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守靈台,以氣禦形,氣滿自溢,抱元守一!”
清泠泠的聲音在識海中響起,使得原本已經冷到沒有知覺的神智恢復了些許清明,下意識地的按照那道聲音行事。
不知過了多久,那在經脈中四處亂躥的寒氣慢慢地退去,身體雖然仍是冷得極脹極痛,卻又多了幾分說不出的舒服,一直翻騰的識海裡也慢慢地趨於靜謐,元神被層層魂力包圍保護著,世界變得一片清明。
司凌閉著眼睛,身體雖然不能動彈,但神識卻已經恢復,無所阻攔,將周遭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當看清楚周圍的環境時,心裡忍不住囧了下,卻原來是重天和小灰圍著一堆篝火,火上正烤著一隻外皮有些發焦的東西,看起來是隻火炎兔幼崽,眼見獵物烤好了,萬良將一隻兔腿扯了下來,直接遞到重天面前,得到重天一口妖火伺候,小灰也同樣憤怒地掀翻了那隻烤得實在是不堪入目的烤兔子,一禽一獸同樣憤怒地朝著烤東西的萬良嗷嗷啾啾地叫著。
萬良也十分委屈,抗議道:“我又不是專門乾這個的,烤熟給你們吃都算好了,還挑剔!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多少元嬰修士會親自動手給妖獸烤東西吃的?而且你們也不像妖獸,哪有妖獸會這麽挑剔的……”
“嗷嗷嗷!!”這是妖吃的東西麽?丟給狗吃都不樂意!
“啾啾啾!!”堂堂元嬰修士,竟然連烤肉也不會,怎麽不去死了算了?
萬良雖然聽不懂兩隻妖的鳥語獸語,但卻看得懂它們眼裡赤果果的鄙視,頓時也火了,怒道:“我做得怎麽不好了?明明都可以吃,味道也是不錯的,狗還吃不到呢!”
“嗷嗷嗷!!”
“啾啾啾!!”
“什麽?你們的意思是說,要做到合你們口味才吃?我哪知道你們的口味是什麽?哎哎哎,別噴火,我重做還不行麽……”
萬良嘮嘮叨叨中,又拿了另一隻處理好的兔子繼續烤,嘴裡雖然抱怨得凶,但還是被兩隻妖驅使得心甘情願不情願不行,旁邊有個更厲害的主兒鎮在這裡,只能屈尊降貴地給兩隻口味極刁的妖獸做烤肉,心中的悲傷逆流成河,覺得沒有人比他更苦逼了,堂堂的元嬰修士,竟然淪落到給兩隻妖獸烤肉,還要被嫌棄。
看著萬良一臉苦逼相,司凌心中好笑,十分能體諒萬良的心情,畢竟重天和小灰的口味被養得極刁,有時連他都拿它們沒轍!
神識在一人兩妖中打轉片刻,又轉向另一處,很快便注意到坐在冰湖上面打座的白衣雪顏的男子,而讓他有些吃驚的是,那如雪一般白色的法袍上竟然點綴著一團團的黑紅色澤的圖形,看起來像是血漬,弄得十分狼狽。然而在那樣冰冷如霜、澄淨如雪的氣息下,似乎世間萬般汙穢無法浸染他,端的明淨清澈。
司凌若有所悟,神識在那人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突然那人睜開眼睛,似乎發現了他的神識窺探,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這一眼將他嚇了一跳,再也不敢將神識在他身上逗留打轉。
雖然乖乖地將神識撤走了,但卻發現那人卻沒再打座,只見他直接站起身,往冰湖中央行去,然後站在冰面上,墨黑的雙目俯視下方被凍在冰湖中的自己。
眉頭跳了跳,司凌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處境,竟然被直接封印在冰湖中,難道當時情況十分危急?記憶隻停留在從空間裂縫出來,然後被萬良灌解毒丹,萬良那傻缺的簡直不是人,他都重傷了,還敢如此虐待他,幸好大哥將萬良抽飛了,換他上……然後心裡知道只要有大哥在,自己的安全無虞,便不再撐著,直接讓神智失去控制昏迷了。
黑雲絲之毒已經解了麽?
司凌想著,神識內視身體,發現經脈雖然有多處損毀,但那附纏在經脈血肉中的黑雲絲已經清除得差不多了,雖然還未清除乾淨,但那余下的黑雲絲似乎已經成不了氣侯,斷斷續續地被異冰中的寒氣鎮壓著。且昏迷時因他用了最後的魂力將丹田層層保護起來,元嬰倒是沒有受到損害。
問題是,這黑雲絲如此霸道,遇血肉即附,像最汙穢的東西,汙染著修士的靈體,是怎麽清除出去的?
雖然有疑問,但全身被困在異冰中動彈不得,現在他終於能體會到當初重天和小灰被困異冰後的感受了,動彈不得實在是有些憋屈。不過也能感覺到這異冰對他身體的好處,雖然會損傷經脈,但那種森然的寒氣精華,慢慢地匯集各處經脈,對黑雲絲有鎮壓的作用,使得它們不再繼續侵蝕他的身體。
冰湖中,青衣黑發的男子是最絕美的冰雕,安靜地躺在冰晶中,絲綢般的墨發柔軟地散落,用白色蠶絲繡成符文壓邊的廣袖鋪散,營造出一種歲月靜好的寧謐之美。
正忙著給兩隻妖做烤肉的萬良瞥來一眼,見冰冷如雪的男子站在冰面上俯視下方被封印在冰湖中的人,忍不住又癡癡地看著冰雕中的美男,口水差點兒流了出來,突然感覺到了危險,慌忙躲開灰鳥扇來的翅膀及妖獸噴來的火,忙叫道這只是意外,這才逃過一劫。
重天和小灰皆鄙視他一眼,以為它們不知道這傻缺覬覦小凌子的美色麽?時常偷偷摸摸地摸到冰湖邊對著冰中的那張臉流口水,若是讓小凌子知道,小心暴躁地抽死他。
萬良擦擦虛汗,不敢再看冰湖中的美男,省得又不小心地做出囧事。其實這也怪不得他,他自幼就是個十分純良的娃,拜入天機宗後,便被天機宗那出神入化的暗器吸引,一心扎入了對各種寶器的改造中,成為傳說中的技術宅。而他就這麽日複一日地修練晉階,活了八百年後,終於成功地結嬰了,師父不想見他再宅在修練室中折騰那堆法寶,便將他踢下山讓他去歷練,增長些見識,省得空有修為沒腦子,總被萬劍宗的陽暉騙走了無數改良後的法寶。
歷練開始了,萬良隨著門派中的師侄們行走東洲,路見不平吼一聲,逍遙又自在,誰知一個不小心,被門派中的師侄們洗腦,認為萬劍宗都是壞蛋,必須一生黑的宿敵,加之被陽暉坑了好幾次後,終於認同了師侄們的話,萬劍宗都是壞蛋,而且他們不僅壞,作為劍修的那些師姐師妹們更凶殘。
在見識過萬劍宗一個女劍修練成了肌肉女后,萬良的審美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不過多嘴地對那女修勸了句小心保護身體,不要再讓肌肉發達下去了,便被在整個追殺了整個東洲,使得他對劍修的女人更心有余悸了。而且那那女劍修偏偏還要逼他對她那一身賁起的肌肉說她是最美麗的,更是催殘他純良的心靈。
好不容易逃脫了那女劍修,恰巧聽聞了百良鎮中的奇案,便想去瞧瞧,誰知會在半途中遇到了司家兄弟,當下對著司凌那張臉驚為天人,腦子一熱就將人攔下了。就算沒被肌肉女劍修作對比,司凌那張臉也是絕對美得連女人也自愧不如的,而萬良在受到了那般刺激後,直面司凌那張臉,可想而知有多受刺激。
簡直是他心目中的“女”神啊!
萬良純粹是被肌肉女劍修刺激,才會對美麗的皮相如此追求,並不存在什麽猥瑣的想法,只是純粹的欣賞罷了。這種欣賞的心情,也讓他時常做出腦抽的行為,才會在當時邪修洞府前見司凌有難,直接拋出他心愛的青傘為他擋下一劫。
冰湖上,司寒蹲下身,將手覆在冰層上,冰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冰中,冰冷的雙目看著冰中的人,突然說道:“此冰雖不是極天之地萬丈深淵下的萬年玄冰,卻有其玄冰之效,你且將冰中的寒精之氣引入經脈中,靜守靈台,以氣禦形,先運行七七四十九個小周天,在運行九九八十一個大周天,氣滿自溢,抱元守一。”
冰湖中的人雖未有動靜,但卻下意識地將那進入經脈中的寒精之氣禦行起來,在經脈中運轉,將那些氣若遊絲的黑雲絲慢慢驅除出體外。
被逼出體外的黑雲絲欲要逃走,司寒指尖凝聚一縷冰焰,冰焰將之焚燒氣化,消失在空氣中。
司凌在那道冰泠泠的嗓音引導下,一遍一遍地運行著,這過程可以說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在將黑雲絲逼出體內的同時,那異冰中的寒精之氣也在催毀著他的經脈。當然,經脈催毀後,還可以自行打通修補,若是這黑雲絲不驅除,這具肉身將被侵蝕成如同搜魂山上那團黑雲般的汙穢的怪物。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附於肉體中的黑雲絲全部驅除出體外,異冰也隨之融化,他的身體在湖中安靜沉浮,如絲的黑發順水飄流,衣袂飄飄。
司凌無法睜開眼睛,但神識還是掃到自己的身體被融化的冰水包圍著的妖孽模樣,還有不遠處趴在冰湖前直勾勾地盯著他的那張差點流口水的憨臉好想抽飛他!
待冰湖融化成水後,嘩啦一聲,司凌感覺到身體破水而出,然後被一雙手接住,水珠在陽光下往滴落,很快地身上的水珠被烘幹了。
身體還是不能動彈!
這種神智十分清醒但卻生活不能自理的感覺太憋屈了,司凌有些悲憤。當然,司凌很快發現,還有更讓他悲憤的事情。
許是他的身體被那種寒精之氣損壞得嚴重,被司寒送入一處洞府中修養,司寒每天都會花兩個時辰幫他將損壞的經脈重新疏通,其他時間便自行打座。而在司寒打座的時候,一直躲著不能見人的小妖蓮會趁機爬到他的臉旁,附在他耳邊小聲地告訴他昏迷後發生的事情,例如他被封印在異冰中,利用萬年玄冰中的精寒之氣驅除體內的黑雲絲,例如萬良那個不靠譜的傻缺先前提議讓大哥進入血融給他療傷驅除他體內的黑雲絲……
臥糟!毛叫血融必須是血親才能進行的禁術?!
臥糟!毛叫他和大哥的血不能進行血融?!
臥糟!毛叫他可能和大哥不僅不是同母同父的兄弟,甚至連同母異父也不是了?!
臥糟!毛叫他只是大哥的娘撿回來的路邊貨罷了,和大哥根本沒有丁點血緣關系?!
臥糟!老天爺你還能再讓他苦逼點麽?連兄弟都做不成了,以後他怎麽面對大哥?!
不可否認,司凌被這個殘酷的真相打擊到了!
花了幾天時間消化完這個殘酷的真相後,小凌子突然又像打了雞血一樣振作起來,因為明知道不是兄弟,司大哥仍這般勞心勞力地為他驅除體內的毒,這又是為什麽呢?
所以,等司凌終於擺脫了植物人的窘境,在睜開眼睛能說話的時侯,他第一句話便是:“大哥,我們不是兄弟!你為何還要……”如此勞心勞力地救他?
話剛出口,司凌便後悔了。
為何要問得這般清楚呢?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這近一百年的相伴卻不是假的,養成了默契,無形中已經形成了因果羈絆,有沒有血緣關系又有什麽要緊,反正他們情同兄弟手足不就行了麽?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如他這般讓自己信任?還有誰能像他這般古怪的堅持讓他心服敬佩?
司寒按著他的手腕,正檢查著他的身體情況,聽到他的話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說道:“我答應過一人,予你一生無傷!”
司凌突驟然失聲,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