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工夫,韋家嫂子給另兩桌也上了砂鍋。
三哥笑道:「他韋大拿燒的蛤士蟆可是咱這兒的一絕,平常哪能吃得到。這回可是沾了你們這些個大豪客的光了。」
張旭和兩桌人客套,季雅雲小聲問我什麼是蛤士蟆?
我說蛤士蟆就是東北當地生長在山林裡的一種林蛙,和熊掌、猴頭、飛龍合稱長白山四大山珍。平常所說的雪蛤,就是蛤士蟆油。
我問季雅雲:「這東西可和青蛙不一樣,吃的是山林子裡的野果子,是真的補。你不會知道是什麼就不吃了吧?」
季雅雲說:「哪能啊,這可是好東西,我平常也沒少吃木瓜雪蛤,就是不知道是什麼而已。」
竇大寶撈了一個剛燙熟的肉丸,剛要往嘴裡塞,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問我:
「禍禍,你一個吃慣了食堂的主,嘴那麼糙,怎麼知道這道菜?」
「吃你的吧。」
我心說我哪有那本事,只靠鼻子就知道這砂鍋的做法。要說吃過見過,估摸還沒誰能比得過靜海。砂鍋剛一端進來,老和尚就食指大動,開始在我耳邊念饞經了。
季雅雲問我:「你怎麼不吃啊?」
我說:「前陣子齊瞳那件事的時候,我對一癩蛤蟆起誓,說我以後再不吃它的小夥伴了。說話得算數,可不能吃了吐。」
張旭隻隨便吃了幾筷子,就推說不勝酒力,和手下兩人去了後邊。
我讓季雅雲等人接著吃,端了酒杯,來到狗叔那一桌。
當地人本就沒什麼扭捏可講,再加上又都喝了不少酒,沒聊幾句就都混了個半熟。
我又向狗叔敬了杯酒,藉機問他:
「叔,跟您打聽個事,您知道這十裡八鄉哪兒還有客棧不?」
狗叔一怔:「客棧?這兒不就是嗎?」
我說:「不是這家,我乾脆就直說吧。我們到這兒來,其實是為了找一個朋友。那朋友進山之前給我打電話,說她來了咱這附近,可能要住在一家叫九葉的客棧裡。」
「九葉?」狗叔眉頭微微蹙起,抬臉問對桌:「老三,你知道咱這周邊有這麼家九葉客棧嗎?」
三哥等人面面相覷,紛紛搖頭。
三哥說:「咱這兒不就大拿他們一家客棧嘛,鴰舌頭那邊也沒有啊。再往東就進山了,開客棧誰住啊?」
我想了想,索性拿出所畫的圖紙給狗叔等人看,問他們對畫中的地方有沒有印象。
沒想到狗叔一看到圖紙,臉色頓時猛一變。
我心一動,「您知道這是哪兒?」
狗叔眼珠緩緩轉動了兩下,忽然抬高聲音沖一邊喊:
「大拿,你樓上燒火了不?」
韋大拿從櫃檯後站起身,「燒了,怎?您喝高了,上去偎會兒?」
狗叔起身說:「正喝到興頭上,就是嘴吃膩了,你給我單起個鍋子,我上樓上涮菜去。老三,你也跟我上來。」
見他沖我使眼色,我忙跟著起身,過去和竇大寶等人打了個招呼,跟著上了二樓。
二樓不能燒炕,隻通煙筒點了個煤球爐子,門窗封嚴實了,倒也還算暖和,只是堆放些雜物還可以,晚上卻不能住人。
韋大拿端來涮鍋和一筐素菜,拿來兩壺燙酒以後,也在爐邊坐了下來。
他挨個給倒了酒,端起杯和狗叔碰了碰,「啥事兒啊?」
狗叔讓我把圖紙拿給他和三哥看,跟著問我:
「你跟我說老實話,你來這兒是幹啥的?」
看他的反應,我就知道有了眉目,我心知瞎話換不來真話,稍一猶豫,就說:
「我真是來找人的,要找的人,就住在這家叫九葉的客棧裡。」
狗叔看著我:「還有呢?」
我一咬牙:「其實我要找的那位朋友,她本人也跟著來了,就在樓下。我是個陰倌,要找的,是她的魂兒。」
狗叔一拍巴掌,「我說什麼來著,從見到你們幾個人,我就覺得不對路。」
韋大拿把圖紙交給三哥,向我問道:「你真就只是來找人的?」
我說就是。
看他的神態,不免有些奇怪,我怎麼感覺,他像是在防備我什麼似的?防什麼?防我偷他廚屋裡那些乾貨肉食?
三哥問我:「你說你是陰倌,你真能擺弄那些鬼東西嗎?」
見三人都看著我,我想了想,說:
「我這趟來要找的人,就是跟我們那一桌,從頭到尾都沒說話,吃的最多那女的。她魂兒丟了,這趟跟著來的,是她祖宗。」
韋大拿打了個嗝:「哎媽,連人祖宗都請來了?我說兄弟,我怎覺得你比俺還能白話呢?」
狗叔擺擺手:「我相信他說的,打從一進你這店,我就聞出來了,他們這幾個人身上的味兒都不怎麼對。特別是他說的那妮子,別看能吃能喝的,身上那股子味兒,就和我年輕的時候在和尚坡幹活那會兒,聞到的味兒一模一樣,陰慘慘的!」
我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就耐著性子順著他的話風問:
「您老年輕的時候是幹啥的?和尚坡是啥味兒啊?」
狗叔像是想了想,對我說:「你要是鐵了心要去找你那位朋友,那過不了幾天,你就知道和尚坡是啥味兒了。因為你要去的地方,必須得路過和尚坡。」
我心中一喜:「您知道九葉客棧在哪兒?」
不料狗叔卻搖搖頭,「不知道。這麼跟你說吧,你畫的這個地方,我二十齣頭那會兒,也就是在和尚坡幹活那會兒去過,可我沒見到那裡有什麼客棧。」
我點點頭,「知道在哪兒就行,您也說那是您二十來歲的時候去的,這都多少年了,新開了客棧也說不定。」
「新開客棧?」
狗叔和三哥、韋大拿都各自露出一副怪異的神情。
片刻,韋大拿問狗叔:「你確定這就是你當初去過的地方?是四靈鎮?」
「確定!」回答他的卻是三哥。
三哥站起身,說聲「等我一會兒。」隨即下了樓。
約莫一根煙的工夫,三哥回到樓上,把帶來的一幅捲軸展開,掛在了一旁的牆上。
他的動作十分小心,又是背對著這邊,一時間我看不到畫上是什麼,卻突然感覺,這情景貌似有點不怎麼對勁。
或許是因為法醫職業的緣故,每到一個新的場合地點,我都會下意識的觀察環境。
韋大拿家靠街的這棟二層樓,是最常見的筒子樓,樓下一間,樓上也沒隔間,剛才還沒覺得怎麼樣,這會兒以三哥所站的那面牆為參照,我怎麼就覺得,樓上比樓下小這麼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