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也隱隱約約的猜出為什麼這一世的“陶暮”竟然會變成沈毓,更加好奇後面還會發生什麼事情的陶暮靜下心來,耐心觀看夢境的發展。
“陶暮”在衛生間哭了好久,最後眼睛紅腫的回到片場時,大家都快吃完午飯了。“陶暮”錯過了領盒飯的時間,還是剛剛罵過他一頓的生活製片細心,幫“陶暮”領了一盒外賣。只不過“陶暮”在衛生間耽擱太久,盒飯已經涼了。姚文霄為了討好發小,所有菜肴都是按照沈二的口味點的。沈二是滬城人,自然更習慣吃本幫菜。而本幫菜原本就是濃油赤醬的風格,涼的時候口感就有些油膩。當然大廚的手藝非同一般,“陶暮”還是狼吞虎嚥的吃下去一盒飯。耳邊還能聽到劇組其他員工讚不絕口的奉承那個姚文霄還有沈二公子。說姚文霄性情率直出手大方,又說沈二公子雖然出身豪門,但很能吃苦,連拍威亞戲還有打戲都不用替身,而且還會騎馬射箭,果然是真正豪門出來的貴公子。底子比那些靠臉吃飯的偶像明星都強。
“陶暮”撇了撇嘴,不以為然。他覺得那個沈二就是因為出身好,會投胎,有那麼一對有錢有勢的父母,所以才有閒心學那麼多東西。像他這種命不好,出身就是孤兒的人,想要活下去已經是拼勁力氣了。能念完九年義務教育還是靠國家政策,想上高中都是奢望,更別提念大學了。
明明就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就因為有錢收買人心,所有人都跟瞎了似的一味奉承。連是非公道都不顧了。明明不是他的錯,還逼著他去道歉。為了討人歡心還差點把他趕出劇組。“陶暮”越想越悲憤,狠狠的吃掉最後一口盒飯,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又被道具組的人叫過去幹活。
“陶暮”一不小心就岔氣了。捂著肚子叫疼,臉也疼的煞白。負責道具佈景的副導演見狀,也不讓“陶暮”幹活兒了,叮囑他找個角落休息一下,緩一會兒再過來。
“陶暮”連連點頭,嘴上道謝,心裏更加不以為然。他覺得他會岔氣本來就是道具師傅的錯。哪有剛吃完飯嘴裏還嚼著飯粒就讓人幹活兒的?簡直就是壓迫童工。
“陶暮”繼續憤憤不平,全然忘了他之所以會比別人晚吃飯,全都是因為他自己在衛生間耽擱太久。再說劇組拍戲也是有時間表的。什麼時間拍攝什麼場次,道具組必須先把佈景道具趕出來,才能保證後續的拍攝工作順利進行。趕進度的時候,別說吃完飯就幹活,餓著肚子幹一整天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
當然“陶暮”是不會考慮這些的。捂著肚子躲在角落裏偷懶。其實道具師傅讓他去休息的時候,“陶暮”已經沒那麼疼了。但能休息不休息才叫傻瓜。“陶暮”自詡聰明人,怎麼會幹這種傻事兒。
所以這一個下午,“陶暮”都優哉遊哉的躲著。看著被整個劇組稱讚奉承的沈二公子跟武術指導和武行替身們摸爬滾打直到晚上,越發覺得這沈二公子有毛病。
明明可以用替身拍戲。自己在鏡頭面前擺幾個pose就好,可是那個沈二公子非得親自上陣,弄得渾身青青紫紫天天上藥,聽說上藥的時候還因為太疼了跟助理發脾氣。這不都是吃飽了撐的?他自己受的傷,憑什麼跟助理發脾氣?助理就不是人啦?好心幫他上藥難道還出錯了?
“陶暮”私底下給沈二的助理鳴不平,甚至找機會跟沈二公子的助理套近乎。得知沈二公子的助理竟然還是他的同校同學,只是因為家裏缺錢所以臨時來給沈二當助理時,越發的義憤填膺了。
“他怎麼能這樣?你們既然是同學,你缺錢的話他為什麼不直接借給你?還讓你來給他當助理,他這不是欺負人嗎?”
“你怎麼會這麼想?”小助理一臉古怪的看著“陶暮”,忍不住替沈二辯解:“借錢難道不要還的嗎?再說這怎麼能是錢的事兒?我是學廣告策劃的。能有機會親自體驗一樣劇組是怎麼拍攝的,對於我的專業非常有幫助。俗話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還得感謝沈毓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沈二的同學叫付然,跟沈二一樣,都是震旦大學的高材生。只不過沈二是經濟系的,付然是新聞學院廣告系的。兩個人還是室友。沈二因為家庭關係,從小養尊處優沒受過氣,脾氣是驕矜了一點,但是在家人朋友面前還是很好說話的。
付然家境貧寒,最開始知道自己寢室裏面竟然住著沈二這麼一尊大佛時,還很犯愁。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富家少爺,或者一不小心弄壞了沈二的東西,賠都賠不起。那會兒真是連在寢室裏面喘口氣兒都戰戰兢兢的。結果朝夕相處下來,付然就發現沈二這人脾氣雖然不怎麼好,但人品是真的沒話說。
從來不會因為自家有錢就瞧不起人,更不會在寢室裏故意炫富什麼的。也跟平常人一樣,翹課熬夜打遊戲,臨考試前抱佛腳突擊補習。而且性格特別細膩體貼,看上去狂帥酷霸跩的,其實內心特別柔軟。就拿這次請付然來當他的助理吧,也是因為沈二無意間得知付然暑假不準備回老家,而是想去外面發傳單當收銀員賺學費和生活費,所以主動開口的。
“你既然想打暑期工,就來給我當助理吧。我暑假要拍一部戲,恰好還缺個生活助理。我一個月給你八千,你跟我一起進組。你不是學廣告的嘛?正好有機會跟導演探討一下怎麼拍攝。”沈二當時說這番話的時候,付然還特別不好意思。倒不是別的,只是覺得自己不值八千塊錢。要知道很多大四畢業的學長學姐找的第一份工作,月薪也不過三四千塊錢。他付然何德何能,居然能賺到把錢。
付然知道沈毓給出這個價位,是算計好了他的學費還有生活費,但付然覺得自己不能答應。
然後沈二又說了:“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給這個數肯定有我的道理。你到時候就知道了。我這人當老闆的時候事兒比較多。給少了我也不好意思。”
付然聽沈二這麼說,只好先接受這份工作。將信將疑的跟來H鎮,當時還暗搓搓的打算著,如果這活兒特別輕鬆,還能學到東西,他肯定不能要那麼多錢。結果等正式工作了才知道,沈二是一點都沒說謊。半夜兩點鐘下工還拽著付然跟他對戲,早上五點鐘開車去早餐店買附和沈二口味的早餐,那都是最輕鬆的。
最關鍵的是沉迷拍戲的沈二情緒特別不穩定。他不是科班出身,也談不上表演經驗,第一次演戲就是男主角,心裏壓力自然特別大。因為沈二就是那種哪怕玩遊戲也必須要贏的性格。所以他哪怕是進圈玩票,也必須玩到水準線以上。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沈二為了排解壓力,有時候就會折騰人——比如說半夜三更睡不著覺,突然打電話給導演要拍攝視頻。等付然把視頻拿過來了,就一幀一幀的翻看,不滿意的地方到第二天重拍。以至於整個劇組都跟著不停返工。最開始大家也有怨言,可是一旦習慣了沈二的行事作風,就會覺得這種人其實特別純粹,也特別難得。
不用考慮金錢壓力,也不用考慮生活壓力,更不用考慮什麼人際關係之類亂七八糟的事情,一門心思的只想做好手頭上這點事兒。付然覺得用“赤子之心”來形容沈毓是最恰當的。
就像一隻看上去殺傷力非常強大的大型凶獸,或許剛開始的時候會令人懼怕,不敢接近,可一旦看習慣了,看久了,就會心生仰慕甚至依賴之情。會覺得能跟在這種人的身後一直前行是件非常幸運的事情。因為前進道路上的所有風霜刀劍都被他一個人扛了,你的視線只需要盯著他的背影,一往無前一心一意的走下去就可以了。等你猛然回神的時候,就會驚訝的發現自己已經攀登到了頂峰。可以看到更加秀麗壯闊的風景。
付然也聽說了“陶暮”跟姚文霄的衝突。他知道“陶暮”是個孤兒,今年也才十七八歲,跟他們差不多的年紀,不能上大學卻要出來跑生活,他覺得小孩兒挺不容易,好心勸他:“你別對沈毓有偏見,他其實是個特別好的人。”
“陶暮”暗自嗤笑。覺得付然也是那種“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膚淺之人。因為拿了沈二八千塊就覺得沈二是個好人。但其實對於沈二這種人來說,八千塊又算什麼?也不過是他的一頓飯錢罷了。說的那麼好聽,還不是要奴役自己的同校同學。也就是付然這種人才會心生感激,興許在沈二心目中,能花錢聘請震旦大學的高材生給他當助理,把人支使的團團亂轉,還很得意呢!
想到這裏,“陶暮”忽然就覺得不對勁:“我聽劇組其他人說,那個沈二公子今年才十八歲,怎麼已經上大學了?”
“還沒到十八歲呢!沈毓是七月七號的生日,說起來,他今年的生日還要在劇組過。”付然笑了一下,才回答“陶暮”的話:“我聽說沈毓是提早兩年上學。因為沈家大公子就是個神童嘛,一路跳級,不到二十歲就在國外知名大學畢業了。然後回國正式接管沈氏集團的生意。沈毓很崇拜他哥,只不過用他自己的話說,腦子沒有他大哥聰明。所以提前兩年上學,勉強跟一下他大哥的腳步。”
“陶暮”沒有聽到付然後面的話,愣愣的問道:“沈二公子是七月七號的生日?”
“是啊!”付然點點頭,好奇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陶暮”失魂落魄的搖了搖頭。他只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巧的事情。那個沈二公子的生日,居然跟他的生日一模一樣。
聽孤兒院的院長說,撿到他的時候他的胳膊上帶著一個手環,上面有他的出生日期,也是七月七號呢!
“陶暮”滿臉複雜的看著片場中,累到滿頭大汗,連妝容都花了,補過妝後依然在跟武術指導對打喂招的沈二公子。
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兩個人,一個是慘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孤兒,一個卻是豪門家的貴少爺。一個初中畢業就要闖社會自己討生活,嘗盡了世間冷暖人情冷漠還有世人的白眼,還要苦苦掙扎著活下去的可憐人,一個卻是能提早入學在重點大學念書,隨隨便便玩票也能有男主角演的幸運兒。
憑什麼老天爺這麼不公平?人與人之間的三六九等也要分的這麼清楚!
“陶暮”死死握住雙拳,只覺得心裏面就像有調料盒灑了,酸鹹苦辣一應俱全,唯獨沒有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