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宋崢清對她微微頷首。
牟若水雙目含淚,鼻尖通紅,捂著嘴泣不成聲,唐鑫嘖嘖道:“真是有情有義啊,十年了,還對你記得那麼清楚,現在當紅也沒忘本,不錯啊若水。”
他嘴巴裡那麼誇贊著,手很不老實地想往牟若水翹臀上拍一拍,但是被宋崢清眼風一掃,他就頓時噤若寒蟬,訕訕道:“那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說完簡直是落荒而逃。
牟若水抹了抹眼淚,綻放出一個極為動人的笑容:“是我高興壞了,太失態了。”
“坐。”宋崢清輕聲道。
牟若水擦干了眼淚,她應該是瓊瑤最喜歡的那種女主角,哭起來的時候不丑,反倒是梨花帶雨,格外柔弱:“我看見您太高興了。”她的笑容那麼燦爛,是發自內心的真摯,孫晴好沒法說她不漂亮。
“十年沒見了。”宋崢清道,“沒有想到你還記得我。”
“怎麼會不記得呢。”牟若水對他笑,“如果不是您,我哪裡有今天。”她坐的姿態顯然是受過專業的訓練,有一股弱柳扶風、靜若處子的美感,她拿了個酒盅,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大恩無法言謝,我先干為敬,多謝您十年前救命再造之恩。”
她說完,連干三杯酒,姿態大方爽氣,令人倍生好感。
宋崢清微微笑了,他緩緩點頭:“你能過得很好。”
牟若水的聲音又哽澀起來:“這一切,我都無以為報。”
“過得好,已經是對我最好的報答。”宋崢清轉著手中的酒盅,“也是你自己努力,我不過是拉了你一把而已。”
牟若水倒也沒說什麼狗血的台詞,她只是道:“我知道宋少爺也不需要我的回報,但是我總歸是想謝謝您的,您的舉手之勞,對我來說卻是恩同再造……之前我聽過一些風言風語,可是我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宋崢清竟然有點意外,他並非是意外牟若水的信任,而是意外她竟然有膽量提及這件事情。
牟若水的面上看不出什麼痕跡:“我人微言輕,說什麼都不管用,但是至少可以當面告訴您,那些謠言,我是一個字都不信的,當初您與秦少爺、何小姐感情篤深,我都看在眼裡,您的為人,我也看得見,那些事情請您萬萬不要放在心上,清者自清,相信您的人,永遠都不會改變。”
這番話說得那麼漂亮真摯,全然出自肺腑,又由這樣一位美人說出來,孫晴好都對她刮目相看了,而宋崢清一笑:“多謝你。”
她便仿佛松了口氣:“我只是說了我的心裡話,沒有任何意思……我給您倒酒。”她是做慣了這樣的事情的,執壺、倒酒的姿勢優美極了,而且酒水一滴不灑。
宋崢清的話比從前少了很多,牟若水略有些不習慣,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只是微微牽了牽嘴角,像是笑了。
下一刻,他的笑容就逐漸消失了。
何楚韻執著酒杯過來了:“來,崢清,今天還沒有好好和你喝過酒。”她隨便把酒杯往牟若水面前一放,顯然是要她倒酒,那態度純粹是把她當成了倒酒丫鬟——從前,倒也的確是如此。
現在牟若水的身份雖然發生了變化,可是對於何楚韻而言,不管是杏花村裡的侍女,還是如今光芒萬丈的大明星,從本質上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噢,不,身價不一樣了而已。
孫晴好特別特別反感何楚韻的態度,所以她一不做二不休,先牟若水一步把酒壺拿走了,往自己酒杯裡倒了,又往牟若水酒杯裡到,牟若水連忙推辭,但是她已經倒完了。
正好酒壺裡一滴酒都沒有了。
何楚韻的怒氣簡直是已經擺在臉上了,牟若水多會看人眼色,她當然知道何楚韻對於宋崢清來說多麼重要,因此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她的態度都非常謙卑:“酒沒有了,我去再要一壺。”
她招手讓侍女端上一杯新的杏花釀來,然後親手為何楚韻滿上。
何楚韻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孫晴好,嗤笑一聲:“崢清,不是我說你,這位小姐實在是不怎麼懂事,換了吧,若水倒是難得對你一往情深,十年沒變,太難得了,你可別辜負。”
牟若水連忙道:“何小姐說什麼話,我沒有這個意思。”
“楚韻,以前我不捨得讓你倒過一杯酒,現在,我也不會捨得讓她給我倒一杯酒的。”宋崢清微微皺眉,“還有,若水已經不是這裡的人了,你最好收斂一點。”
“有些東西哪怕是過去多年,也沒有人會忘記的,就好比我不會忘記牟若水當初是怎麼跪著給你倒酒的,這件事是如此,其余的事情,也是如此。”何楚韻雖然口中說的是牟若水,可是她那怨毒的眼神,卻明明白白傳遞出一個意思,她不過是在指桑罵槐,她真正的意思是,她永遠不會忘記宋崢清為她帶來的痛苦。
永遠不會。
牟若水想要說句話,卻發現以自己的身份地位,竟然無法開口,她只是微微苦笑——她倒是不在意那所謂的跪著倒酒,那其實是杏花村裡最低檔的侍女,因為她們只需要跪著倒酒就可以了。
坐著倒酒是要給調戲的,而躺著……就更不必說了。
孫晴好倒是問了句:“何小姐,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吃醋嗎?”
她一句話成功吸引了何楚韻的仇恨,她不屑地看著她:“吃醋,為你?你算什麼東西,阿貓阿狗而已,喜歡你逗逗你,不喜歡了,你算什麼,不要把自己當根蔥了。”
“是嗎,我不是這樣理解的呢。”孫晴好的伶牙俐齒,宋崢清是體會過的,只聽她的聲音不高不低,但是一句比一句毒辣,“你出生優越,長得漂亮,十年前有兩個特別出色的男人為了爭奪你的歡心而彼此斗爭比賽,你嘴上不說,心裡也是挺痛苦的吧,當初選擇了一個而放棄了另一個,你心裡也覺得可惜吧,但是這樣也沒有關系,你知道自己在對方心目中有多重要,你雖然沒有選擇他,但是他心裡永遠有你,你招招手,他就會像狗一樣過來對嗎?”
聽到最後一句話,宋崢清不禁懷疑她是不是還在記恨那天早晨的事情,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踩他幾腳,孫晴好也算是蠻記仇的了。
“雖然你離開了十年,你回來的時候依舊覺得,只有你拋棄他的份兒,只有你討厭他的份兒,但是他不能討厭你,因為你是她的女神啊,所謂備胎不就是這樣的麼?不管你怎麼恨他,說多過分的話,他都應該承受著,是他欠你的,你是不是這麼想的,可是當你發現他身邊有了別人的時候,哪怕是一個你根本看不起的人,你也會覺得憤怒,你覺得我搶走了你應該有的東西。”
何楚韻的臉色一下子由白轉紅。
“你原本以為今天的宴會應該是這樣的,你光芒萬丈地出場,他憔悴不堪,想你想的肝腸寸斷,你一出現他就該悔恨該落淚該任你打罵不還口……”她說到這裡,居然調轉頭去看了宋崢清一眼,最開始的表現,他還真的就是這樣的,“你不就是覺得他好欺負麼?你不過就是仗著他愛你,很可惜,現在我要告訴你,屬於你的愛已經沒有了,請你以後不要再做夢,不要把自己當成受害者了,在你拒絕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一切都沒有可能了,誰也不會在原地等待你,癡情守候至死不渝的男二只存在小說裡。”
她說得聲音挺大,那邊桌子的人全聽見了。
唐鑫暗地裡豎了個大拇指:“說真的,這妹子夠*,你們見過她沒有?”
“沒,我本來以為只是隨便帶來的女人。”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粉紅襯衫的男人,戴了副墨鏡,“居然敢當著宋崢清的面數落何楚韻,哇塞,我都想發微博了。”
“你還嫌不夠出名啊,京城四公子!”唐鑫吐槽他,“當心你老爺子抽你。”
粉紅襯衫的男人嘴角一抽,他就是稍微愛玩了一點,結果和幾個狐朋狗友被人知道了,人民群眾親切地賜予他們“京城四公子”的諢號,差點沒被他家老爺子痛罵一頓不學無術。
他忙轉移話題:“你還記得當初有個女人,吳家小姐吧,把何楚韻擠兌了一頓,當初宋崢清怎麼收拾她的?嘖嘖嘖,想當年啊。”
“想當年,呵,千金難買一回頭。”唐鑫撇撇嘴,“我覺得這妹子說的有道理,何楚韻自己選了秦少延,在這裡說酸話有什麼意思,以前多好多可愛的一姑娘,怎麼留個學回來變成這樣了?”
另外一個穿藍色T恤的男人抿了口酒,說道:“還不是恨的,其實我也能理解,訂婚前一天,未婚夫被人抓了,是我我也恨,這個人還是他們最好的朋友,誰能不恨啊?”
唐鑫不屑地笑了聲:“你們知道個屁!”
那兩個人繼續要追問,可是唐鑫死活不肯說詳細的內容:“別問我,我還不想被請去秀園喝茶,我們還是看看戲,當新歡遇見舊愛,今天你們都沒白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