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睡得正熟,突然被人搖醒,她睜開眼睛,就看見慕容厲冷厲憤怒的表情。她一驚,忙坐起來:“王爺?”大晚上的,這又是怎麼了?
慕容厲怒道:“你架子倒是越來越大,見到本王回來,竟然還敢裝睡?!”媽的,不能覺得是因為她睡著了,會顯得好像老子很在乎她一樣!哼!
香香趕緊起來,本來想找衣服為他換上,突然想起什麼,問:“王爺今夜,不是應該……”
見慕容厲臉色越來越難看,不敢說了。
慕容厲道:“你不過本王一侍妾,誰給你的膽子也敢管本王與王妃之間的事?”
香香幫他換衣服,聞言也不氣,輕聲說:“奴婢不敢,王爺要沐浴嗎?”
慕容厲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的力道都落了空。他也不能真跟一個女人計較,何況還是自己的女兒。當即怒哼一聲,摟住香香去咂她的小嘴兒。香香任由他親吻,想著難道薜錦屏又惹他不高興了?
倒也不是太意外,那丫頭,唉。不過反正也就十三歲,再長兩年也不晚。也許慕容厲說得對吧,她的未來,似乎確實也不用自己操心。慕容博還用得著薜家,慕容厲跟她在一起,只是遲早的事。
第二天,慕容厲早早就離開王府,他去哪兒,府上的人是從來不敢問的。
香香起床,先給薜錦屏和小萱萱做早飯。也許是離開了一陣,小萱萱粘她得緊。廚房裡有油煙,她讓崔氏把孩子抱出去走走。早飯做了雞蛋餅,醃了個蘿蔔絲,又煮了點粥。正做著,外面突然有人聲喧嘩,依稀好像是崔氏在說什麼,香香吃了一驚,出門去看。
只聽慕容厲怒道:“讓人看著孩子,你就這樣看孩子?!”
香香心驚肉跳,快步上前,這才明白是崔氏放小萱萱自己走走。小萱萱折了聽風苑的什麼東西。
她趕到的時候,正好見慕容厲從崔氏手裡搶孩子。香香驚呼一聲,沖過去一把從慕容厲手裡奪過小萱萱,孩子早就嚇哭了,這時候見到她,兩手抱著她的脖子就不放。
慕容厲萬料不到有人敢從他手裡搶孩子,一愣之下竟讓她搶了去。香香一言不發,抱著孩子調頭就跑。慕容厲看看自己空了的手,大怒:“混帳東西!站住!”
香香一口氣跑回洗劍閣,慕容厲簡直是火冒三丈,當即跟了過去。
香香沖進屋子裡,關 上 門插 上 門閂,慕容厲一吼,她就用桌椅抵住門,怎麼也不肯開。
慕容厲怒吼了幾聲,早已將管玨、陶意之等人驚動。香香當然害怕,小萱萱哭得一抽一抽的。香香哄著她,也深悔自己魯莽,這下子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慕容厲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
但是當時慕容厲一臉怒容,簡直像是要把孩子摔地上一樣。她怎麼能不驚恐欲絕?!
慕容厲命人直接將門卸了,進到屋裡,看見抱著孩子渾身發抖的香香。他一怔,突然發覺這個女人在她身邊,從來沒有過安全感。
為什麼突然這樣恐懼,她以為自己要做什麼?
滔天的怒火中,突然有一點淡淡的悲哀。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她可以放心依賴的人,她帶著女兒,如同驚弓之鳥一樣在他身邊生活。眼看著是溫順了,屈服了,不敢反抗了,但其實從未信任過。
他步步逼近,香香緩緩後退。慕容厲放輕聲音,說:“我留著聽風苑,只是因為我不想讓藍釉覺得人走茶涼了。但是我不會因為萱萱動了她的東西就對孩子如何。萱萱是我的女兒,而且就算藍釉在,也不會因為任何事為難一個這樣小的孩子。”
香香怔住,慕容厲向她伸出手,強壓著火氣:“自己過來,我已經很生氣了,不要再惹我。”你這混帳女人!
香香走過去,慕容厲伸手去抱她懷裡的萱萱,她目光還是帶了些驚疑。慕容厲把萱萱抱在懷裡,舉了個高高,萱萱慢慢止住了哭,睜著幽黑的眼睛打量他。慕容厲把她抱出去。外面管玨和陶意之還噤若寒蟬般站著。
慕容厲說:“幹杵著幹什麼?還不把門裝上,東西搬回去!”
兩個人連忙應聲,動手做事。誰也不敢問這一大早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王爺先前明明怒火滔天,這時候似乎又平靜下來了。香香跟在慕容厲身後,慕容厲直把小萱萱逗樂了,才說:“你以為本王要做什麼?”
香香沒有說話,當然是以為慕容厲會直接把孩子摜地上。雖然那也是他的孩子,但是那一刻,心裡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
慕容厲說:“在你心裡,我的孩子我會輕易傷害,甚至殺死,是不是?”
香香低下頭,有心想說幾句好聽的。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口。她是真的嚇壞了,這時候也害怕他只是風雨欲來之前的平靜罷了。慕容厲說:“不想說話就別說話,我是在耐著性子跟你講道理,其實老子現在非常生氣!”多悲哀,他居然在一個女人面前容忍、退讓。在暴怒之下強迫自己用這樣平靜的語氣跟她說話。
他不能一耳光抽到她臉上,面前的人再混帳也只是個女人。打女人不是件光彩的事。面前的是他自己的女人,打自己的女人更是恥辱中的恥辱。
可是這個女人居然認為他會摔死自己的女兒!
媽的!
他咬牙切齒,看小萱萱已經沒事了,把孩子遞給崔氏。崔氏很有眼色,立刻就抱著孩子退下。慕容厲轉過身,面對著香香,良久,說:“我是你丈夫。”
香香低著頭,輕聲說:“奴婢知錯了,奴婢只是一時情急,並沒有忤逆王爺的意思。”
慕容厲問:“你不會再信任本王了,是不是?”
香香一怔,抬起頭正迎上他的目光。晉薊古道一番取捨之後,你再不會信任我了,是不是?
兩個人俱都沉默,慕容厲說:“一匹馬載不動三個人,他們遲早會追上。逃往密林,比留在馬上生機更大,我這樣說,你能理解嗎?”或者說,只要我選擇捨棄,你就失去了被追捕的價值。只要你不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生存的機會就大過與我一起逃命。
多可悲,他居然在向一個女人解釋。解釋他的拋棄,可悲地想換取她的理解、原諒嗎?
他轉過身,罷了,終究是夏蟲不可語冰罷了。
舉步欲走,突然身後有人拉住他,慕容厲轉過頭,香香遲疑著道:“王爺。”
慕容厲望定她,那個女人仍然嬌柔弱小,但是他知道也不盡是如此的。她也會在他遇刺的夜晚,冒著冰雨寒風奔跑數裡找人求救。她也會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想盡辦法同他周旋。假裝依附,假裝相信,甚至費盡心思地取悅於他。
慕容厲問:“本王只問你一句,你是願意跟本王好好過,還是會一直想著別的男人,同本王虛以委蛇?你有本王的孩子,本王即使不在意一個女人,卻不能如你所願,讓你跟著那個該死的東西離開。如果你真的忘不掉他,以後這裡,本王不再踏足。你永遠住在這裡,孩子也留在你身邊,一切如舊,直到她長大成人。”
他問得非常認真,香香相信那一刻他說的是真心話。她突然真的去想,如果以後的洗劍閣,慕容厲再也不來了。
原來心裡,還是會有一點難過的。
人的情感是最無法分析的東西。而她還不到十八歲,做不出這樣繁瑣的命題。
兩個人的視線隔著洗劍池交匯,慕容厲在等待她的選擇。這樣的沉默,已經超出了他的忍耐範圍,但是他仍舊沒有離開。再等一等吧,也許她的選擇會不同呢?
多悲哀,原來思及此後一生再不必踏足這裡,再不能見到這個女人……心裡也會不好受。
原來他是真的,眷戀過那種十指相扣的溫度。害怕某天夜裡突然醒來,會想起那個寒夜裡,她手裡的燈籠倒映在水窪上,反射的那種橘紅色的光。
香香低著頭,緩慢地說:“我……我願意跟著王爺。”她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孩子,她知道怎樣是最好的選擇。十七歲之後被永遠幽閉在這個園子裡,直到老朽,這是最好的選擇嗎?
當然不是。
人不能太矯情,何況她也並不是就認定了慕容厲不好。他願意交心,而她這輩子不能選擇,何不試著接受?至於韓續……她又有什麼立場與資格為他考慮什麼?
只希望慕容厲哪日能消了氣,當作沒這一場事吧。
慕容厲上前,握住她的手,良久將她帶過來,任由她依偎在自己胸口。他輕聲說:“給本王生個兒子,本王扶你做側妃,以後府裡,除了你,不會再有其他女人。這是……承諾。”
至於薜錦屏,他是沒有想過——那個該死的東西也能叫作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