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還須心藥醫。”
不等沈嫿明了這是何意,元明大師已經站起身,他坐著時尚不顯,一站起來才感覺到房梁低矮,他竟出奇的高挺。
花白的胡子隨著動作輕晃,寬大的舊袍披在身上很是松垮,明明是出家人,瞧著卻是仙風道骨,有種渾然的瀟灑與不羈。
沈嫿的目光跟著他移動,忍不住地想若是父親到了這個年紀,是不是也能有這般瀟灑從容。
元明大師起身在屋內轉了圈,很快又走了回來,還笑盈盈地看向她道:“小施主可否替老衲搭把手。”
沈嫿本就對其很有好感,乖順地點頭伸手去接,而後她手中就多了盒棋盅。
再轉頭去看,他已興衝衝地將棋盤擺好了,頗有些童趣的口吻道:“小友答應過要陪老衲下棋的,可不能治了傷便不認帳了。”
凌越從喊她進屋後,便沒有開過口,一直懶洋洋地歪靠著,但她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她的身上。
看得她好幾回想要照照鏡子,看自己是不是發髻歪了,還是衣服沒穿好,到最後連手都快不知道往哪放好。
聽元明大師如此說,他方懶懶地抬了下手,支著身子坐起,卻也不去攏他的衣襟,導致領口隨著他的動作敞地更開了,讓她被迫看到了那抹白色,又臉紅心跳地飛快移開眼。
隨後他清冷的聲音中透著幾絲愉悅道:“我何時賴過帳。”
“小友往日是不會賴,可今時不同往日。”
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但沈嫿卻聽出了一絲話外之音,什麽叫今時不同往日,今時又有何不同?
她低著腦袋紅著耳朵,悄悄地扯了下衣袖上的飄帶,努力不讓自己多想。
那邊棋盤擺好,一隻寬大的手掌環住了她的手腕,輕巧地向內一拉,她便原地轉了半圈,穩穩地坐在了他身邊的蒲團上。
手中的棋盅剛隨之搖晃了下,就被他單手罩住接了過去,他略帶笑意地聲音再次在頭頂響起:“放心,跑不掉。”
說完從那木棋盅內取出顆光潔圓潤的黑子,啪的一聲,落在了棋盤的正中央。
這回元明大師沒再說話了,捧著棋盅很是認真地跟著落子。
耳邊是棋子清脆落下的聲音,一聲接一聲,可沈嫿的心跳卻比這聲響還要猛烈,她止不住地偷偷去看身邊那高大的男人,他是那樣的俊美,那樣的強勢。
又說著那樣讓人容易誤會的話,是什麽跑不掉?
是棋局,還是她。
她近來時常做夢,總能夢見那日他們同騎在赤紅的烈駒之上,那天逃亡的路比她這輩子任何一個時刻都驚險,也更值得紀念。也讓她一遍又一遍地夢見這個男人。
她胡思亂想了好一陣,聞著屋內的佛香才逐漸讓自己冷靜下來,逼迫自己將目光重新放在了棋盤上。
她原以為元明大師如此嗜棋,應會與凌越下得你來我往,很是焦灼才是,沒想到黑子幾乎將白子逼得丟盔棄甲,連片清淨地都要沒了。
大師臉上也沒了先前的從容,他每一步都要思慮很久,而凌越則棋如人,子落得果決又利落,似乎根本不必考慮,棋已經落下去了。
還沒半刻鍾,黑子就將白子殺得七零八落,連沈嫿這樣半桶水的水平,都能看出元明大師的棋藝與凌越相差甚遠。
偏偏一局結束,他被虐殺的如此慘還意猶未盡,甚至拉著沈嫿給他收拾棋盤。
且他還是越輸越勇型,每回輸了都會懊惱地直拍大腿,若是不知道的,或許還以為他是棋差一招。
可實際分明是凌越讓他十子都贏不了的差距!
沈嫿十分敬佩大師不服輸,以及積極樂觀的心態,同時忍不住偏過頭,又偷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倒是看不出他這般冷情的性子,竟也會如此慣著大師。
真是奇怪,兩人分明差著年歲差著輩分,卻有種老友般相處的氛圍。
終於在第五局輸後,凌越幽幽地將黑子丟回了棋盅,元明大師也滿足地放下了棋子,施施然地起身。
他展了展寬大的僧袍又恢復了方才的仙風道骨,雙手合掌微彎了下身道:“有勞小施主替老衲收拾棋盤,時辰不早了,老衲該去給弟子們講經,便不陪二位施主閑聊了。”
沈嫿跟著要起身送一送大師,可猛地一站起就又被一股力拖著跌坐了回去,她訥訥地低頭看向蒲團,就見他大刺刺橫著的膝蓋,很是豪橫坦蕩地壓在她的裙擺上。
大約是他盤膝坐起時不慎壓到的,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試著扯了兩下,都快扯壞了也沒扯出來,猶豫了許久,才委屈地喊了聲:“您快挪開呀。”
自然沒注意到那壞心眼的人,嘴角一直微微上揚著,待她這句話出口,才好脾氣地收起了壓著的膝蓋。
沈嫿趕緊趁機將裙擺小心翼翼地抽出,可惜她撫平衣裙再去看時,元明大師早已不知何時離開了,屋內只剩下他們兩人。
佛香燃起的嫋嫋煙霧尚在,除了他們的呼吸聲,四周沒有別的聲響,之前被她忘掉的那點旖旎心思,猶如燎原的野火,瞬間門在她心頭燒起。
尤其是面前這人不肯好好穿衣服,衣裳大敞著,那結實的胸膛就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她大約也猜到,凌越會出現在這是為了看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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