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森和趙奇都是資深刑警,聽我一說,立刻就想到了關鍵。
「寇偉『生病』不是意外。」郭森說。
「要不要讓人把他控制起來?」趙奇問。
「暫時不要。」
「先不要。」我幾乎是和郭森同時阻止道。
郭森看著我問:「你什麼想法?」
我說:「像三白眼這種人,仗著自己通曉邪術,根本就不把警察放在眼裡,對於這類人是很難有突破口的。如果上次報警的真是姜懷波,那他還算是有點良心。對這樣的人,與其打草驚蛇,不如等需要的時候試著加以利用。」
郭森點點頭,說那就先不去管他,把三白眼的事解決完再說。
我說我從來沒聽說過什麼鬼鴞,三白眼又只說他活不過今晚,具體會出現什麼狀況也沒說清楚。
我能做的,就是晚上守在醫院見機行事。
進了醫院,得知三白眼已經搶救過來被送進了監護室,我問一個看守所的負責人,醫生說他是什麼情況。
那人聳聳肩,說是突發心血管疾病。
我暗暗搖頭,這種結論就和法醫說死者是猝死一樣含糊。
看來三白眼突髮狀況多半不是偶然,而是有人為了方便做事動了手腳。
如果真是這樣,姜懷波的嫌疑就更大了。
我對郭森說,我要先回去做些準備,晚上再過來。
回到後街,我又削了一些竹刀,摒氣凝神畫了一些黃紙符籙。
正準備去醫院,褲兜裡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拿出手機見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我皺了皺眉,接了起來。
「你幫我師父賺了錢,我不會欠你人情。」對方一上來就直接了當的說。
我愣了一下,「段四毛?」
「什麼段四毛?!」聽筒里傳來段佳音的咆哮。
我沒想到她會給我打電話了,猶豫了一下說:
「上次我不該在電話裡罵人,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怎麼?你還想當面罵我?」
段佳音明顯有些悻然,不等我開口她就冷冰冰的說:
「廢話少說,我打給你是因為不想欠你人情。下面我說的每一句話,你最好給我聽仔細了,我只說一遍。
首先你記住一點,無論在陽世還是在陰間,錢都是好東西。在陽世金銀傍身心不慌;去陰地,多準備些買路錢只有好處。
第二點,你本來就是個禍胎,每次都那麼明目張胆的踏足陰陽,你小命早晚玩完,如果想多活幾天,你最好遮掩一下身份。
第三……」
我靜靜的聽她說完,雖然有諸多疑問,但還是心生感激。
這婆娘雖然生硬冰冷,但今天說的這番話,明顯是深思熟慮後對我加以提點。
我沒有發問,只是發自內心的說:「謝了,四毛。」
「不要再叫我四毛!」
「好的,四毛。」
「啪!」
她直接把電話掛了。
「金銀傍身心不慌……」
我回過頭,問竇大寶上次從狄家老宅帶回來的兩個元寶在哪兒。
竇大寶把兩個小元寶拿給我,問我今晚需不需要他幫忙。
我搖頭,說因為三白眼的特殊身份,這件事的尺度很難把握,作為局外人,還是越少人參與越好。
我又從鋪子裡拿了些紙錢元寶,想了想,去後屋拿了野郎中送的五寶傘,然後開車回到了醫院。
我問趙奇,三白眼怎麼樣了。
趙奇說他狀態很穩定。
我轉頭看了看監護室外守護的幾個看守所警員,低聲說讓他跟我出去一趟。
兩人來到醫院後邊,找了個背人的角落,我拿出紙錢元寶,分做兩堆點燃。
「這是燒給誰的?」趙奇問。
「一堆是買路錢,一堆是傍身錢。」
「不明白。」
我說:「跑高速要交過路費,陰陽先生來去陰陽也不能全靠刷臉的。不打點打點,萬一哪天碰上鬼差,說話都沒底氣。」
「傍身錢又是什麼?」
「燒給我自己的。」
「燒給自己?」
我點點頭,「這些以前我也不懂,是段四毛告訴我的。在陽間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陰間也少不了用錢。」
「陰間……陰間的錢怎麼花?」
「我哪兒知道,我又沒死過?她這麼說,我就照做唄。」
我說的是實話,段佳音在電話裡機關炮似的說了一大堆。聽上去莫名其妙,還有些含糊其辭,可仔細一想,她說的都是一些關於陰陽的基本常識。
我這個陰倌本來就是矇事的,破書上可沒有這些瑣碎的記載,所以一直以來都忽略了。
聽了她的話,回想起以前的經歷,還真是有點害怕。
要照這麼看,段佳音雖然『不上路』,卻比段乘風要少了幾分彎彎繞,來的更加直接。
看著我燒紙錢,趙奇幾次張了張嘴卻沒說話,最後點了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噴著煙說:
「上次在牛眼溝,你說……說小靜去了蘇州,那是怎麼回事?」
聽他說話聲音都在打顫,我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在牛眼溝我用蕭靜試探他真假,過後我就後悔了。我還沒蠢到以為他老年痴獃,把這件事給忘了。
他能忍到現在才問,內心不知道掙扎了多久,已經是自我剋制到了極限了。
想到那次在和樹小區3號樓的經歷,我問他:「蕭靜是哪裡人?」
「本地人。」
「本地人……」我喃喃道。
關於那次的疑惑,再次被勾了起來。
那次在和樹小區,我先後見到了兩個蕭靜。
後來證實,其中一個是奪了蕭靜肉身的女鬼,名字叫蕭雨。她是活屍,需要通過吸血等方式活著。可她大字不識幾個,那就無法通過微信勾搭被害人。而且瞎子說,就見到她時的狀況而言,她也不可能害過人。
在那之前,我和蕭靜唯一的一次見面,是在看守所老樓的日軍俱樂部,另一個蕭靜認得我,她有可能是真正的蕭靜,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和樹小區?
「不對!」
我驀地站了起來。
「怎麼了?」趙奇小心的問。
見他一臉忐忑,我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胳膊,說蕭靜的事我一直都在幫他留意,讓他先別多想。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點點頭,轉身往回走。
我跟在後面,眉心再次擰成了疙瘩。
我忽然想到一個細節,那就是當天晚上我和沈晴在進入日軍俱樂部的時候,都抹了鍋底灰。
蕭靜是鬼,她不可能看到我。既然她沒見過我,在和樹小區又怎麼會認出我?
……
我隔著監護室的玻璃,看看病床上的三白眼,又看看一旁正常跳躍的顯示屏,莫名的有些緊張。
該死的三白眼,你哪怕多給我一點提示也好,現在我半點方向沒有,心裡能有底嘛。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快到十一點了,我坐在走廊的椅子裡,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感覺一陣冷風吹過,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睜開眼,就見一個人影正從我面前經過。
我起先沒在意,可等我看到這人的樣子,猛然就從椅子裡躥了起來。
「怎麼了?」郭森和趙奇同時看向我。幾個衝盹的看守所警員也抬頭看了過來。
我快步走到窗邊,往監護室里看了看,回過頭又看看那人飄忽前行的背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從我面前經過的不是旁人,而是此刻正躺在裡面病床上的三白眼!
「郭隊,你在這裡看著,趙隊,跟我走。」
我急著說了一句,邊追邊拿出裝牛眼淚的小瓶子遞給趙奇。
趙奇仰臉往眼睛裡滴了兩滴,剛低下頭就低呼起來:「三白眼怎麼出來了?」
話音未落,身後就傳來郭森急切的聲音:「快!快送急救室!」
我回頭看了一眼,轉過身邊走邊低聲說:「三白眼沒耍花樣,子時一到,他就魂魄離體了。」
聽著身後嘈雜的聲音,趙奇直嘬牙花子,「他這是要去哪兒?你有法子把他弄回去嗎?」
「他要是死鬼我還能收了他,可他現在還是生魂,我怎麼弄?」
「那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只能跟著他。」
我拿出桃木釘遞給趙奇,讓他隨機應變。
跟著三白眼來到樓梯間,見他飄忽往樓下走,我心裡越發的沒著沒落。
不知怎麼地,我又想起了段佳音在電話裡說的那些話。
她說的那些雖然莫名其妙,可貌似有個共同點,那就是都和陰地、陰間有關。
難道說三白眼的魂魄是要去什麼陰地?
三白眼走到樓梯拐角處,緩緩轉過身,繼續神情麻木的往下走,眼睛裡不帶半分感情,就好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我和趙奇跟著他往下走了兩層,趙奇忽然小聲說:
「怎麼忽然有點冷啊,還有,你不覺得似乎有點太安靜了嗎?」
我看了看牆上2樓的標誌,隔著安全門往走廊上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白慘慘的日光燈顯得有些發青。
雖然說是夜裡十一點,可這裡是醫院,的確是冷清的有些過分了。
我想了想,說顧不上管那麼多了,如果三白眼上午說的都是真的,那今晚要做的就是盯緊他,就算生魂變死鬼,也要他做我們的『鬼線人』!
三白眼到了一樓,仍然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往樓下走。
看看牆上的標誌牌,我和趙奇同時抹了把腦門。
再往下就是醫院的太平間了……
兩人小心翼翼的跟著往下走,轉過樓梯的拐角,我和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是因為三白眼不見了,而是看到安全門的兩邊站著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