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明滅中,眾人看著這上百具棺槨,總感覺那些跳動的陰影像是一隻隻惡鬼的影子,藏在棺材後、地紋裡、以及每一個他們看不清楚的地方。
林站在卡洛斯一伸手就能護到的地方,斟酌出聲:“這裡……”
怪瘮人的。
不消他說出來,眾人都能感覺到氛圍的不同。
以前下墓也見過多棺同室,可沒有哪一次比這次驚人,墓室裡太安靜,襯托得一縷燒斷的布片落在地上都能讓人化作驚弓之鳥。
妖道故意布置成這樣,便是最後一道防線。
巨大的心理壓力加上墓地裡逼仄的環境、沉悶的氣體,很容易讓人生出幻覺。
可惜,在場的人,對這種場面的害怕都在可控范圍內,畢竟都見過不少大世面了,就算不是瘋子,也不會被單純的視覺效果嚇到。
“你要找的頭顱在棺尾雕刻著怨靈人臉的棺材裡。”喻封沉對鄭瞻道,“去找吧,開棺的一瞬間讓你的骷髏飛頭曼先進去,不然不會被裡面的濕屍咬到。”
“這你都知道?你拿劇本了吧。”鄭瞻瞳孔一縮,將信將疑,隨即想到沉沒有必要把他騙進來殺,以沉的能力,想害他什麽時候不行。
“還、還有什麽要注意的嗎?”他問。
“這裡的屍體大多都會屍變,你們離得近了,它們就會破開棺材攻擊你們。”喻封沉回答。
鄭瞻:“……”這他當然在看到棺材群時就想到了,可他要找怨靈臉棺材,當然得經過很多其他棺材,他要問的是怎麽應對啊!
喻封沉卻暫時沒管他,而是轉頭對虞幸三人說:“妖道的棺材上有十二根釘子,而與祠堂黑棺對應的棺材長得和黑棺一樣,你們三個的任務不出意外應該是收束時間線,只要躺進黑棺去,你們就會到達另一處地方,在那裡做出你們的選擇,之後就可以離開推演了。”
“黑棺是我們的任務,你呢?在找鬼沉樹之前,你是不是想一個人解決妖道?”虞幸眼尾上挑,像是在興師問罪似的,“我這也不能參與嗎?”
“理論上來說,我要從妖道那裡拿回來的東西,你也不能碰。”喻封沉解釋道,“你還是趕緊完成任務離開吧,留在這裡只會增加我的不確定性,我沒你那麽喜歡冒險的。”
“行吧。”虞幸聳聳肩,“親,這邊勸您多多冒險,否則您將失去很多樂趣。”
喻封沉:“……謝謝小客服的提醒,還是免了,我這個情況,不適合作死。”
亦清一聲感歎:“作死有什麽不好……死了還能變成鬼呢,像我一樣不比做人悠閑自在麽。”
他本不指望得到回復,沒想到,喻封沉懷裡的貓扭頭衝向他,暗金色的瞳孔盯著他的臉,然後意味不明地喵了一聲。
“小家夥,你是對我的話有異議?”亦清來了興致,往貓那兒飄去,卻被喻封沉暗暗擋住,喻封沉把小黑貓厄運往後帶了帶,借著虞幸剛才的話,按了一下黑貓的頭,“聽到沒,不準和怪叔叔學。”
他指的是攝青鬼亦清,但是別人聽來就以為他是在說虞幸,倒是沒人對此有疑惑。
虞幸啊,在小黑貓看來就應該是怪叔叔嘛。
莫名背鍋的虞幸刮了黑貓一眼,又斜了亦清一眼,最後轉移話題:“既然你把目標都給我們指出來了,那就順便跟我們說說棺陣的危險吧,這好歹也算是離開推演前的最後一道實體難關了,少不了傷人性命的。”
“說得對,我的干涉讓你們缺少了拿陣圖的過程,這一點我需要道個歉。”喻封沉微笑,“所以我會確保你們在這裡不出意外。”
他憑空拿出了一些生鏽長釘,釘子上鏽跡和血跡混雜在一起,發暗發猩,透著一股子凶戾。
虞幸看了一眼覺得眼熟,這不是死亡平行線裡趙一酒對付紙人時用過的那種釘子?
只是眼前的釘子比趙一酒的更小更細,或者說這才是正常大小,趙一酒的那幾個長釘都能當標槍使了。
“這是我從我的隊友那裡要過來的,對克制棺材裡的鬼物有奇效,你們一人拿幾個,觸發了異動的話,往棺材上釘一個就能暫時阻止裡面的東西出來,你們趁這個時間繼續尋找,等到找到目標棺材,被釘住的鬼物也出不來。”喻封沉把釘子分給他們,自己沒有留。
卡洛斯研究了一會兒:“嘖,可以啊,摸著手感不錯,適合當我的魔術道具。”
虞幸無情打擊他:“這個是一次性的。”
他一摸就感覺到了,這釘子上存在著某種對鬼物有著壓製作用的能量,但是這股能量就像被壓縮在這個容器裡似的,一旦爆發出去,就拾不回來了。
想想也是,如果是隨時都能用的,那喻封沉這份禮可就送得大了。
長釘在虞幸指尖打了幾個轉,系統提示才姍姍來遲。
【女人製作的長釘:如它的名字所示,這是一個女人做出來的臨時道具,你們可以用它來固定棺材。珍惜這次機會吧,以後你們再也不會得到如此簡單的過關方法了,再也不會!】
系統似乎很不開心。
和希冀的人偶一樣,長釘也沒能在第一時間被系統識別,而識別後的解析也透著股畫風不對的感覺,虞幸輕笑一聲,將長釘收下。
“那就開始吧。”
……
沉睡了一千多年的棺木今日算是倒了霉了。
有人開始打擾它們的安眠,還不是一個,一來就來一大堆,吵吵鬧鬧,帶著各種讓棺木中屍體不喜的味道。
在這種情況下,一隻屍體醒了。
它感受到有人從它身邊經過,小心翼翼地,卻又十分大膽的將手搭在它的棺材板上,摸了半晌。
然後那人道:“San,你看這具是黑色的,但是造型好像和祠堂裡的不大一樣,嘖,真煩。”
碰我的棺材吵我睡覺還敢說我煩!
它其實並不太能理解別人在說什麽,只知道胸中傳來了一股暴虐憤怒的情緒。
更遠處有一個懶散聲音回應:“那就找下一個吧,嗯?鄭瞻,我找到了你的任務目標,你看是不是這個?這臉應該夠怨靈了吧。”
“真的?謝了啊。”
棺材裡的屍體很想低吼一聲表達生氣,但是它的頭不在這裡。
所以它只能抬抬手,在棺壁上捶了一下,成功讓外面的人噤聲。
這些人都應該死在這裡……我要把他們的頭接在我身上……
屍體沒有腦袋,但是它的身體已經在時間和陰氣的孕育下誕生了一種接近本能的意識。
它爆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怨氣,正打算破關而出,撕碎擾它清淨的活人,突然,一根鐵釘穿透不算厚的棺材板,釘在了它胸口。
屍體頓了一下,發現長釘和它的棺材板此時好像融為了一體,不,是整個棺材都融為了一體,它拚命捶打,只能讓棺材不斷震動,卻無法再將棺材打開。
外面的人說:“這釘子還真好用,羨慕了羨慕了~”
一個冷淡聲音道:“卡洛斯,快一點,第一個屍變的屍體已經出現,後面一定會越來越多的。”
屍體拍打棺壁,屍身像是一條離開了水的活魚一般撲騰,奈何棺材太結實,它掙不開。
漸漸的,屍體感到釘子上傳來一陣能讓它陷入沉睡的力量,它又掙扎了一會兒,便連同那一抹得來不易的微弱意識被帶入了無盡的深淵。
“掙扎的好凶,我差點以為釘子鎮不住它。”鄭瞻站在較遠處,心有余悸,“趕緊的趕緊的,我可要完成任務了啊,你們加油?”
他掀開虞幸幫他找到的怨靈人臉棺材,手中的骷髏飛快飛了進去,他手指上的刻文和骷髏頭上的刻文此時都在隱隱發著微光,頗有點聖潔的意味。
趁林沒有注意,虞幸小聲問了一句:“你的能力是核心祭品還是什麽?”
刻文像是成套的,但明顯骷髏頭和指甲是兩個不同的祭品,虞幸沒見過,所以有此一問。
鄭瞻感受到自己的飛頭曼骷髏頭已經成功在棺材裡吞噬人頭,這句棺材大概是此處唯一一個擁有人頭的棺材了,人頭因為特殊才沒有被鬼沉樹吸收掉,這種特殊能量對他的祭品很有好處。
他的任務進度也飛快上漲,還差一點就要全部完成。
這意味著,他馬上就能離開這給角色的身體,回歸現實了。
“我這也算是核心祭品,就和研究院的賭徒一樣。”鄭瞻挑了個名聲比較大的推演者舉例,因為一提到賭徒,大家都會想到賭徒的骰子,非常經典的核心祭品。
其實鄭瞻本來想說曲銜青的,曲銜青名氣更大,手裡那把【邪異恩典】更是凶名赫赫,但是因為某種考慮,他覺得把自己和曲銜青名字放一塊不太好,總覺得那個恐怖的女人會因為他的不自量力而找上他。
“我的人格面具名稱是‘窺’,核心能力你可以猜一猜,不過——”
“你真的沒有聽說過我嗎?”
此時虞幸和鄭瞻離得夠近,鄭瞻已經看到了虞幸的具體輪廓,但是由於未知原因,他感應不到虞幸的具體模樣,總覺得有一陣青霧包圍著虞幸,阻擋著他的感知。
“哦?原來你也是很有名的推演者?”虞幸歪了歪頭,他沒聽說過的人多了去了,這不,卡洛斯也一副沒見過鄭瞻的樣子,即使鄭瞻是個有名人物,也不會是那種特別高級的明星推演者。
“你沒聽過我,我可是聽過你。”鄭瞻仗著自己馬上就能走,開始放棄壓製自己的本性,他的語氣已經不如剛見面時那麽開朗,反而透著一股沉鬱,“San,卡洛斯,你們兩個的名字分開來我還沒有印象,合在一塊我就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殺了食屍鬼的十月新人王呢。”
他會這麽說,是因為新人賽裡卡洛斯也是稱呼虞幸為San。
“這樣再一想,你還是上周死亡平行線的獲勝者?”鄭瞻被白布蒙住的眼睛下方,嘴角揚起,分外得意,“是你吧……幸!”
“嗯,是我。”虞幸並沒有如同鄭瞻想象中那樣,對被認出身份表現出驚慌和緊張,他淡然承認,就像承認自己早上吃了一個雞蛋一樣。
他甚至繼續著自己的問題:“所以,核心祭品也會出現成套的現象嗎?那麽你應該還有其他刻著刻文的祭品,或許還在找?”
這勤奮好學的樣子,讓鄭瞻原本想說的話都搞忘記了。
“……這種事你回去買幾個我的視頻就知道了,我真沒想到,傳說中被曲銜青培養的你,竟然一點都不關心明星推演者的情報。怎麽,是她不給你積分買情報?還是……不想讓你和其他勢力的人有接觸,怕你跑了?”鄭瞻的任務進度就快到頭,他的嘴角揚起一個自以為能戳到虞幸痛處的弧度。
“聽說你長得很好看,就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才被曲銜青那個獨狼看上?兄弟,我提醒你一句,這種關系是維持不久的,等她看膩了你,以她的性格,絕對不會給你留個全屍。如果你要為自己的未來考慮,就應該找個能和那女人抗衡的勢力依附。”
被他起名小蠻的骷髏頭飛頭曼從棺材裡飛了出來,整個頭都被血色覆蓋。
鄭瞻感應到虞幸聽得認真,不由得放緩語氣:“幸,你可以試試來我們深夜啊,美杜莎一定也喜歡你這種的,但她和曲銜青不一樣,美杜莎向來秉承自願的原則,也沒曲銜青那麽偏執。相比來說,你會自由很多。”
“唔,原來你是深夜的人。”虞幸歪歪頭,心裡想著,深夜的人是這麽看他和曲銜青的關系的嗎……
好歹也是個大公會,不至於自己隨便猜猜完事,難不成是買了研究院的研究結果?
嘶……越來越離譜了,之前還只是認為他有被曲銜青注意和培養,現在直接當他是被曲銜青“包養”的了?
明明曾萊都已經和他一起經歷過一個副本,怎麽還會任由研究院做出這麽不靠譜的結論,莫非——是一種迷惑手段?
鄭瞻把虞幸的沉默當成了思考,他道:“你考慮考慮吧,托體驗師的福,我這次的任務完成的可太輕松了,時間線收束都用不著我,我決定放棄這個角色。”
他拍拍虞幸肩膀:“加油啊兄弟!”
虞幸還在想,這到底是美杜莎買了真情報後用假情報忽悠手下,還是研究院研究出真情報後用假情報忽悠深夜公會,亦或者曾萊搞了點事情,忽悠自家公會得到了錯誤結論……
嘖嘖嘖,這到底是要迷惑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