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萎頓在地,他轉身回營。
韓續上前,將香香扶起來。五指觸到她的身體,香香突然尖叫,用力推開他,轉頭就跑。韓續在蘆葦叢裡追。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跑得那樣快。韓續飛身上去,把她撲倒在地上。
她用力扭動掙扎,濕透的兩個人絞在一起,女人的身子帶著些許桂花的香氣。這樣一摩擦,韓續竟然也有了點反應。
香香發覺了,她痛哭,用力咬他的手。韓續吃痛,左手捏著她的下顎:“別這樣,我不碰你,我不碰你!”
香香眼淚如頃,他抽回被咬的手:“先回營地。”
香香搖頭,哭泣著喊:“你殺了我吧,我反正也回不了家了,你殺了我吧!”
韓續捂著自己手上的傷口:“殺了你,把屍體給你爹送回去?”
香香怔住,他在她面前蹲下:“香香,他對你不是沒有一點意思,他只是說不出口,也表達不出來。你乖乖地跟著他,你嫁給別人,不是一樣要伺候別人嗎?難道這比你伺候那個于慶更壞嗎?”
香香不說話,他輕聲勸:“過兩天他氣消了,你順著些,也就沒事了。他這個人,只要把毛捋順了,還是好哄的。你說兩句軟話,日子自然好過些。你在他身邊過得好,你爹你娘總算能得到照撫。還有你弟弟。香香,女人跟誰都是這樣過一輩子,這不是什麼壞事。”
香香崩潰一樣,捂著臉哭泣:“可我害怕,我害怕!”
韓續默了,我們也害怕……
韓續伸手攙她:“起來。”香香恐懼地撥開他的手,他歎了口氣:“先回營地。”
韓續讓人單獨辟了個小帳給她住,香香一夜沒睡。她沒有帶衣服過來,身上的濕衣也沒法換。韓續仍找了慕容厲的衣服給她。
她模模糊糊,好不容易睡著了,外面隱隱響起喊殺聲。她呆在帳子裡,聲音持續了約摸小半個時辰,很快平息。
香香探頭出去,遠遠看見慕容厲大步入營,趕緊縮回身子。
第二天,營中在登記傷亡人數,打仗的事她也不懂。但軍醫在照看受傷的士兵,她也過去幫忙包紮什麼的。
太過猙獰的傷口是不敢看的,小傷還可以處理。好在只是對付一些山匪,傷亡不大。也就□□個傷兵。
人與人之間的力量懸殊就是那樣奇怪,以前城中百姓遇到土匪的時候,只覺得他們個個都是神力無窮,不可戰勝一樣。
但在這些精銳部隊眼裡,卻只是一些不堪一擊的三四流角色罷了。
韓續的手被她咬得不輕,過來找軍醫換藥。人的牙齒最毒,這時候傷口已經成了深紫色。軍醫讓香香幫他擦洗,香香又難過又害怕,韓續倒是說了聲:“沒事,趕緊弄好。”別讓王爺看見還以為我真幹了什麼事呢!說起來也真是冤,媽的那個渣睡你,你不咬他,對老子,倒是亮出一口尖牙。
他抿抿唇,看見香香小白兔一樣蹲在面前,驚恐不安地為自己清洗傷口。他有些好笑,但轉頭看見慕容厲的目光,就一點也不好笑了。
那雙眸子裡冷冰冰地,意思很明白——很恩愛哈?
韓續猛然收回手,說:“我自己來。”
媽的,別再為了你被他杖一百軍棍就不好玩了。
前來襲營的土匪死了好些個,營中抓住了十幾個活的,嚴青正在逼問其他山匪的下落。俘擄嘴嚴,半天仍不肯說,還吐了嚴青一臉唾沫。
慕容厲過來,淡淡地問:“你們老巢在哪裡?”
這個土匪呸了一聲,慕容厲隨手取了根燒紅的鐵條,直接插|進他嘴裡!滋地一聲響,白煙騰起。他瞪大眼睛,連叫也沒叫一聲,一歪頭,昏了過去。當時香香在旁邊給傷兵包紮傷口,見狀驚呼一聲,一下子坐倒在地。
慕容厲看了她一眼,她抖得簡直要昏倒。好在慕容厲沒有理她,轉頭將鐵條燒上,問第二個,仍是淡淡的語氣:“你們老巢在哪裡?”
第二個兩股顫顫,不一會兒,一股水順著雙腿流下來,嘀滴答嗒落在地上。慕容厲眉頭微皺,不準備再問了,揚起鐵條。他慘叫:“有、有上山的路……我帶你們上去……”
他們去了很久,營中留有一些士兵護衛。香香有時候幫軍醫照顧傷兵。慕容厲不回來,她會輕鬆很多。
先回來的是韓續,抓了不少土匪,還押著許多寨子裡的金銀珠寶。幾個女人自稱是被搶來的,韓續沒為難她們,給了些錢把人放了。
香香想說我也是被搶來的,沒敢。
韓續登記完戰利品,慕容厲也回來了。大家清點了一下傷亡,夜間倒是拿出酒肉,大吃大喝了一通,也算是聊慰辛苦。
慕容厲有些皺眉頭——他的飯食又變成夥頭兵的傑作了。哦對,那個女人他賞給韓續了。
媽的,韓續吃的是什麼?!
他去到韓續的帳子裡,韓續嚇得頭髮都豎起來了:“爺,人……人、人在您營帳右手邊的帳子裡住著。”趕緊讓開些,讓他看見自己帳子裡空空無人,你看,真不在我這兒,我也沒碰!
慕容厲臉色鐵青,一副要咬人的樣子。韓續估摸著他不好意思就這樣直接進去,忙說:“方才瞧見她煮了粥,王爺晚飯沒吃好,要不要過去吃點?這煮飯還是女人拿手,那些個伙夫都該打屁股!”
說罷,也不管慕容厲的反應,頭前帶路。
香香確實是做了粥,用米慢慢熬,加了點綠豆。粥熬得久,非常濃稠。又醃了點蘿蔔絲,沒有油腥。
慕容厲跟韓續進來的時候,她正準備吃飯。見到面無表情的慕容厲,頓時筷子都拿不住。韓續說:“把你的粥給王爺盛一碗。”
香香趕緊拿碗幫他盛粥,他倒是自顧自在桌邊坐下來。韓續見狀,自己也不進去,轉頭溜出了帳蓬。
慕容厲接過粥,問:“只有這個?”桌上只有一碟醃蘿蔔絲。
香香慌了:“我……還有鹽蒜茄子,我再做點。”轉身準備出營帳,慕容厲說:“罷了。”
她只好又站定,慕容厲瞪她一眼,她反應過來,忙坐下,吃飯。兩個人也沒什麼話說,看她顫顫兢兢的,慕容厲怕是再開口她要昏倒了。
蘿蔔絲用白糖和鹽醃得很脆,澆了醋,十分爽口。香香拿了點碟鹽蒜茄子,味道偏咸,正好下飯。
慕容厲一邊吃一邊想,回去一定要把夥頭兵宰了!
等他吃完飯,香香低頭收碗。慕容厲坐著不動,沒有走的意思。香香把碗收進食盒裡,低眉順眼,受氣小媳婦一樣。慕容厲有些稀奇,這種女人,怎麼活著養到這麼大的?
他把香香抱過來,讓她坐到自己懷裡。香香連呼吸都是哆哆嗦嗦的。慕容厲就是覺得抱著還不錯,皮膚又嫩又白,身子本來不算嬌小,但以他這樣的體格,抱著就算是小巧玲瓏了。
身子不算瘦,摸著很圓潤。手感也好。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人,也從來不想故作好人。燕王一連生了六個兒子,就他最橫。以前跟藍釉在一起的時候,身邊也不是沒有其他女人。
藍釉很懂事,知道巽王爺不會跟誰一生一世一雙人,也不太強求。有時候攻破敵國城池,遇到姿色好點的女人,也會弄來嘗嘗味。
他部下也多兵痞,他知道,但不怎麼管。上樑不正下樑歪吧。他手下的軍隊,全是一線作戰衝鋒在最前面的精銳。百戰沙場的老兵,活下來不容易。
誰也不知道哪一天就死在戰場上。別人還能數著日子活,他們沒法數。
所以平時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時間久了,部下衝鋒陷陣的時候悍不畏死,閑下來就有點流氓。
大燕百姓提到他們,情感複雜。前腳他們捨命救你全家,後腳又非禮你女兒。也不知道是該謝恩還是該仇恨。
督察院那撥人不知道參了多少次,但是慕容厲今年二十五歲,擊退西靖大軍三次,將東胡趕出燕境,逐到伊廬山之外,征服山戎人,大大小小十六戰,戰無不勝。身上刀傷槍傷二十幾處,你把他拖出去斬了?!
他的那些部下,西靖來犯的時候,哪個不是拿身體肉牆去堵?死人堆裡活出來的人,你把他們叉出去斬了?
所以人都說功不抵過,希望英雄如美玉,白璧不染瑕。但實際上,那不是英雄,是神!
當初墨陽城一戰,燕王應允三日內派兵前來支援。要求慕容厲以兩萬人守墨陽城三日。慕容博領著援軍,足足遲到了五天。慕容厲以兩萬之兵應付西靖十一萬人攻城。
西城守將與敵私通,約定三更舉火,洞開城門,縱西靖人入城。慕容厲無法抽身應付內敵。但若城破,西靖人必將長軀直入平度關。那個時候大燕整個西北之地必失。
慕容厲派自己的愛妾藍釉前往西城,以犒軍之名跟守城的四個將領飲宴喝酒。藍釉不惜以自己的身子拖了一夜時間,他才等到敵人攻勢稍弱,過來料理叛將。
一直守到第八日,城中守軍戰死過半,只剩了六千人。慕容博才領著援軍姍姍來遲。
他許諾一定會娶藍釉為巽王妃,藍釉在他大勝西靖之後,投白狼河而去。他在白狼河搜尋兩個月之久,分毫無獲。
而慕容博遲到的原因,是因為途中一個村子發了瘟疫,死難甚眾。他可憐百姓困苦,派軍醫前往救治,又命士兵采藥。縱然拼盡全力,仍耽誤了日子。
慕容厲揪住他,當場揍了他一個滿臉開花。
慕容厲當然不會嚎啕痛哭,當然不會嘶聲呼喊,他只是默默地在白狼河搜尋了兩個月。然後離開,從此以後,不接近女人,也不再靠近白狼河。
痛,當然會痛。然而幹不出滿地打滾的事,就只能像每一次受傷,慢慢咬緊牙根,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