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那所謂受了重傷的父親,就好端端地趴著,既沒有缺胳膊也沒有少腿,甚至沒有瞧見什麽血痕。
難道不是傷在皮肉,是受了什麽內傷,那可比皮外傷更嚴重了。
“爹爹這是怎麽了?”
蘇氏不忍心講,沈長洲就沒這樣的顧慮了,擠了擠眼嘲笑地道:“你的好父親,趕著回來不肯坐馬車非要騎馬,不慎從馬上摔下來了。”
摔下馬可不是什麽小事,沈嫿擔憂地道:“那可有傷著哪兒了?”
“當然傷著了,喏,胳膊脫臼了。”
沈嫿:……
所以方才父親叫喚的這麽凶,是因為兄長為他正骨,他喊疼喊得這麽厲害?!
那她把凌越丟下,一路這麽著急忙慌的趕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沈成延自覺在女兒面前出了糗,很想找回父親的尊嚴,忍著疼側頭看她:“為父沒事,一點小傷而已,你別擔心……哎喲,疼疼疼,死小子,你給我輕點……”
沈長洲從小到大被父親教訓,好不容易能抓著給個讓他丟人的機會,怎麽肯放過。
“我這是給您把手接回去,再晚些您這手可不能用了。”
“你這小兔崽子,放手放手,夫人快去喊個大夫來……哎喲喲。”
沈長洲得意地挑著眉,“我是小兔崽子,那您是大兔崽子唄?您還省省吧,大夫來了力道也不比我輕,您這會也就在家裡丟丟人,真喊大夫丟人可就要丟到外頭去了。”
許是有夢境的緣故,沈嫿總覺得身邊的親人會有危險,一路緊繃著,這會見父親想罵又憋著的樣子,實在是沒忍住,側身笑了出來。
而這笑恰好被慢一步進來的凌維舟給看見了。
令他微微一愣,她今日穿得中規中矩,鵝黃的上衣配月白的芙蓉裙,腰間系著條細細的粉色腰帶,顯得腰肢纖細胸脯鼓鼓的。
她一向不喜歡繁複的首飾,隻梳了個簡單的發髻,簪著兩朵珠花,卻襯得她肌膚清透雪白,猶如出水芙蓉般渾然天成。
凌維舟一直都知道沈嫿很美,但再美的東西得到手之後,都會覺得理所當然。
久而久之,反而會忽略她的美。甚至在有人說起她是京城第一美人,他還會不以為然,覺得不過如此。
可此刻猛然瞧見她的笑靨,竟讓他心口亂跳,美得移不開眼。
仔細回想起來,他竟有好些日子沒見過她笑了,不是那種客套疏離的笑,是真正暢快歡喜的笑。
但沈嫿在接觸到他的目光時,卻很快就收起了笑容,又變回了平日乖順可人的模樣,這令他有一瞬間的失神。
“殿下,殿下。”沈成延喊了第三聲,凌維舟才回過神來。
他自覺看未婚妻看失了神,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了下收回眼,關切地看向榻上的沈成延:“先生感覺如何了?”
沈成延是太子少師,負責教□□讀書文章,平日凌維舟私下都是尊稱聲先生。
“下官無礙,只是輕傷而已,讓殿下擔心是下官的不是。”
“先生乃國之棟梁,便是皮外傷也得重視,一會孤讓禦醫再來瞧瞧。”
這一句不就是明擺著不信任沈長洲了,他無趣地撇了撇嘴,就要將他父親的手放下,畢竟太子一向看不慣他遊手好閑,還讓妹妹離他遠些,而父親也都是聽太子的。
可他還沒松開手,就聽沈成延樂呵呵地道:“下官只是脫臼而已,殿下不必擔心,吾兒最擅長這個了,又何必再勞動禦醫跑一趟呢。”
被沈成延拒絕,凌維舟還想要勸,就聽沈嫿也接著道:“爹爹說的是,大哥哥你快別心
疼爹爹了,趕緊給他接回去。”
沈長洲驀地一愣,他確實是怕他爹的身子骨吃不消,才會慢慢來,卻又礙於面子不願說出口。沒想到會被妹妹給看穿,別扭地嘴硬道:“誰心疼這老頭子了。”
“哎呀,大哥哥你快些嘛。”
沈成延也看向自家不成器的兒子,將他看得一時臉熱:“知道了知道了,忍著不許喊疼。”
“為父才不會喊……哎喲!你這小兔崽子,輕些啊!”
凌維舟看著屋內和睦的一家四口,竟生出了些許豔羨與格格不入之感,他也有父母妹妹,可他從未享受過片刻這樣的溫情。
父皇對著他永遠只有嚴肅,母妃只知道讓他上進,妹妹單純到有些愚笨。
到底是他想要的太多,還是天家就注定了不能有親情?
他眼尾的余光瞥見沈嫿垂落在身側的手,骨節分明纖細柔軟,以前她最喜歡與他黏在一塊了,兩人手牽著手一塊去賞花觀魚。
她最聽他的話了,不論他說什麽,她都會乖乖的說好,即便是說沈長洲的不是,她也不會當面反駁他。
可她今日的表現卻讓他頭次感覺到了慌張,她是不是變了?
強烈的不安催使著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只是他的手剛要碰到她的手指,就聽見陣腳步傳來,而後有人不僅撞開了他的手,還將他往旁邊一擠,直直地橫在了他與沈嫿之間。
怒火從心底猛地燒起,凌維舟抬頭狠狠地看向來人,到底是誰這麽大的膽子,連他也敢頂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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