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放開我母親。”
怒火在寶玉胸膛猛烈衝撞,但王夫人的安危卻令他不敢擅動,他大手一揚,人生少有地服軟道:“你要五色神石,我給你就是。”
“是嗎?那好,你先打斷自己的雙腳!”
賈政那端正的五官已被妖氣彌漫,冷笑聲還在盤旋,突然又狂暴地大吼道?“打呀,給我打,不然我殺了這賤人!”
那妖氣四溢的手掌對準王夫人的身軀,賈政眼中看不到絲毫夫妻之情。
寶玉心神一慌,鋼牙一咬,雙拳狠狠砸向自己的雙腿。
“喀嚓”一聲脆響,寶玉頓時跪倒在地,小腿已經彎曲成九十度。
“嘎嘎……真是孝順兒子呀,不過你對我這父親可不怎麼樣。”
賈政的中指一彈,指甲陡然變成一尺長的利刃,輕易刺破王夫人的咽喉肌膚,同時再次威脅道:“再來一次,打斷你自己的雙手,打呀!”
賈政突然完好無損的出現,卻變成妖魔鬼怪,王夫人原本陷入驚恐與絕望中,已經看不清四周的一切,直到寶玉雙腿斷裂,那“喀嚓”聲並不猛烈,卻好似一道驚雷在她心房直接炸響:天啊,玉兒竟然為了我打斷自己雙腿?
眼淚瞬間涌出王夫人雙眸,不僅濕潤她的臉頰,還抹去她心海的迷霧。
這一瞬間,在王夫人心中,寶玉的身影完全蓋過賈政,眼看寶玉又要打斷雙手,她猛然大喊道:“玉兒,不要!他不是你父親,不要管我,快逃——”
話音未落,王夫人一口咬在賈政手臂上,使出她人生最大的力量。
賈政雖然已是人妖混雜之物,但竟然也被王夫人咬得皮破血流,他下意識揮動手臂,一下子將王夫人扔出去。
一聲悶響,地面砸出一團小小的煙塵,王夫人墜地之後滾了兩圈,隨即一動也不動,生死難測。
“母親,呀——”
從未有過的怒火瞬間充斥寶玉的腦海,緊接著從他全身每一個竅穴噴薄而出。
看著寶玉凌空飄浮的身軀,賈赦、賈政及賈璉同時臉色大變,生物的本能讓他們感到恐懼,三人下意識轉身要逃,但妖氣卻再次以詭異的方式離他們而去。
幾乎同}時間,賈赦父子癱倒在地,賈政則從墻頭摔下來,他們的眼神中再也沒有絲毫妖氣。
“寶兄弟,我是賈璉,別殺我,熙鳳歸你了,我把她讓給你就是,你別……
呀!“賈璉的確恢復正常,但寶玉已經失去常性,女人就是他的逆鱗,更何況受難的還是王夫人,他豈能不殺機四射?
“轟”的一聲,院子正中多了一個大坑,大坑中,賈赦父子的身軀化為廳粉,與煙塵、泥沙合為一體。
“賈政,我要你——碎屍萬段!”
寶玉一步一步走過去,雖然他是凌空踏步,但每一步走出,地面似乎都在瑟瑟發抖。
賈政清醒了,雖然他恐懼不已,但多年的習慣仍無法改變,用命令的口吻斥責道:“混帳,還不將為父扶起來?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成何體統!”
“扶你起來?嘎嘎……”
寶玉的瞳孔忽大忽小,他怒極而笑,笑聲無比刺耳。
“寶玉,他是你父親,殺不得,千萬殺不得!”
虛無幻境迴盪著前所未有的震波,警幻仙姑用盡全力影響著寶玉的意念:“寶玉,殺了他,一定會觸怒上天,千萬不要中計呀!”
寶玉的身軀頓了一下,光芒四射的手掌還是舉了起來。
這一剎那,時光失去意義,空間已經開始扭曲。
暗中的灰衣老祖比警幻仙姑更加緊張,看著寶玉高舉的手掌,他已經失去先前的神秘氣息,鬍鬚不停顫抖,喃喃自語道:“天怒淬體,神滅妖生。主人,你的計劃就要成功啦!就要成功啦……”
這時,賈母在一大群女人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從裡面衝出來。
雖然賈母老眼昏花,但母子連心,隔著老遠就呼喊道:“玉兒,不要傷你父親……”
賈母的呼喊對寶玉沒有絲毫反應,他身軀猛然一震,終於吼出先前強自克制的逆天之音:“天怒就天怒,天若犯我,我必翻天!”
吼聲還在天地間激盪,寶玉已經一掌狠狠打下去,“轟”的一聲,地面又多了一個大坑,賈政也步上賈赦的後塵。
啊,寶玉竟然殺了賈赦、賈璉、賈薔,還有他的父親賈政?賈家半數以上的女人都看到這一幕,極度的震驚充斥著美眸,就連賈母昏死倒地她們一時也未反應過來。
“轟隆隆——”
幾乎是寶玉弒父的同一瞬間,夜空突然裂為兩半,一道赤紅的閃電對準寶玉的頭頂“緩緩”劈了下來。
天怒——渾沌之天的懲罰果然出現了!
在寶玉的眼中,甚至在賈家凡人的感覺中,那道閃電無比緩慢,好似虛空浮動的蚯蚓,但法力強大的寶玉卻難以閃避,世界仿佛都已被“天怒”充斥。
夜空中,神秘的灰衣老祖再次出現,看著那“緩緩”劈下的天怒之雷,禁不住老淚橫流,激動無比:“來啦、來啦,主人,老奴等你好久啦!”
妖怪之淚灑落虛空,身為妖界第一人,灰衣老祖竟然緩緩跪下去,最後趴伏在雲團上,用最為虔誠的姿勢迎接口中主人的出現。
“哈哈……”
興奮的大笑聲在同一時刻響起,卻不是同一個空間。
就在寶玉被“天怒”劈中的一刻,在他來自的世界裡,地魔突然渾身光芒四射,先天魔氣縱橫飛舞,哪有半點受傷的跡象?
“啊!”
觀音與悟空被囚禁在一團煙霧中,距離地魔只有幾米距離,目睹地魔此刻情形,悟空只是迷惑地眨了眨火眼金睛,佛心堅定的觀音反而大驚失色,發出驚叫。
“怎麼,本座其實沒有受傷,你很意外,對吧?哈哈……”
地魔玩味的眼神橫空掃過,見觀音無言以對,他很享受地深吸一口穢氣,這才繼續嘲諷道:“你們以為女媧的詭計能瞞過本座嗎?本座生於天地之前,豈會將爾等看在眼中?”
“你是故意放走金箍棒?”
警幻仙姑雖然是觀音的化身,兩者容貌一模一樣,但觀音的寶相莊嚴絕非警幻仙姑可以比擬,剎那的慌亂後,觀音的目光已經恢復聖潔與平靜。
“哈哈……猜對了。”
妙計被觀音親口說出,地魔很有快感,笑聲未散,突然又咬牙切齒地怒聲道:“可惡的盤古,不僅用詭計打敗本座,還將本座的魔身藏到三千大千世界中。”
悟空突然張開雙眼,接過話頭嘲笑道:“老孫還以為你這廝真是什麼先天魔怪,原來只是一個孤魂野鬼呀,你孫爺爺最喜歡打這種東西。”
“小猴子,整個天界裡,本座就看你順眼一點。”
地魔還真是青睞齊天大聖,不怒反笑道:“本座的魔身如果與五色神石合為一體,就可以真正毀天滅地,讓這三千大千世界再次回覆渾沌。”
“老鬼,回覆渾沌有什麼好?什麼東西都沒了,你找誰欺負?”
“渾沌並不好,不過……”
地魔充滿怨恨地說道:“盤古小兒創造的東西本座都要毀滅,嘎嘎……只有這個宇宙消失,才能徹底抹去他的痕跡。”
話語微頓,地魔又歡欣地看向悟空,道:“小猴子,你放心,本座會重新開天闢地,到時必會留下你今世的靈魂烙印,讓你有機會找我報仇。”
“呸!”
對地魔的好意,悟空吐了一口唾沫,隨即搖頭嘆息道:“老孫終於明白凡人為什麼那麼多毛病了,原來都是被你這廝傳染。你也別好心了,若是有膽,現在就放開老孫,讓你孫爺爺打你個魂飛魄散。”
“潑猴,你既然如此不識好歹,那本座現在就調教……咦?”
地魔渾身的光芒突然浮動起來,凶狠的話語戛然而止,驚詫的目光迸射而出。
三千大千世界之一。
此時,賈家上空迴盪著灰衣老祖的驚詫之音。“啊,怎麼會這樣?”
天怒即將擊中寶玉的頭頂時,五色神石突然憑空突現,接著天怒擊中五色神石,天空與大地同時顫抖,但卻沒有聲響迴盪,空間一片死寂。
失去意義的時光不知過了多久,天怒消失了,五色神石微微一顫,隨即無聲無息化為萬千光點隨風散去,寶玉再也感覺不到警幻仙姑的氣息。
“撲通!”
光華散盡,天地恢復正常,呆立原地的寶玉這才吐出一口鮮血,最後重重地倒在腳下的大坑中。
寶玉的元神還在,他竟然沒有被“天怒”毀滅,這讓灰衣老祖不敢置信,雖然五色神石神奇,但寶玉卻沒有飛升大道,怎麼可能躲得過天怒之劫?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肯定另有蹊蹺!想到這裡,存活千萬年的灰衣老祖雙手急速揮動,指尖過處,虛空夜色仿佛波浪起伏。
“波浪”中,寶玉的人生急速回放,最後定格在賈寶玉出生那一幕。
灰衣老祖心想:原來如此,難怪“天怒”只有一半的威力!
“可惡的女媧,狡猾的賤人!”
灰衣老祖看到賈寶玉真正的來歷,不由得憤怒地咒罵一聲。
一番尋思後,灰衣老祖緊皺的眉頭又舒展開來,冷笑道:“賈寶玉,你不是喜歡女人嗎?老夫就如你所願,讓你做個風流鬼!”
憤怒的氣息化為陰冷的笑聲,灰衣老祖臨去之際,衣袖一抖,在賈家上空布下一個特別的結界。
灰衣老祖離去不久,金牛大王就從黑暗中冒出來,他雙目發光,緊盯著昏迷的寶玉,就好像在看世間獨一無——的珍寶。
雖然金牛大王畏懼於灰衣老祖的力量,但野心從來沒有消失過,如今有了這等天賜的好機會,他怎會輕易放過?
“颼”的一聲,金牛大王化作一股陰風撲向那令他垂涎三尺的身軀。
下一剎那,賈家上空盪起一層波紋,金牛大王的去勢比來勢更快,直接飛出金陵,落在一片郊野中。
震盪的波紋並未立刻消失,若潮汐般涌向隱身在暗中的落梅女王與桃妖。
落梅女王與桃妖聯手之力也抗衡不了“波浪”的力量,不得不連連後退,直到退出城門,結界的力量這才緩緩消失。
“老祖竟然布下這樣的結界,老祖到底是賈寶玉的敵人還是朋友?”
落梅女王玉臉怒色彌漫,雖然明知不是灰衣老祖的對手,依然掏出法寶意圖強行闖入結界。
“好妹妹,不用急在一時,總有你報仇的機會。”
桃妖攔住落梅女王,沉聲勸說道:“咱們不能與老祖明著作對,那是自尋死路,要殺賈寶玉,我有更好的辦法。”
“姐姐,快說,不要賣關子了。”
“老祖這個結界咱們雖然進不去,裡面的人卻出得來,何不耐心等待?賈寶玉走出金陵之日,就是他送命之時。”
“可是……他如今身受重傷,又明知有對頭窺伺,怎會輕易出門?”
“傻妹妹,你真是被那負心的死猴子氣傻了,唉。”
桃妖神情複雜地苦笑一聲,隨即強自歡顏道:“我們監視賈家這麼久,對賈家的情形可算一清二楚,要想逼他出門,何止一種法子。”
話語微微一頓,桃妖拉著落梅女王的手悠然轉身而去,一邊走,一邊安慰道:“聽我的沒錯,先去附近洞府休息幾日,老祖對他似乎抱有不尋常的目的,咱們要想殺他,一定不能操之過急。”
“好姐姐,我聽你的。”
落梅女王終於克制住衝動,臨走之際,她忍不住回頭看了腳下古城一眼,那目光中除了怨恨殺氣,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餘波猶存的賈府中,丫鬟、婆子們圍著昏迷的賈母打轉,姑娘、奶奶們則衝向寶玉。
寶玉雖然血染衣衫,但呼吸卻甚是平穩,沒有性命之憂,令眾女高懸的心房終於踏實一些。
在秦可卿的攙扶下,王熙鳳來到前門院子,迅速聽完事情經過,她銀牙一咬,玉臉緊繃道:“可卿,今夜發生的事絕不能傳出去,否則寶玉以後將寸步難行。”
無論原因如何,弒父總是逆反天倫之舉,王熙鳳的眼中出現狠辣的殺氣,目光掃向趴伏在四周的下人。
秦可卿聽出殺人滅口的意思,娥眉不由得蹙在一起,善良的本性不允許她大開殺戒,但王熙鳳說得也對,怎能讓這些人出去胡說八道?
秦可卿大感為難,猶豫不決,十二女伶則毫不遲疑,邁步走向一干賈家下人,十一——把利劍寒光四射。
關鍵時刻,寡言少語的惜春提出更好的法子:“師姐,你不是學會了攝魂之術嗎?將他們今夜的記憶全部抹去吧,不然殺戮太多有傷天和。”
“也好,那可卿就辛苦一下。”
王熙鳳微微點頭,隨即挺直嬌軀,沉聲吩咐眾女開始打掃這個爛攤子。
賈家內部巧妙地改變著事情的真相,金陵城中,賈家大亂的消息早已四處傳播。
榮國府的血氣還未散盡,皇后派來的大軍已將賈府團團包圍,說是要嚴密軟禁,其實是為了保護賈家上下,無意間熄滅趙全立刻斬草除根的念頭。
賈府內亂,死傷一片,寶玉重傷昏迷,可謂拔掉趙全與孫紹祖心中的刺,他們怎能不開懷大笑?
第二天一大早,更大的驚喜來到趙全與孫紹祖面前。
似乎是被賈家的慘劇嚇到,石鈺竟然派人送來幾十箱金銀珠寶,負責送禮的包勇無比恭順,不停代主子表達歸順之意。
趙全極力壓抑心中的狂喜,不冷不熱地打發走包勇,隨即與孫紹祖相視大笑:“原來賈寶玉將寶庫轉移到石鈺那兒,真是狡猾呀,哈哈……”
“也算石鈺這小子聰明,不然賈寶玉就是他的下場,嘿嘿……”
孫紹祖附和大笑一番,隨即壓低聲調,得意地問道:“趙兄,時機已到,咱們該動手了吧?”
“送出這些金銀,咱們就立刻動手!”
趙全大手一揚,再也抑制不住野心的光芒,他極度興奮時,卻沒有看到孫紹祖眼底閃過一縷異樣。
殘忍的清洗還在繼續,皇族的人口每一個時辰都在減少。
京城已是一片腥風血雨,新皇帝也受不了那令人窒息的味道,登基後,在趙全的建議下,朝廷匆匆搬回金陵。
金陵再次成為皇城,血腥之氣也緊隨而來,四大家族更緊閉門扉,不敢大口喘氣。
人不停的死,血不停的流,官不停的換。
終於,人死夠了,血流盡了,滿朝文武都換成趙全、孫紹祖的親信。
這一天,新皇帝的寢宮裡響起驚恐的叫聲,小金子與小銀子搖身一變成了趙全的奸細,匕首架在新皇帝的脖子上。
隨後,新皇帝一邊落淚,一邊寫下禪位詔書。
金鑾大殿上,宣讀詔書時,文武百官竟然沒有絲毫意外,他們早已被趙全買通,偶有一、兩個守舊的忠臣也不敢與禁衛軍的鋼刀碰撞。
新皇帝絕望了,詔書還未念完,就已經癱倒在龍椅上。
趙全見狀整理衣襟,一步步走向龍椅,走向夢想的終端。
不料就在這時,孫紹祖從武將中站出來,大聲怒斥趙全陰謀篡國,大逆不道。異變突生,讓滿朝文武幾乎不敢置信。
趙全氣得怒發衝冠,一場內訌在金鑾大殿拉開序幕,掀起一重重血腥的巨浪。禁衛軍與御林軍分成兩派,偌大的皇宮就此被刀光劍影充斥。
廝殺開始了,金鑾大殿流遍鮮血,然後從外宮殺入後宮,又從宮中殺到宮外。在這場瘋狂的浩劫中,皇后寢殿在烈焰中付之一炬,前皇后與北靜王王妃、剛當上皇后不久的太子妃就此香消玉殞。
大亂第二天,新皇帝的屍首躺在午門口,天下更亂。
腥風血雨中,孫紹祖的人馬下意識遠離賈家,趙全也沒有將倒塌的賈家放在眼裡,雙方不停爭奪著文武百官的支持,也爭奪著各路兵馬的助力。
持續半個月的爭鬥後,還是趙全更老奸巨猾,他很早就在金陵南城預留一支伏兵,連孫紹祖也不知道。
伏兵一涌而出,將孫紹祖的府邸夷為平地,孫紹祖就此死在亂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