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季雅雲盤起的頭髮和熨帖的旗袍,我不由得想起了那個怪夢。
她這身打扮,就和『小雅』一模一樣。
我走到她面前,見她還在失神,我試著輕聲喊了一聲:
「小雅?」
「誒,老闆。」
季雅雲幾乎是下意識的回應了一句,這才恍然的抬起頭看向我,一下瞪圓了眼睛。
「徐禍,你在幹嘛?小姨又被鬼纏身了,她又換了鬼衣服了,你快點幫幫她啊!」桑嵐走過來急著說。
接著又對季雅雲說:「小姨,你別怕,趕緊先把這身死人衣服脫下來。」
說著,伸手就去解旗袍的扣子。
我默許的點點頭,朝旁邊退了兩步。
季雅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趕忙抓住她的手,「嵐嵐,你冷靜點,這衣服是我的,是我前幾天才在網上買的。」
「你買的?」桑嵐的動作頓時僵住了。
潘穎咽了口唾沫說:「雲姨,女人愛美可以理解,可你沒理由睡覺還穿成這個樣子啊?」
眼看美女脫衣是看不成了,我只好摸了摸鼻子,問三人這是怎麼回事。
聽桑嵐和潘穎一說才知道,季雅雲平常有早起的習慣,可是今天破天荒的睡起了懶覺。
桑嵐和潘穎起來,見她還沒起床,以為她不舒服,就去她房間查看。
結果一開門,就見她盤著頭,穿著旗袍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甚至腳上還穿著一雙黑色的高跟鞋。
我和桑嵐她們娘倆剛認識的時候,就因為燒鬼衣的事鬧的焦頭爛額,所以桑嵐自然而然的就以為季雅雲又重蹈覆轍,被鬼給纏上了。
我想了想,對桑嵐說:
「你和潘潘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小姨談談。」
等兩人出去,我關上房門,回過頭,看著眼前有著成熟韻味的麗人,頓時感覺氣氛有些不同尋常,忙又把門鎖打開。
沉默了一會兒,反倒是季雅雲走過來問我:
「徐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反問:「你記不記得之前發生過什麼?」
季雅雲眸子裡像是蒙上了一層迷霧,恍然的搖了搖頭: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不知道怎麼,我就到了一間古代的房間裡……我好像還見到你了。」
「你叫我什麼?」
「老……」
季雅雲只說了一個字就停頓下來,看著我的眼睛裡疑雲更深。
「我可能跟你做的是同一個夢。」
我退後兩步,朝自己身上比劃了比劃,乾笑兩聲說:「你也看到了,我的情況和你差不多。」
季雅雲朝我身上看了看,喃喃道:「怎麼會這樣……那真的是做夢嗎?」
我攤了攤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看著她俏麗的面孔,想到小雅青春靚麗的容顏,我忍不住脫口感慨:
「你年輕的時候真漂亮。」
季雅雲愣了一下,緊接著蹙起了眉頭。
「我是說……這個夢我也解釋不清楚……」
不等我說完,她就往前邁了兩大步,走到我面前,把一隻腳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蹭啊蹭,瞪眼看著我說: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老了?不漂亮了?」
「啊?不是……我是想跟你說昨天……」
「出去!我要換衣服了!」
「砰!」
房門在身後被重重關上。
我哭笑不得。
女人……你關心的重點到底在哪裡?
桑嵐和潘穎迎了上來。
桑嵐問我:「小姨怎麼樣了?」
我只好說:「她真沒事。」
潘穎上下看著我問:「你怎麼又把這身衣服穿上了?」
我只能又攤攤手:「就是因為這個我才說她沒事啊,我早上醒來也這樣!」
三人各懷心事的下了樓。
不大會兒,換了平常衣服的季雅雲也走了下來。
潘穎問我:「剛才你在外邊對著空氣說什麼呢?」
我一愣,「你沒看到那個胖老頭?」
「哪個胖老頭?」
「就是……住老陳隔壁那個。」
潘穎搖頭,「我出去的時候,就看見你一個人站在那兒擠眉弄眼。」
季雅雲忽然問我:「你說的是12號的黃老先生?」
我想了想,點點頭。
季雅雲說:「前兩天你去上班的時候,他被家裡人送去醫院了,好像說是高血壓犯了,他應該還沒回來吧。」
「他在醫院?那剛才跟我說話的是誰?」我喃喃說了一句。
難不成他是一大早專門趕回來遛那條胖狗的?
我隔著窗戶往外看了看,河沿邊,那條胖狗已經不見了……
「既然雲姨沒事,那我們開始計劃下一步的行動吧。」潘穎抱著肩膀走到我面前,一副老謀深算運籌帷幄的樣子,「明天晚上的鬼戲該怎麼唱?」
「關你屁事!」
我白了她一眼,跟季雅雲她倆打了聲招呼就往回走。
走到兩棟房子中間,看著那片空地,再看看我那棟孤零零的小樓,不禁又想起了胖老頭的話。
同樣一棟樓,作為30號來租就沒事,反過來當成31號來租就會有事?
『你是他?你回來了?』……
胖老頭消失前驚恐的表情猶在眼前。
二十幾年前,曾有人租過31號,那個人也曾穿著我如今這身月白長袍出現在這片空地前。
他是誰?
他出事了……出了什麼事?
我忽然不自覺的想起了那張作為遺物的黑白照片……
回到家,換了衣服,我給竇大寶打了個電話,讓他明天一早帶著五寶傘過來一趟,順便從鋪子裡帶些東西。
傍晚季雅雲她們做好飯,讓我過去吃。
桑嵐又問我她小姨的事,說今天晚上她和潘穎決定陪小姨一起睡。
我和季雅雲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回想起來,夢醒前,季雅雲明顯已經清醒過來了,而且認出了我。可對於之前發生了什麼,她卻懵懂不知。
估計她也和我一樣,恍然覺出那不是普通的夢,但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人解釋說明。
「嗡……嗡……」
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螢幕,皺著眉頭接了起來。
「喂,我是高戰,二爺屯又出事了……」
掛了電話,我起身就往外走。
……
剛到二爺屯的村口,我就有點發懵。
「怎麼市局的人也來了?」
我下了車,正看著幾輛警車的車牌發愣,大雙跑了過來,一邊擦汗一邊拉著我往戲台的方向走,「徐哥,快過去吧,出大事了,市裡都來人了。」
「市裡來人有什麼奇怪的……」我見他臉色白的嚇人,滿頭滿臉都是豆大的汗珠子,感覺有點不對頭,「你怎麼出這麼多汗啊?不舒服啊?」
「沒……沒有!」大雙搖了搖頭,低著頭快步往前走,「趕緊的吧!」
來到昨天的戲棚外,大雙身子猛一搖晃,停下腳步說:
「徐哥,我還是實習的,我幫不上忙……就不進去了。」
「你沒事吧?」我狐疑的看著他。
「沒事,沒事!」大雙搖著頭,轉過身,腳步有些虛浮的走向一邊。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我似乎看到他一邊的脖子裡有兩排紅色的印記。
我剛想叫住他,就聽戲棚裡有人喊:
「徐禍!進來!」
順著聲音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我也顧不上再想旁的,急忙走了過去。
「郭隊、趙隊,你們來了。」
我朝郭森和趙奇點了點頭,狐疑的看向裡邊的棚子,只一眼,頓時就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在這兒了。
見孫祿站在一旁,我沖他使個眼色,讓他一起過去。
剛走進裡面的戲棚,背對著我的一個白大褂就說:
「師弟,我是該說你點兒背啊,還是該說這是你背叛老娘的報應?」
我走到馬麗身邊,邊戴手套邊心虛的說:
「麗姐,不用這樣吧,我不是都跟你解釋了……」
「甭廢話!趕緊幹活!」
「您不是都看過了嘛……」
不等我說完,馬麗就沖我獅吼:
「誰是這兒的現管?我們是剛好路過附近,就近接警過來的!」
我沒再說什麼,示意孫祿打開化驗箱,拿出工具上前仔細檢視那具像刺蝟般的屍體……
將近一個鐘頭後,馬麗把我拉到一邊,摘下手套口罩,瞪著我問:
「死亡時間就不用說了,死因是什麼?」
我摘下口罩:
「死者身上有十六處貫穿傷,直接導致斃命的是從左胸穿入,後背透出的一根……一根木棍。」
馬麗看著我點點頭,把手套和口罩猛地往我懷裡一甩:「行了行了,老娘最近夠煩了,你來了就自己處理吧。」
說完,竟轉過身快步走了出去。
「我記得咱這師姐以前沒這麼暴躁啊?」孫祿扛了扛我的肩膀問。
我恍然的搖了搖頭,「估計正巧大姨媽來了吧。」
「瞎說什麼呢?」郭森從一旁走了過來。
也不知道是燈光的問題還是怎麼的,我就覺得他的臉比以前更黑了。
郭森說:「我們剛在附近出完警,接到中心的指示就趕過來了。局裡還有工作,這邊你們自己處理吧。」
說著,抬腳就往外走。
走了兩步,回過頭指著趙奇說:「趙奇你留下,跟老高一起處理這邊的事。」
說完,居然一溜小跑出去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喃喃道:「老郭怎麼也這麼暴躁啊?」
「醫學院大體損毀的案子上面壓的緊,他壓力不大才怪!」趙奇上前一步說。
我看著趙奇眨巴眨巴眼:
「那麗姐呢?她不是一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嗎?」
趙奇沒來由的翻了個白眼,含糊的說:「換了別人的事行,老郭挨批,她心情好才見鬼了。」
孫祿湊過來說:「誒,趙隊,你這話信息量很大啊,難道馬師姐和『黑面探』有苟且?」
「咳咳……」
一旁的高戰咳嗽了兩聲,上前一步搭住趙奇的肩膀低聲對我說:
「你們都熟,就不用我介紹了。二爺屯的事不一般,我已經向上面做了選擇性彙報,趙奇會和我們一起跟進這個案子。」
我點了點頭。
下級部門遇到疑難案件申請上級援助本來就是正常程式。
二爺屯的事我和他說起來就是三言五語,真要處理起來,上面支著的那口黑鍋不知道有多大呢。
我朝隔壁戲棚裡那個被十多根白蠟杆子插著支在那兒的死屍看了一眼,低聲問高戰:什麼情況?
高戰看著我一字一頓的說:村長親家對昨天的事不滿意,非要今天重唱一齣,一開鑼,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