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起見她一臉認真地安慰自己,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沒有跟她解釋自己並不傷心,只是低低地回答道:“我明白。”
他才不會為衛家人無情而難過,他只是為衛大郎不平,覺得那用衛大郎用命在戰場上掙的錢建起來的青磚大瓦房很礙眼,既然功臣都不能住在那裡,那它就沒有必要存在了。
衛起是從末世的屍山血海中走過來的,見識過各種人心險惡,內心早就被鍛煉得堅硬無比,用衛大郎的血汗建起來的房子,怎麽能讓他的仇人住進去呢?
衛起心裡轉過許多想法,面上卻一點都不顯,跟在霍時初身後回了家,對那些村裡人說他們夫妻很般配的話聽而不聞。
“從今天起,你要跟著我學做菜了。”霍時初叉著腰十分認真地對衛起說道,“這一個多月,因為你腿傷沒好的原因,我包攬了各種家務,但現在你既然好了,那就應該分擔一半,你覺得呢?”
衛起還能說什麽,當然只能答應了,他又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土著,做不來全部家事都推給女人這種事,於是他很乾脆地說道:“應該的,我會好好學。”
霍時初見他接受得這麽快,態度也很好,沒有一點大男子主義,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正好看到他一雙清凌凌的眼睛十分認真地看著她,眼裡沒有不悅,也沒有勉強,反而似乎很期待?
衛起當然會期待了,他在末世裡吃的東西只能填填肚子,根本不可能追求味道,末世剛開始時,還能找到各種速食或者保質期長的食品,味道還不錯;但等末世三四年後,末世前的食品沒了,他們只能吃變異動植物。
變異動植物的肉根本沒有味道可言,而人類又忙著逃命求生,不可能有時間和精力來開發菜品,能把變異動植物弄熟吃掉已經很不錯了,因此衛起在末世最後那幾年的夥食簡直一言難盡。
而末世之前他又是大家公子,十指不沾陽春水,更不可能做過菜了,因此他不會廚藝。
這會兒霍時初主動提出要他學,他是巴不得的,畢竟誰會都不如自己會,他依舊即使再一個人過活,也不用繼續委屈自己的味蕾了。
霍時初於是開始教衛起做菜,兩人一個教一個學,都很認真,也都很聰明,因此衛起的廚藝那是突飛猛進。
有次被周嬸看到衛起在下廚,驚愕得她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對霍時初說道:
“小霍?你怎麽能讓大郎下廚呢?他一個大男人要是被人知道做這些事,會被人瞧不起的,你也會被人說是懶婆娘,正經人家的婆娘哪裡會讓自己的男人做飯?別人舌根都要嚼爛的!”
霍時初擺擺手,說:“周嬸,我最近手掌被切了一個大口子,不能乾活了,一用力就痛得我冒冷汗啊,所以就只能讓衛起自己做飯了,他要是不做,那咱們就連飯也吃不上了。”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拿了之前衛起包扎腿傷的繃帶纏到了自己右手上,煞有介事地對周嬸訴苦:“都是我笨手笨腳,砍柴砍到自己手掌了,唉!”
周嬸看到她那被包扎得結結實實的手掌,大驚失色:“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大郎好不容易傷好了,你又受了傷,要不你們找個時間去廟裡拜拜吧,你們兩個也太倒霉了些。”
霍時初這麽一打岔,周嬸就忘了衛起下廚的事了,衛起默默地抬起眼,跟裝模作樣的霍時初對視了一下,又默默轉移了視線,繼續當他的“家庭煮夫”去了。
等周嬸走了之後,衛起就問她:“你怎麽不直接跟周嬸說是我自己要下廚的?反而折騰起自己的手掌來?”
霍時初瞟了他一眼,說:
“她的思想早已經根深蒂固地認為男人不應該做飯,否則不是家裡的女人懶就是男人沒出息、窩囊,何必跟她多費口舌,要說服她可不容易,話說得太硬又會傷了她,她這個鄰居對你很不錯,不想讓你下廚也是自認為為你好,難道你要明晃晃地反對她?還不如我找個借口更省事。”
衛起被她的一番話說服了,便沒有再說什麽,反正周嬸又不會一日三餐來看他家廚房到底是誰下廚,就這樣吧。
又一個月之後,衛起的腿徹底好全了,他就跟放飛了的鳥一樣,整天不是到山上打獵,就是去鎮上辦事,村裡人見他來來往往、風風火火,都紛紛驚歎他的腿恢復得真好,一點都看不出來兩個月前還傷得不能下床。
有那些好事的人就跑去衛家問衛老頭衛婆子有沒有後悔趕走了衛大郎, 失了一個好使能乾的壯勞力。
衛老頭、衛婆子即使心中有點悔意,面上也不可能承認啊,少了衛大郎這樣一個能當老黃牛用的身強力壯的大男人,他們怎麽會不扼腕痛惜?畢竟有了衛大郎,那他們的那幾個兒子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只是後悔也沒用,家都分了,還斷了親,衛大郎恢復得再好也不可能回來,衛老頭和衛婆子就只能冷著臉聽別人說衛大郎今天又捉了一隻野豬,明天又捉了幾隻野雞,能賣多少多少錢……
每次聽到,他們都會忍不住想賣了野豬野雞的錢要是在他們手上該多好啊。
衛老頭不是沒想過和衛大郎緩和關系,但衛起每次一遇到他都當沒看見,根本不理會他的欲言又止,如此幾次下來,他就沒臉再去“偶遇”衛起了,因為他的小心思別人看出來了,別人背後都說他這老頭臉皮厚,見人家受傷了就嫌人家是累贅,立馬甩開;見人家痊愈能乾活了就又湊上來……他怎麽有臉啊?
聽人說了幾次後,衛老頭就覺得羞恥了,再也沒臉往衛起面前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