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兩家女人的關係一直都不太好,但是張大富和陶海國兩個男人之間,卻意外的還算是說得上話。
——這主要歸功於張大富平時雖然吃喝嫖賭五毒俱全,但出手比較大方。有錢的時候鄰里鄰居誰來蹭酒喝都沒問題。而且張大富雖然是個臭無賴,但他深知“秦檜還有三個好朋友”的道理,從來都不禍害鄰里鄰居。甚至有些時候誰家出點什麼事兒,他還能從中介紹幫幫忙。當然每次幫忙過後都需要賺點辛苦費。也不多,就是幾頓酒錢。
而陶海國則因為做事太不地道,兩口子總是被人講究,周圍鄰居沒什麼人願意跟他們家來往辦事,甚至胡同口下象棋的老大爺都不願意跟他搭棋,也就張大富這種不嫌腥臭的人願意跟他喝喝酒聊聊天。時間長了,兩人反而有些交情。
最近一段日子,老陶家得遇貴人所以春風得意,陶海國兩口子按照貴人的指點,又是跟媒體爆料又是接受電視臺採訪,出盡了風頭還賺了一大筆錢,眼見著還能找機會訛養子一筆,雖說周圍老鄰居們都很講究這件事兒吧,但陶海國兩口子又不打算在這破地方住一輩子,別人家的口水哪有真金白銀重要。
可想歸想,天天出來進去的,都被人指著脊樑骨講究,這滋味也不好受。尤其他們家陶大寶一上學,同學也都瞧不起他,尤其是那些女同學,一個個恬不知恥的把陶暮掛在嘴邊上,在網上學了幾句話就跑到他們家大寶面前胡咧咧,罵他們家大寶不要臉,還唆使全班同學孤立他。小孩兒臉皮薄,扛不住事兒,回來就跟他們當父母的鬧。滿地撒潑打滾的,你打又不能打,罵也不能罵的。家裏成天不消停。陶海國也寧願躲出來喝酒。
兩人直接走到胡同口的那家小飯館。點了四道下酒菜。張大富並沒有直入話題,而是耐心等到酒過三巡後,才看似不經意的打聽道:“老陶,我今兒聽我媳婦說,你們兩口子上電視了?”
陶海國已經喝的差不多了。再說張大富問的並不是什麼私密事兒——別說整個胡同,就是整個燕京城,估計得有一半人都知道這件事兒。陶海國也沒怎麼警惕,嗤笑一聲,大著舌頭問道:“怎麼,老張,你也想罵我這事兒辦的不地道?”
“哪兒能啊!”張大富搖搖頭,給自己夾了一筷子涼菜,悶了一小盅酒,吃了幾粒花生米,這才說道:“我要是有一個這麼能耐的養子,我也得把住不放。不過我覺得你這麼得罪他,恐怕有點兒懸啊。我明白跟你說吧,這個陶暮我也認識,之前我們家涵雅在H鎮不是差點被人拐了嘛。當時就是這個陶暮幫忙找人救出來的。實話說吧,人算是好人,但絕對不是什麼聖人。手段黑著呢。你這麼昭告天下的得罪他,你真不怕他回頭給你來兩下子?”
“那不可能。”陶海國醉醺醺的搖了搖頭:“他再能耐,還能比人家大集體還厲害?”
“大集團?”張大富心中一動,問道:“什麼意思?”
陶海國微微警醒,知道自己失言了,趕緊轉移話題道:“沒什麼,沒什麼。來,喝酒。”
張大富跟陶海國碰了一杯,見陶海國這麼警惕的模樣,就知道其中肯定有貓膩。
他今天還非把這個貓膩套出來不可。
於是張大富有招手叫過服務員,點了六瓶啤酒。白的啤的這麼一混下來,饒是酒量不俗的陶海國也有點扛不住。在張大富耐心的套問下,終於漏了口風。
“實話跟你說吧。我也沒打算得罪我這樣子。畢竟當初是我們不要人家孩子,把人送回孤兒院的。我也沒臉再要求人孩子給我們兩口子養老。再說人孩子現在也有領養家庭了。兩個爸爸據說都是道上混的,也不是我能惹得起的。我也是受人之托……答應了事後給我一百萬……孩子他媽說有了這一百萬,回頭我們再把家裏老房子賣了,就能買個新樓房。萬一走大運,那陶暮扛不住網友壓力,願意給我們付點贍養費,消財免災,那不是更好嘛。”
“……說到底,也就是個十八歲的孩子。再厲害,只要將來想進娛樂圈,想當演員,重要考慮輿論……”
“哢”的一聲,張大富按下收音機的暫停鍵,搓著手,神情略帶諂媚的說道:“那個,陶總,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不願意跟我這樣的人辦事兒。但是今兒,我可真不是為了耍臭無賴來的。就這段錄音,您覺著能值多少?”
陶暮面無表情地看著一大早就守在京影門口,纏著看門老大爺給他打電話的張大富,心裏也不得不佩服某人的鑽營能力。
“我說陶總,您別不說話呀!”張大富看著陶暮,其實心裏也挺沒底的。他領教過陶暮的手段,說實話,確實挺犯怵的。但是心裏頭再犯怵,人不能跟錢過不去。
再說張大富也有關注過陶暮的為人。這人雖然心黑手狠,但是對身邊人好像還挺好的。也沒聽見誰說他辦事兒不地道,恰恰相反,挺多人都說陶暮講義氣,總喜歡給身邊人帶來好處。之前跟郭雅凝合作拍攝MV,不也是鬧的風生水起的。
所以張大富就覺得,自己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拿出這麼有力的證據證明陶暮是清白的。再怎麼說也是幫了陶暮好大一忙,他就算不領情,也不至於把自己怎麼著了。
所以他乍著膽子,把陶暮約出來,又磨著陶暮跟他到了京影對面的一家咖啡店。沒等陶暮開口,直接把答錄機撂桌上,直接摁下播放鍵。
果然,陶暮一聽見這段錄音,也不說廢話,直接問道:“你想要什麼?”
張大富嘿嘿一笑:“我倒是不敢獅子大開口。可是陶海國說著,滬城聖安集團請他出面爆料上電視臺,可給了整一百萬呢。我就琢磨著吧,您陶總家大業大,也是要臉兒的大人物。您的名聲怎麼著也值個一百萬吧?”
胃口倒是不小。
陶暮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你難道不知道錄音是很容易造假的?你怎麼保證這段錄音一定是真的。再說了,就算我花一百萬買下你這段錄音,你這種非法取得的錄音也無法當做法律證據。我花一百萬買個什麼都幹不了的錄音,吃飽了撐的?”
“怎麼可能沒有用?”張大富也急了:“陶總,您就別逗我了。我們都知道,這段錄音至少能證明您是清白的,陶海國兩口子出面接受記者採訪,那是受人指使的。你就可以告他們污蔑了呀。”
陶暮但笑不語。
張大富咬咬牙:“行吧。您就說您願意拿出多少錢來買這段錄音。實話跟您說吧。我拿了這錢,肯定不止自己用。我張大富再不是人,也知道大老爺們應該養家糊口。我這筆錢也是留著給我兒子將來上學讀書娶媳婦用的。而且涵雅她媽不讓她念書了。小姑娘年紀輕輕的,老在外頭打工端盤子也不是個事兒。您要是願意買下這段錄音,我也可以供涵雅念大學。不就是四年幾萬塊錢嘛。這錢我花得起。大不了我讓涵雅給我寫張借條,等涵雅工作以後,這錢連本帶利還給我。”
“張涵雅沒念大學?”陶暮聞言一愣。
“可不是嘛!”張大富一拍大腿:“她媽嫌她上大學花銷太多,不讓她念。非得逼著孩子出去打工賺錢。我早就跟我姐姐說了,現在人找工作動看學歷,一個高中畢業的學生,除了端盤子刷碗還能幹什麼?根本就是行不通的事兒。還得念大學,將來能多賺點……”
陶暮皺了皺眉。
張大富窺著陶暮的臉色,開口說道:“涵雅這姑娘仁義,知道你是她的救命恩人,這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但是涵雅也總惦記著幫你做點什麼。知道老陶家兩口子上電視抹黑你,這姑娘大清早天還沒亮,在胡同口的公共廁所外面守了半個小時,就為了從楊淑芬嘴裏套話。雖然沒套出來吧,可是心意還是好的。”
陶暮聽著張大富的叨叨叨:“我之前在火鍋店碰見張涵雅,她沒跟我說這事兒。”
“不好意思說唄。”張大富嘿嘿笑了兩聲:“我說陶總,您大人有大量,送佛送到西,既然救了涵雅一命。不如再救她一回。”
張大富伸手敲敲那答錄機:“您把我這錄音買了。您能證明您的清白,我也能賺兩個,咱們兩全其美不是?”
陶暮目光落在答錄機上,嗤笑兩聲:“就這點東西,你好意思管我要一百萬?”
張大富腆著臉笑道:“那您覺得值多少,您看著給吧。”
陶暮輕笑,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桌面:“東西不值一百萬。但我陶暮的名聲,卻不止一百萬。”
張大富眼睛一亮,
陶暮沒好氣的說道:“沒想太多。我是不會給你現金的。就你這種人,我見過不知道多少。沒拿到錢的時候,說的比唱的還好聽。真要是錢到手,你第一個捧著錢上賭桌。什麼老婆孩子侄男外女的,還能在你眼裏頭?”
張大富一顆心頓時涼了半截,訕訕問道:“那、那、那陶總是什麼意思?”
陶暮敲了敲桌面:“你要是信得過我,這答錄機我先拿走。事情過後,我肯定給你一個營生。你要是不同意,答錄機請拿回去。”
陶暮做了個“請”的動作:“我不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