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葆,這位個頭不高性情賊好,跟誰都是一臉笑嘻嘻的燕京爺們,家裏就是開連鎖火鍋店的。而且是老燕京最具特色的羊肉銅鍋兒。陶暮重生那會兒,他們家的火鍋店還做成了連鎖上市的公司。用後世的網路段子形容,溫葆可謂是名副其實的大戶人家的少爺。屬於演不好戲就要回家繼承家業那類人。
不過這小子大概不喜歡當霸道總裁,所以演戲的時候特別拼命。什麼金烏影帝金百合花兒視帝金磬獎最佳男主角之類的,各種含金量十足的獎項輪著番兒的往家裏捧。跟陶暮這種拿一個獎項都要拼了老命努力七八年的笨鳥兒絕不是一類人。
不過說來,他這點兒也夠高的。整個京影08屆的學生,所有院系都算在內,在未來十年,能拿到影帝視帝最佳導演最佳編劇這類含金量十足的獎項的,滿打滿算都不超過兩巴掌。他一下子就碰到仨,而且還是同一個寢室的。未來四年都將朝夕相對,這幸運值點的,簡直不要太爽啊!
難道說重生一回,遠離了原書劇情的炮灰buff波及範圍,他也時來運轉啦?
陶暮這邊正不負責任的想入非非呢,突然一隻死沉死沉的胳膊掛到他的肩膀上。
“——我說哥們,我剛在學校門口就看著你了。”杜康把自己的鋪蓋捲兒往床上一扔,也不收拾床鋪,拽著陶暮就開始白活:“就擱我前邊。好傢伙,一幫小姑娘圍著你,燕瘦環肥鶯鶯燕燕嘰嘰喳喳,又是幫你跑腿又是幫你領東西的。可把我給羡慕壞了。你說我早上七點多鐘就到了,排隊排這麼長時間,憋尿憋的連口水都不敢喝,愣是被你一後來的小白臉給噶過去了。”
“我還尋思呢!這傢伙得長多好看,能讓這幫京影的小姑娘連未來大明星的矜持都不要了,就這麼一路花癡的往上撲。結果我伸頭一瞅!唉呀媽呀,這眼睛差點沒被晃瞎了。你說你長得這麼帥就不說了,還拾掇成這樣,身旁還跟著那麼一群人,整的好像天皇巨星蒞臨校園似的。我看那幫擱門口蹲點的媒體記者都一窩蜂的往你那邊跑。還有人感慨你長這麼帥不該報京影,該去燕影報導的。”
“我當時就心酸的不行不行的。你說這都二十一世紀了,這幫人咋還這麼看臉呢!你說看臉就看臉吧,那我一濃眉大眼的,個頭一米九的大帥哥,我能考上京影長得也不磕磣呐,咋就沒人過來搭理搭理我呐!”
“你都不知道,我當時那心情,就跟晴空萬里風和日麗突然哢嚓一聲大雷劈在身上。這心呐,瞬間哇涼哇涼的。知道《三國演義》裏邊那段著名臺詞不?”
“既生瑜何生亮啊!”
“我當時就想啊,這誰要是跟你分一個寢室,那得倒多大黴呀!天天瞅著你這張臉,看一幫小姑娘烏泱泱的往你身上沖,其他人都成背景板了。這時間長了,心理陰影面積得多大啊!而且還不止陰影,估計心裏憋屈的都能長綠毛。”
“結果哢嚓一下,這顆大雷擱我腦袋上炸了。我擱門口一看你我就知道完啦!完啦!你說我跟你這麼一帥出非人類效果的帥哥住一個寢室,我這四年可怎麼過呀?我這壓力簡直太大了我。我這保持了將近二十年的校草之名,就此交代在今天了我。我容易嗎我。我不就念個大學當個演員嗎?為什麼要受到這種傷害……”
杜康根本不用別人,他自己就能演出一全活的單口相聲。而且這小子打從進了寢室,那張嘴就沒停過。
溫葆擱旁邊艱難的插了兩句嘴也沒插上,只能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連連揮爪子打斷杜康的話,恨不得竄上去直接把杜康的嘴捂上:“不是,我說,那個我說哥們,咱到了飯館再聊天兒成嗎?你肚子不餓嗎?”
“我餓呀!”沒成想杜康把手一扒拉,理直氣壯地說道:“我都餓的前心貼後背了。這不是說兩句話轉移一下注意力嘛。要不然我當場就能暈這兒,餓暈的知道嗎?”
這都有的說?!
其他三人面面相覷,簡直無語了。
不愧是提名最佳男主角的次數超過兩巴掌,陪跑七八年一個獎項都沒拿到,一怒之下自己轉行做導演拍電影一口氣拿下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接個綜藝節目也能一路碾壓流量鮮肉,在娛樂圈掀起一陣血雨腥風的知名大導綜藝大咖!
這喜劇邏輯,不服都不行。
天生的段子手喂!
“哎你們說我今天要是餓暈在寢室裏邊了,回頭記者能不能給我輪個頭版頭條什麼的?我這成名之路是不是就沒那麼艱辛了?”
杜康這丫還沒完,突發奇想的站在那兒自說自話,完了還嘿嘿傻樂:“不是說出名要趁早嘛!我要是能這麼出名一次,即便是餓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溫葆生無可戀的拍了拍腦瓜門兒,仰頭望著天花板。他怎麼就跟這麼一號人一起過來報導的!還特麼分到一個寢室!這大學四年可怎麼過呀!
由於杜康同學過於優秀的超常發揮,301的四位室友在報導第一天就混的奇熟無比。
中午時間,溫葆果然把一大幫人拉到溫聚祥在京影附近新開的那家分店,請大家吃涮羊肉。
店面的裝修承襲燕京老店的特色,黃花梨打造的舊式傢俱,一水兒的紅漆雕花鏤空隔斷,各色桌椅也都是老樣式,頭頂掛著各式各樣的宮燈,店裏還有高薪聘請的琴師穿著旗袍坐那彈古箏。絲竹過耳琴聲悠揚,溫葆特別得意的給大家介紹:“……有時候還會請老藝人給大家唱京都大鼓或者說段相聲什麼的,特別熱鬧。”
說著,溫葆把大家拉到吧台前就要照相:“你們將來都是大明星大影帝。我爸特地叮囑我,請你們來吃飯的時候一定要拍照留念。而且務必讓你們留下墨寶簽名兒。等你們紅了,這店就指著你們的名氣做宣傳了。”
“這是你們家的店?”不知道溫葆底細的杜康頓時震驚了。實在是溫葆過來報導的時候就穿一洗的都快變形了的圓領T恤,套一條擱批發市場三十塊一條的米色休閒褲,腳上一雙人字拖。小寸頭剪的圓咕隆咚的,一笑起來還有倆酒窩。怎麼瞅都是老燕京小胡同裏蹲牆角曬太陽的貧苦大眾。以至於杜康完全沒法將這家一看就很上檔次的火鍋店跟溫葆聯繫起來。
“是啊!所以以後哥幾個來吃飯全打八折。”溫葆彎著他那雙天生的月牙眼,笑眯眯說道:“室友福利,好吧?”
“大家都是室友你才給我打個八折?摳死你得了。怎麼著也得多贈兩盤肉吧!”杜康哼了一聲,一副很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在吧台前到處摸摸碰碰,跟穿著旗袍的小服務員打聽:“哎,你們這有沒有什麼老闆家屬福利待遇?你說我們都是你們少東家的室友,至少未來四年內,大傢伙兒是同居關係吧?這麼親近的關係,你們是不是至少得給打個五折昂?”
逗的小服務員咯咯直笑,毫不猶豫的跟著逗貧:“五折待遇實在沒有。倆壺涼茶行嗎?”這秋幹物躁的,喝點涼茶敗敗火。四個大小夥子一寢室呢!
“老妹兒太敞亮了!”杜康沖著小姑娘豎了豎大拇指:“沒給首都人民丟人!”
“我說哥幾個都別貧了行嗎?你們不都餓的前心貼後背了嘛!”陶暮將簽好名的“明星集郵本”交給前臺妹子,看向溫葆:“少東家,走著吧。”
溫葆自顧自的欣賞了一會兒陶暮的簽名,頓時驚為天人:“我去,陶子你這手簽名特意練過吧?漂亮啊!”
其他兩人見狀,紛紛伸頭看過來。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褚遂安肯定的道:“這簽名絕對練過。這龍飛鳳舞筆走遊蛇的氣勢,比那些大明星的簽名都好看。”
杜康一隻熊爪啪嗒一下拍在陶暮的肩膀上:“我說哥們,我算看出來了,你這偶像包袱挺嚴重啊!”
陶暮笑容標準,十分矜持的表示:“見笑,見笑了。”他總不能說他上輩子習慣了吧。丫一從流量明星轉型影帝的人,這簽名怎麼著也不能太寒磣了。太寒磣了連經紀團隊都不能讓好吧?所以這口鍋只能含淚背了。
這話一說,劉耀、孟齊兩口子,還有親眼見到陶暮一大小夥子,臨出門前竟然在鏡子前拾掇了一個多小時的宋道榛等人,不約而同地相互對視,擱心底暗暗附和杜康同學的話——他們家小崽子的偶像包袱確實很嚴重了。
“見笑個屁啊!”杜康實在忍不住了,粗壯的胳膊勾住陶暮的脖頸,另一隻爪子呼嚕呼嚕毛,以憤世嫉俗的態度破壞了陶暮早起精心弄出來的髮型:“我說你小子,這是打算在咱們樸素的京影學院走偶像道路吧!你小子行啊!劍走偏鋒,獨闢蹊徑!大家都是規規矩矩的實力派,就你非要走出不一樣的道路是吧?我看看你那鞋,你丫今天穿的是美邦吧?你是不是還想給人家做個代言啊?”
大毛小胖也在旁邊起哄:“哎你們還別說,美邦要是真用我暮哥當代言人,就沖我暮哥這顏值,這時尚感,他們家銷量肯定杠杠往上漲呀!”
“顏值?!”沒聽過這詞兒的溫葆三人頓時愣住了。
小胖耐心解釋道:“就是容貌的數值。我暮哥說了,這年頭啥都有個評分標準。這臉也是一樣的。你長的帥不帥,好不好看,都有一個數值。”
“這詞兒有點意思昂!”杜康頓時笑了:“那你們說說就我這顏值,能打多少分?”
大毛小胖還沒來得及回話,一直沒怎麼吭聲的褚遂安突然來了一句:“那什麼,不是說吃涮羊肉嗎?咱們這羊肉是哪兒產的呀!血統純正嗎?”
這話題轉移的也忒生硬了。一大幫人面面相覷,頓時哄笑出聲。
沒想到褚遂安這濃眉大眼含羞帶怯的,居然是這種悶騷型的!孫起人來都不用回家取的。
杜康晴天霹靂的看著褚遂安,不敢置信的模樣充滿了喜劇效果。
褚遂安則一臉淡定的抬頭望著天花板上的紋路,時不時扭過臉跟爸媽探討火鍋店的裝修風格特別具有皇家風範。尤其是那天花板,上面的紋路是不是跟恭王府的棚頂有點像……總而言之就是一副很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到處指指點點,就是不看杜康。
溫葆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好不容易把一大幫人帶進包房。早就留守在後廚的溫爸爸親自操刀給大家片了羊肉,那一片片羊肉卷兒切的薄如蟬翼,提拉起來都能透光。除此之外,下鍋子的毛肚、牛百葉、凍豆腐、白蘿蔔、粉絲,還有各色蔬菜也都是最新鮮最鮮嫩的。
等到菜色上齊,溫老闆還特地服務員開了兩瓶茅臺,親自過來敬酒。
結果一瞅見被大家推讓到主位的宋老爺子,頓時驚住了:“宋師傅?是您嗎宋師傅?哎呦喂真是您呐!這可真夠巧的……”
宋道榛眯著眼睛看向溫爸爸,怎麼也想不起來。
這人誰啊?
“您老不認識我啦?”溫爸爸一拍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我是溫愛國呀,溫小九兒。68年那會兒,我剛進宋記當學徒,那會兒宋記的主廚還是您家老太爺呐。當時您負責帶我們這些徒子徒孫噠。我這手涮羊肉還是從您那兒偷學的手藝。後來我聽說您家被姓姚那孫子使壞,全家都被批了……您老也被下放到林海農場——”
“哦!”宋道榛神色淡淡的打斷溫愛國的話:“我記起來了。是你呀。”
溫愛國也看出來宋道榛似乎並不想提起舊事,頓時一笑,極熱絡的寒暄道:“我說老爺子,您今天也嘗嘗我的手藝。看看有沒有得到您老幾分真傳。”
說著,用公筷夾了一片羊肉放在鍋裏涮了涮,恭恭敬敬地放到宋道榛面前的小碟子裏。
陶暮將面前的韭菜花兒,豆腐乳,芝麻醬、醬油、辣椒油和鹵蝦油分別崴了一小勺,給老爺子調了一碗蘸料。
溫愛國極為熱情的舉著手,彎著腰,笑眯眯說道:“您老嘗嘗?”
宋道榛夾起羊肉放在小碗裏蘸了蘸,慢條斯理的放進嘴裏細嚼慢嚥,禮貌性的稱讚:“不錯。”
溫葆眼珠子一轉,笑眯眯的看向陶暮:“看來咱倆也真的挺有緣分。我爸爸居然認識你爺爺。那要按舊時的說法,咱們兩家也是世交啦。”
“呦,原來這小夥子是老爺子您的孫子呀。這俊俏眉眼,果然有點像我那師兄。”溫愛國看向陶暮,信口稱讚幾句,笑眯眯道:“你跟我們家溫葆是一個寢室的?你瞧瞧咱倆家這緣分。今後一定常來呀。叔叔給你免單。”
溫葆看著自家老爸並沒有摸清局面的樣子,忍不住提點道:“這是我同學陶暮,這兩位是杜康和褚遂安。”
溫愛國頓時一愣。怎麼回事兒,這爺爺姓宋,孫子怎麼姓陶了?難道不是孫子,是外孫?
期間,溫葆順便給他爸爸介紹了在座的諸位家長。等介紹到陶院長的時候,溫愛國恍然大悟。他看著坐在宋老頭旁邊的陶院長,自覺猜出眉目了。頓時笑的一臉喜慶,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位……莫非是師母?”老爺子後找的老伴兒?
宋老頭:“……”
陶院長:“……”
其他一幫吃瓜群眾:“……”
宋老頭把筷子“呯”的一撂,板著臉訓斥道:“瞎說什麼呢!這是孤兒院的院長。”
“啊?哦,哦,哦,”溫愛國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誤會了什麼。不過他也是沉浮商場多年的老人了,臉皮厚實得很。當下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敬了一杯酒賠罪。然後打著外面還忙的幌子腳底抹油出去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大傢伙兒面面相覷,時不時偷瞄一眼臉色陰沉的彷彿能滴出墨水的宋道榛。
陶暮輕咳一聲,舉著酒杯問褚遂安的父母:“叔叔阿姨你們這次來燕京,能呆多久?有沒有好好逛一下燕京城?”
褚媽媽立刻回道:“還沒有來得及逛呐。今天來送安安報導。我們本來是想著,先把正經事情辦好,明天再四處逛逛,然後我跟孩子他爸就回去啦。今後阿拉安安就拜託大家照顧啦。”
“那是一定的。叔叔阿姨你們就放心吧。”陶暮笑道:“不如明天我陪叔叔阿姨一起吧。叔叔阿姨難得過來一趟,我這本地人怎麼也要盡盡地主之誼的。”
說完,又笑著央求他耀哥:“耀哥,你明天把車借我一下唄。”
劉耀斜了陶暮一眼,似笑非笑的逗他們家小崽子:“車借你沒問題。不過你有駕照嗎?”
陶暮聞言一怔,又把這茬忘了。
看來必須儘快考個票,不然太彆扭了。
看著他們小孩兒一愣一愣的呆樣子,劉耀笑道:“我明天讓大輝跟著你們。”
褚遂安爸媽連聲道謝:“真是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不麻煩。”孟齊笑著開口:“京影這麼多學生,偏偏這四個孩子能湊到一個寢室。這就是緣分。”
“那倒是。”褚遂安媽媽頓時笑著囑咐自家兒子:“安安,你以後要跟同學好好相處,知道沒有?”
褚遂安這麼大的人了,還要被姆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叮囑這種事情,頓時覺得很沒面子。不耐煩的說道:“哎呀,我知道啦。姆媽你吃菜嘛。這兒的涮羊肉很好吃。比我們滬城要正宗多了。這羊肉一點都不膻。你多吃點。”
陶暮又笑著問杜康:“你過來報導,你爸媽竟然沒跟著一起來?”
杜康擺擺手:“他們想跟著來著。可我覺得我一大老爺們,都上大學了哪里還用得著爸媽送。這也太丟人了。我就沒讓。還能省兩個人的火車票。直接折現打進我下個月的生活費了。”
杜康覺得自己這算盤打的很精。其他幾人頓時無語了。這小夥子還真是……心思赤誠口無遮攔啊!
這一頓飯大家吃的都很愉快。
飯後,溫葆這個本地人帶著兩位外地同學去買香皂毛巾之類的生活必需品。順道帶著倆同學和褚遂安的爸爸媽媽逛逛京影附近的景點和商廈。
劉耀孟齊準備回店裏看看,順道把陶院長和宋老頭送回去。
大毛他爸仍然惦記著,想跟陶暮聊一聊。不過陶暮卻有點介意飯局上溫葆他爸爸說的那番話。婉拒了王叔叔的邀請,也跟著坐上耀哥的車。
這回劉耀開的是七個座位的SUV,孟齊照例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陶院長和馮遠坐在中間一排,陶暮攙著老爺子坐在最後。
一路無言。到了地方,陶暮攙著老爺子下車,直接把老爺子送回飯館——
老爺子的飯館就叫宋記。陶暮以前沒留意過,只以為宋記是老爺子用自己的姓兒隨便起的。可今天聽溫爸爸的話茬兒,似乎這裏邊很有一段淵源。而且聽溫爸爸的意思,宋老頭原本是有妻有子的人。可自打陶暮上輩子進了宋記頭一天起,就沒見過宋老頭有什麼親人,甚至連親戚都沒見過。
“那個——”
“不許問。”陶暮剛開口,就被宋道榛粗暴的打斷了。
“今天這事兒,不許問。永遠都不許問。也不許打聽。要是讓我知道你背著我擱外頭瞎打聽,這輩子你就甭進我這門!”
陶暮話都沒說完就被老爺子生硬的懟了回去。而且瞧老爺子板著臉極認真嚴肅的架勢——並不像平時,雖然也喜歡板起臉數落陶暮,但一看就是傲嬌的,是口是心非的。
老爺子越是這副模樣,就代表這裏邊的事兒越嚴重。陶暮也就越好奇。
宋記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老爺子的老婆孩子為什麼一直都沒來看過他?老爺子還有親人嗎?還有溫爸爸口中那姓姚的鱉孫到底是誰?當年到底幹了什麼對不起老爺子全家的事兒?是不是跟老爺子現在孤苦伶仃沒親沒靠的現狀有關?
陶暮越想,越發深恨自己上輩子沒心沒肺的,關於老頭子的家事竟然一點都不知道,也沒想著打聽過。他想把事情弄明白。卻不想在宋老頭面前硬頂。當下乖乖點頭:“我知道了。”
宋道榛瞧著陶暮那雙眼珠子烏溜溜亂轉的模樣,就知道陶暮沒聽進去。可他也沒心思跟陶暮歪纏。溫愛國的出現,還有他說的那些話,勾起了宋道榛這輩子最不想回憶的往事。
他累了,想睡一覺。他也只能在夢裏,見見當年的宋記,見見宋家枝繁葉茂的那些人。還有他那淘起來不比陶暮差多少的小兒子。等到夢醒了,他還是那個孤苦伶仃性情乖僻的倔老頭。沒兒沒女,沒依沒靠。
“你回去吧。明天不是要陪你同學的爸媽逛燕京城嘛。就甭過來了。讓我好好兒清淨兩天。”
陶暮被老爺子攆出小飯館兒。他站在四合院外的青磚石階上,原本塗著朱紅亮漆的兩扇大門早已在歲月的侵蝕下斑駁脫落,就連高高的門檻都因為經年累月的風雨和踩踏缺了大半邊。然而老爺子卻從來都不拾掇。
任憑這座小院兒在時光和油煙的侵蝕下日漸衰敗。他就這麼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住在這偌大的四合院裏。每天晚上飯館關門後,提著大掃帚遊蕩在冷冷清清的天井中,走過寂靜無聲的長廊,繞過垂花門,乾枯的掃帚在青石板上劃出唰唰的聲響。偶爾有夜風吹過,院子當間兒的老槐樹也跟著沙沙的響。這大概就是夜裏的四合院,發出的唯一的一點聲音。
陶暮垂在身側的雙手悄悄握成拳頭,他在大門前呆呆站了一會兒,轉身進了孤兒院。
他覺得陶院長沒準兒能知道點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