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纏著譚樹的手臂層層疊疊,源源不斷。
那些被搶擊碎的手臂,掉落在地上,像粘稠的液體一樣蠕動著匯聚起來,很快又恢復如初。殺不絕,斬不盡,源源不絕。
想要從其中救出人來,除非有極為強大的火力,既能夠一舉切斷所有的黑手,又能不傷到被卷在其中的譚樹。
“快,快拉我出來!”譚樹死死扒拉著巷子口的磚牆,吼得撕心裂肺。
“拉我,混蛋,拉我出去!”
“我不想死,不想死!救命!”
沒有人敢過去拉他,沒有人想靠近那些柔軟的怪異的黑色手掌。哨兵們只能站在遠處來回掃射,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隊長一點一點被拖進黑暗中。
譚樹感到一種冰寒刺骨的絕望。
所有的人中,只有他知道這是什麽怪物,知道被這種畸變種拖進巢穴之後,會有什麽樣的遭遇。這本來是他準備給倪霽的地獄。
為什麽。
他根本沒踏入危險區域。
他明明是站在最安全的地方。
哨兵們的脈衝槍開到槍管過熱,街道和牆壁的石磚被電子脈衝的輻射能烤得通紅軟化。
但依舊沒有用,那些黑色的手臂一次次愈合,歡天喜地地纏繞上來,譚樹的身軀被一點點拖進濃黑的世界,他的聲音啞了,嘴被一隻黑色的手掌捂住,已經喊不出救命的話語。
哨兵們開始慢慢後退,他們知道沒用了,救不出來人,不小心還會把自己搭上。
這是他們第一次體會到五號汙染區的恐怖之處,哪怕是在安全的“白晝”,並沒有到“黑夜”的時間。但一個不慎,轉瞬之間,他們就失去了隊長和倪霽兩個人。
對了,還有倪霽。
就在此刻,倪霽被拖進去的那條巷子裡,炸裂出無數月牙形的紅色刀芒。
那些衝天而起的刀芒切碎無數緊緊纏繞的黑色手臂。
倪霽手提一柄妖異的紅刀,從噬人的黑暗中翻滾出來,一脫身,踩到實地,他便咬開隨身攜帶的燃燒彈拋在身後,腳下發力,幾個起躍脫離戰鬥,站在遠離危險的安全區域。
他站在那裡,雙眼還現著紫色的瑩光,手掌上染著被刀刃切開的血,渾身殺氣騰騰,爆炸的巨大火光映在他冷峻的面孔上。
單槍匹馬,無人協助,從怪物的纏繞中脫身,自己卻基本毫發無傷。
“倪霽,倪霽你居然掙脫了。”和譚樹最親近的那個哨兵又驚又喜,“快,你快去救救隊長。”
他話說到一半,看著倪霽的臉色,聲音莫名就弱了。
倪霽提著那把腥紅的妖刀,背著光,雙目燃著冰冷的紫色瑩光,回首凝視譚樹還在做最後掙扎的那條巷子,腳下一動不動。
路燈把他長長的影子蜿蜒在地上,那影子看上去就像是那些抓走譚樹的詭異黑手。
哨兵默默把喉嚨裡的話咽了回去。
他明白了倪霽是不會行動的,他自己不敢上去,自然也沒什麽資格喊剛剛脫險的倪霽過去。
突然間,他有總感覺,覺得倪霽什麽都知道了。
知道譚樹所有的計劃,知道譚樹對他暗下黑手的心。
事情發生的時候,倪霽和譚樹兩人間隔老遠,倪霽還比譚樹更先一步陷入危險,對於譚樹的遇險,倪霽可以說清清白白,毫無責任。
但他心底總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覺得譚樹的死和倪霽脫不了乾系。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這話他是不會對任何人說的。
他看著那個夜空下神色冷漠的男人。
這是一隻惡鬼,一位殺神,一個他這樣的小卒絕不該去招惹的人。
譚樹既然已經陷進去了,那就是一個死去的人,沒有人會為了一個死人和自己的安穩過不去。
倪霽眼中的紫色螢火漸漸熄滅,黑色的雙眸冷冰冰地看著那被脈衝槍摧毀的巷子。
巷子中的黑色煙霧已經退到了最深處,哪怕以哨兵的視力,也已經看不見譚樹的身軀,他的整個人被徹底吞沒,只有一隻染了血的手掌掙扎著從那最後的黑影中伸出了一瞬間,徒勞地想要抓住什麽,又被三四隻黑手扣住手指,完全拉了進去。
倪霽就想起學生時代,自己時常翻上哨兵學院的牆頭,蹲在那裡朝譚樹伸出手,“小樹,我們要溜出去,你要不要跟著我。”
那時候的譚樹雖然猶猶豫豫,但最後總會向他伸出手。
再見了,小樹。
倪霽撿起譚樹掉落在街道上的地圖和背包,隨便看了一眼,調轉方向向前走去。
“等一下,倪霽。”有哨兵上前喊倪霽,“隊長沒了,接下來的路你帶隊吧?”
“對,倪霽你帶隊,我們跟著你。”
“我們聽你的。”
哨兵們都湊上來,
就連往日和譚樹走得最近的幾個哨兵,也都這樣表態了。
“隊長沒了,大家聽你的。”
他們都是哨兵學院出來的人,在年少的時候,誰沒有崇拜過那位陽光、強大、能帶隊打比賽拿第一的倪霽學長。
只是這幾年跟著校長,跟著譚樹,漸漸不再以能力論英雄。大家學會了塗脂抹粉,攀比的是誰更會揣摩上意、阿諛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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