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各自吐了一口血, 掙扎著緩緩從地上爬起。
雲洛的機械手臂廢了,斷口處不斷跳躍的電弧滋啦做響。
對面的倪霽緩緩站起身,血從額頭上流下來,染紅了半張臉。
但他毫不在乎,血簾下的雙眸燃著紫色的螢火,嘴角甚至還帶著一點興奮的幅度。
他不會退讓的,雲洛意識到。他和自己一樣,對這件事有著豁出性命的執著。
雲洛想起這個人剛剛勾起嘴角說的那句話,“你見過她在戰場上的模樣嗎?我見過。”
那模樣張狂地令人惱火。
他從那個噩夢一樣的地獄中掙扎著出來,已經過了一段時間。
他穿上衣服,接上斷臂,回到熟悉的駐地,回歸了從前的生活。
好像變回了從前那個冷靜自持,受人尊敬的皇家衛兵。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還陷在那片泥沼中,拔不出來,無法逃脫。
每一個夜晚,他總覺得自己還躺在那個狹窄的籠子裡,被擺成屈辱的姿勢,像一隻家禽一樣被強迫進食,承受著令人發瘋的痛苦。
不想去回憶那些不堪回首的遭遇。但每個夜晚那些畫面都進入夢中。
哪怕他睜著眼睛,那些可怕的記憶依舊鮮明地留在精神圖景中。
地獄中的火焰在精神圖景中燃燒。永無寧日地侵蝕著自己,總有一日會將他烤乾,燒成灰,變成一隻怪物。
他不知道能和誰傾訴這種痛苦,他迫切地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事。
去戰場,去和那些扭曲的怪物戰鬥,總之做點什麽,別讓他再沒日沒夜地回憶那些可怕的事。
林向導想找一個哨兵一起去無瞳之地。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高興。
去的就該是自己。
那個女孩出現在養殖場,打開籠子的時候。他心裡發過誓,要回報她的救命之恩。
他知道無瞳之地的深處是個多麽恐怖的地方。他想自己應該拚著性命,護她周全。哪怕把這條命還給她。
雲洛站了起來,他把自己斷成半截的機械臂從胳膊上生生扯下來,砸在地面上。
單手抽出了自己隨身的佩刀,那是一柄通體烏黑的長刀。
“非強者沒有資格站在她的身邊?”
“我會讓你看看,誰才有資格。”
紅刃和黑刀短兵相接。
兩個哨兵身上都掛了彩,各自負傷,但他們攻勢不減,越打越快,刀刃交接聲似雨點般的密集。
招招見血,拿出了拚命的架勢。
“太拚了吧。這兩個人在幹什麽?”
“這是打算拚命啊。”
“誰讓一步吧,沒必要。”
“路德長官還不打算喊停嗎?”
“陛下的命令,長官向來是堅決執行到底的。”
觀眾席上的哨兵們議論紛紛。
紀宣的身邊,一位他的下屬靠過來。
“這個倪霽實力是頂級的。”他的聲音壓得非常小,加上隱晦的手語,“怎麽樣,你覺得他靠得住嗎?”
“我已經試探了。感覺他會成為我們的人。”紀宣推了推眼鏡,“只是要小心,別讓‘那位’召見他。”
鏡片後的目光落在高台上。
那裡站著他的上級,他的兄弟,皇家警衛隊的指揮官路德。
身姿峻拔,悍武威嚴,臉上留著一道明顯的疤痕。
站在他身邊的向導已經提出結束戰鬥。但他的神色冰冷。
“陛下的命令,是要給你選出一位最合適的哨兵,必需執行到底。”
路德是紀宣的發小,兩人相識多年,相互護持著,一起艱難地從邊境苦寒之地打拚晉升上來。
從前紀宣認識的那個路德,深深厭惡著白塔上層的腐朽和畸形。
兄弟倆私底下聊起,他總是怒不可遏,一拳砸在桌上。
“這樣畸形的社會就不該存在。”年輕的路德咬著牙對他的至交好友說,“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讓這座塔塌了。”
這樣滿腔忠義的男兒,在覲見過女王幾次之後,突然就徹底變了一個人。
他成為了一個冰冷無情的機器。只知道效忠高居在塔頂上的女王陛下。
以前說過的那些話,他好像全忘了。為了徹底執行女王的命令,他甚至可以做任何事。
哪怕是從前最不屑的,最抵觸的卑劣之事。
徹底地成為了女王身邊的一條狗。
擂台上的戰鬥逐漸焦灼。
雲洛覺得自己的意志已經有些潰散,戰鬥全憑著本能。
他確定自己手中的劍刺進了對方的身體,那種刀刃割開血肉之軀的感覺他很熟悉,不會弄錯。
但對方的攻擊竟然完全沒有停滯,他的小腿遭到了一次重擊,他甚至清晰地聽見了骨頭折斷的聲音。
很疼,痛感強烈。
但挺好的,痛苦讓他察覺到自己還活著,在自己熟悉的軍營。而不是在那個籠子裡。
他慢慢地站起來。眼中的視線很模糊,隱約看見對方也站了起來。
他不知道那隻虎鯨經歷了什麽,為什麽能跟自己一樣,一次次地咬牙站起來,到了這個程度還不肯放棄。
“這兩人都瘋了。我真沒想到他們執著到這樣的地步。”看台上,杜圓圓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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