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對人體的結構實在太熟悉了,雖然照片只是拍攝局部,我還是一眼就看出,那是一處絕不能夠平展的部位。如果要將人這個部位的皮膚完全攤平,就只能是將皮剝下來!
聽了杜漢鐘的『故事』,再看到照片,我輕易就想象到了照片所拍事物的來源,同時也想到了故事中老闆娘的下場。
杜漢鍾皺了皺眉:「年輕人,遇事別這麼衝動。你應該知道,這件事發生的時間,距離現在太久遠了,不管做這事的人是對是錯,都早已作古。你意氣用事又有什麼用?」
杜漢鍾無疑是很能切入重點的,我本來怒火中燒,聽了這話,下意識平定了不少。
杜漢鍾指了指我手中的照片,「要知道在當時,別說多數人都沒見過照相機,就算是有相機,以當時的像素,也絕不能夠清晰的記錄刺青的細緻。圖案刺在皮肉裡,想要描畫拓印,也是不能夠的。所以,我並不認為他們把老闆娘的皮剝下來有什麼不對。」
「放屁!」我捏緊了照片。
杜漢鐘擺了擺手,「你不理解,我不怪你。等你仔細看過這兩張照片,或許就明白什麼叫迫不得已了。」
不等我再開口,他驀地抬高了聲音:「這圖案並非用類似鴿子、飛龍的血刺上去的,想要刺青顯現,除了用硃砂,別無他法。」
我本來還在氣頭上,聞言立刻想到一處不合邏輯的地方,「要照你說的,就算把人皮剝下來,不是也無法保存這圖案?」
我邊說,邊再度觀看照片,然而隻一眼,便被驚得呆了。
杜漢鍾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你終於知道這刺青的重要性了?」
我盯著照片失神了片刻,才勉強回過些神,喃喃道:
「這怎麼可能……這絕不可能。」
杜漢鍾說:「這雖然不可思議,卻是事實!」
我問:「照片是新拍的,也就是說,人皮現在你的手上?」
「是!」杜漢鐘點頭,卻說:「這正是我這次找你來的目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杜漢鍾像是想了想,說:「有些事還真是不能一下子說清楚,這樣吧,你還是聽我把故事講完吧。」
……
小杜本來就只是個窮苦的小學徒,但到了後來,卻像是變了個人,變得狠辣決斷,變得心機深重,那實在是因為,他生命當中出現了一個最為重要的人。
小杜和那人的相識極其偶然,也極其巧合,巧到就像是冥冥之中早已註定一般。
大約是在紙紮鋪掌櫃決定對小杜痛下殺手的一年前,那次,小杜受掌櫃的指派,去城外給一戶人家送訂好的紙紮。
那年月,交通相當不便,掌櫃的吝嗇,說事主家還在守靈,也不著急派用場,用不著雇車,隻讓小杜拉車送去。
小杜拉著板車,趕了大半天的路,哪知剛一出城,突然下起了暴雨。
這雨來的毫無徵兆,又急又猛,沒等小杜蓋油布,一車的紙人紙馬就被沖淋爛了。
小杜當時可嚇壞了,損毀了這批貨,那就等同是要了他的命,回去是會被掌櫃的活活打死的。
他雖然心裡惶急,但雨下得更急。無奈,只能就近找了間破廟避雨。
小杜本來就隻想避雨,哪知道一進廟門,就看見破損的神台上,居然擺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
要以小杜平常的為人,絕不至於起貪念,但這廟也不知荒廢了多久,周圍也沒人家,廟裡空無一人,這包袱是哪來的?
小杜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打開包袱看看。一是好奇這包袱的來歷,再就是尋思著先看看包袱裡有什麼東西,若是等下有人來認領,也好有個對峙。
包袱才打開一半,小杜就驚呆了。
那居然是一整包的錢和金銀首飾!
正當小杜發獃的時候,後腰猛然傳來一陣刺痛,跟著就聽一個聲音在耳邊獰笑道:「金子銀子晃眼嗎?」
小杜本來就有些心虛,這時感覺出後腰被尖銳的事物頂住,更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頭都不敢回,哆哆嗦嗦問道:「這東西是你的?」
回應他的是一陣冷笑,笑聲中,小杜就覺得頂在腰間的東西猛地向後一撤。
小杜雖然才學徒一年,但怎麼也算是混街面的,再加上腦子本就靈活,立時就想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小杜心想:完了,完了,這是要我的命啊。也罷,反正貨物毀了,回去多半也會被掌櫃的打死,早晚都是死,不如來個痛快的。
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可剛一閉眼,就聽身後「噗通」一聲。
小杜猛一激靈,睜開眼偷眼往後一看,只見一個渾身血淋淋的人倒在地上,那人兩眼緊閉,手裡還攥著一根磨尖了的鐵條。
小杜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人多半不是什麼好來路,剛才必定是想結果自己的性命。只是對方受了重傷,沒等下得了手,就支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要說還是人性本善,雖然對方無緣無故想要自己的命,可小杜見這人年歲和自己不相上下,又傷得慘重,也就隻把他手中的鐵條奪了,沒有伺機報復。
過了一陣,那人醒轉過來,強撐著坐起身,盯著小杜看了一會兒,嘿嘿一笑:
「你心眼倒是不壞,沒趁機要我的命,拿了銀錢逃走。」
小杜說:「銀錢不是我的,我就不會拿。我就問你,咱倆無冤無仇,你剛才為何想要害我?」
那人又是一陣怪笑,說出的話,卻讓小杜內心一陣發悸:
「我把包袱擺在那兒,本來是想當做釣餌,設計追殺我的人。我知道你是來避雨的,可怪就怪你年紀、身材,都和我差不多。所以,我臨時改了主意。只要殺了你,再把你的臉劃花,換上我的衣服。等追我的人來了,就會誤認為你是我。到那時,我徐某人自然就可以瞞天過海,金蟬脫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