下和穆飛那二十幾年的感情。他決定去找穆飛談談。
見到穆飛的身影後,江思樂正想上前叫住他。卻看見一旁的房子裏,跑出一個人來。穆飛對那人揮了揮手,顯然兩人是提前約好了。
潘容希。
江思樂閃身躲了起來。他自虐般的看著穆飛對潘容希溫柔的笑,然後潘容希遞了包什麼東西給穆飛。
江思樂見穆飛又是笑得溫柔的對潘容希說了句什麼,潘容希搖了搖頭。然後,穆飛的手,摸上了潘容希的頭。
江思樂終於是忍不住了,他衝了出去。一把推開潘容希,搶過穆飛手裏的東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一地的中藥。
“小樂!”穆飛見狀,也顧不上說什麼,趕緊蹲下去撿那些得來不易的中藥。
“你說給我找藥,就是來見這個賤人!”江思樂卻是狠狠的一腳碾在了地上的藥材上。
“小樂!你怎麼回事!”泥人也有三分脾性,穆飛即使脾氣再好,也被江思樂激出幾分怒火來,“這藥是我和容希跑了整個早上一家家求人換來的!”
“誰稀罕,這賤人從小就沒媽,窮成那樣還能讀大學,誰知道錢是怎麼來的。這藥經過他的手,我嫌髒!”江思樂指著一旁的潘容希,將一腔怒火都發洩了出來。
“江思樂,道歉!”穆飛被江思樂的口不擇言完全激起了怒火,他猛地站了起來,也不去管那些滾落在地的藥材了。
這時潘容希卻開口了:“穆飛,不要緊。小樂一定是因為這段時間沒有休息好,情緒不穩才會這樣,你別怪他。”
“誰他媽要你這個傻逼出來嗶嗶!”見潘容希站在身前攔著穆飛。江思樂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一腳就踹上了潘容希的後背。
只見潘容希被踹得一個踉蹌,失去了平衡,向著路邊倒了過去,額頭重重的嗑在花壇上。頓時,鮮血直流暈了過去。
穆飛也顧不上再說什麼,一把抱起潘容希,失望地看了江思樂一眼後,就匆匆離去。
江思樂蹲了下來,頭埋在雙臂之中,肩頭微微顫抖。果然,一切還是和前世一樣。自己是多天真才會以為事情有些不一樣了,才會想去給穆飛一個機會。
江思樂再一次捏緊了手裏的小方盒,最終毫不猶豫地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至少,在前世的最後,還是有人記得自己,替自己報了仇。
自己該抓緊的,應當是那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