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離後頭的山並不遠,山腳下一條山路修得平整,雖然兩邊已是雜草叢生,但好歹開車能上去。
黑暗的天色裡,機車引擎轟鳴,一輛商務奔馳駛在前頭,後頭五輛機車跟著,展若南帶著她的刺頭幫騎著機車,大馬力地開往山頂。
山頂前最後一塊平路上,一群人把車停下,夏芍對車裡的曲冉道:「你留在車裡,我們過去。」
曲冉卻對今晚請筆仙見鬼的事很是害怕,不敢一個人留下,表示要跟夏芍同行。夏芍趕時間救人,於是便不再多勸。
這一路上,夏芍也一直開著天眼,發現阿敏一直是呆呆站在山頂邊上望著夜景,沒有再往前走。而且眾人開車也很快,沒有浪費多少時間,下了車來夏芍就帶著人往前頭奔去。
展若南緊緊跟在後頭,問:「喂!你怎麼知道阿敏在山頂?」
「我能掐會算,行了吧?」夏芍似是而非地答一句,一聽就是敷衍。
展若南眼一瞪,暴躁脾氣上來了,剛要發飆罵人,就見夏芍停下了。後頭一群人跟著停下,見前方雜草矮樹枝葉遮掩的縫隙裡,透出一個人的背影來。
「阿敏!」刺頭幫的人天天混在一起,對阿敏的背影自然瞭解,一看就知道是她了。
她失蹤之後,一群人在學校裡東找西找,誰也沒想到她會跑這麼遠,到山頂上來。她到山頂來幹嘛?而且,夏芍是怎麼知道阿敏在山上的?這一切不得而解,展若南等人就只是覺得阿敏的背影看起來很奇怪。
她呆呆地立著,隨著山風左右搖晃,紙片一般。就好像隨便刮陣風就能把她給刮下山去一樣,看著叫人心驚肉跳!
「阿敏!你他媽跑這兒來找死啊!」展若南掰開眼前密密麻麻的樹枝,踩著雜草就要上前拉阿敏。
夏芍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別動!小點聲,別驚了她!」
如果能突然出手把人給救下來,夏芍早就出手了。但現在阿敏站在山前,週身被一層黑色的煞氣裹著,並且隱隱能看出是個人的形狀來。
她確實是被陰人附身了。
陰人這種存在,夏芍一直將其當成一種能量場,類似於腦電波一樣的磁場形成的影像。這種磁場來源於逝者生前的腦中的執念。通常不會存在太久,但也不排除有執念深,所以能量強的。
一般來說,陰人沒有思想,因為他們本身就是思想所化。絕大多數的陰人不會害人,至少目前夏芍所見過的陰人中,有攻擊性的除了張中先用煞氣養出來的五隻符使,再就是金蟒了。
有攻擊性的陰人大多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一種怨氣。比如說,生前是凶死的,或者死不瞑目,帶著很強的怨氣跟執念死去,那一刻的腦電波才會形成磁場留在世上。
夏芍有時用陰煞去懲戒人,比方說當初對付大伯夏志偉和夏良父子的時候,就曾將陰煞引入二人腦中,致使二人產生幻象。其實這跟被陰人附身是一個道理,外來的陰煞之氣侵入腦中,打破了人本身氣場的陰陽平衡,負面的能量多了,幻覺、抑鬱、自殺情緒,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遇到凶念體,自身氣場又不夠強話,意識就有可能會被兇惡的意念主導,變得跟死者死前一般充滿怨念,從而做出傷人的事來。
所謂的附身,並不是身體被佔據了,而是思想被佔據了,腦電波變成了別人的。
現在,夏芍不敢貿然出手。阿敏的身體已經承受了兩個人的意識,如果夏芍的氣場再強制性驚擾她的話,她很有可能一掙扎就掉下山崖了。這跟驅走附在阿麗身上的陰人時不一樣,阿麗剛才在教學樓裡,所以夏芍不怕她掙扎。但阿敏現在在懸崖邊,肯定不能像在教學樓裡那般處理。
驅除一隻陰人,對夏芍來說很容易。但是救人,現在這種境地真的有點棘手。
夏芍想了一會兒,眸中靈光忽然一閃,轉頭對展若南說道:「你們,再請一次筆仙!」
夏芍的話讓展若南等人都愣了。她們都還沒弄清楚情況,就只是看著阿敏行為詭異,跟中邪一般,正覺得氣氛嚇人著呢,夏芍居然讓她們再請一次筆仙!
一群人都愣了,夏芍也沒時間給她們商量討論,而是對徐天胤道:「師兄,車上有紙筆,你去拿,我在這兒看著。」
徐天胤點頭,轉身就去了。他行動力很快,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裡不僅拿了紙筆,還有一本皮製的筆記本,可以拿來墊著。
夏芍一邊密切注意著阿敏,一邊對展若南等人說道:「現在被附身的人是你們的夥伴,想救她就按我說的做。我希望你們找出兩個人來,我不要堅定的無神論者,最好是個半信半疑的人,而且膽子要大,保證完成整個儀式,包括請和送的儀式,中間不能斷。」
夏芍掃了展若南等人一商量,我不敢保證你們的朋友還能在山邊晃悠多久。」
夏芍這麼說,就是要搶時間。展若南等人都明白,但是她們直到現在還將信將疑阿敏是不是被鬼附身了。老實說,剛才在教學樓裡,只有夏芍和展若南跑得快,在最前頭。教學樓裡面很黑,跟在後頭的人都沒看清到底是怎麼回事,等她們趕到的時候,就只看見阿麗額頭上有血,然後蹲在地上抱著頭髮抖,直喊見鬼了。
在場的人裡,夏芍不會讓曲冉來進行招靈遊戲,她是無辜的,整件事都是展若南她們惹的,本就該由她們來收拾。而阿麗剛好,從身體上來說,不適合再招靈,而且她也不敢玩了,一聽見要再請筆仙就渾身直哆嗦,也不符合夏芍的要求。
最後,展若南和一名叫賭妹的女生決定參與。
賭妹是自告奮勇的,拍著胸脯保證自己膽子大,但夏芍發現她的目光裡還是有些底氣不足的。這反倒符合夏芍的要求,她要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夏芍就會懷疑她是無神論者了。
招靈的遊戲,無神論者玩了會毫無啟示。因為堅定的無神論者,在筆尖開始動的時候,會覺得荒謬,從而主觀上盡力阻止,當然無法出現啟示。
其實,展若南就不信世上有鬼,她覺得都是扯淡!把鬼小學當做地盤來玩,是因為無聊和找刺激。把一些膽小和看不順眼的女生大晚上地帶來玩招靈遊戲或者探險,看著她們驚叫而獲得刺激感。她自己本身是不信這些的,但今晚阿麗和阿敏的事就在眼前擺著,由不得她不動搖。
所以說,展若南現在是個半信半疑者,也符合夏芍的要求。
因此,夏芍目光在展若南和賭妹臉上看過,點頭就讓兩人盤膝坐在地上,筆記本攤開舖好當墊子,然後將一張白紙鋪在了上頭,兩個人手臂交錯,一起握住了筆,然後抬頭看夏芍。
她們心裡有很多疑問,為什麼要再請筆仙?跟救阿敏有什麼關係?一會兒到底能請來什麼東西?今晚她們已經有兩個人夠邪門了,等會兒會不會再有人被附身?
很多疑問,但沒人開口問。
展若南不問,刺頭幫的成員就不開口。而展若南這時候看起來倒像是有點腦子,知道什麼事才最重要。
她不問,只是準備好以後,就抬頭看著夏芍。
夏芍道:「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過程不能中斷,開始玩,就要玩到底。阿麗和阿敏之所以被靈體跟著,肯定是因為你們把他請來了,卻沒有送走。我估計你們只是抱著玩鬧的心態,中間覺得不好玩了,就丟了筆再找地方,因此才惹了麻煩。所以我要求你們這次認真點,請來之後按我的要求做。」
刺頭幫的成員一聽夏芍說的話就全愣了,顯然被她給說中了。她們在山下的鬼學校裡那麼久,也不是每次來都玩筆仙,但兩年裡也玩了不少次,每次都不成功,她們也覺得沒勁。今晚是為了嚇曲冉才又玩的,但是玩到一半被展若南給打斷了,她招呼大家換地方,於是所有人就把筆一丟走人了,哪裡想到會出事?
女生們看向夏芍,她、她是怎麼知道的?
夏芍卻再不多言,示意展若南和賭妹開始。
刺頭幫的成員手裡拿著手電,遠遠地照著空地上的紙,展若南和賭妹手臂交錯,一起握住了筆。程序她們都很熟了,深吸一口氣以後就開始了,「筆仙筆仙快快來,來了你就畫個圈。」
兩名女生的聲音不大,但在夜晚的山風裡,空曠的地面上被手電微弱的光照著,嘴裡低低呢喃,這場面還真是有點□人。尤其兩人前方不遠,阿敏還在隨著山風左搖右晃,一群女生躲在樹後打著手電,氣氛怎麼看怎麼詭異。
夏芍就站在展若南旁邊,目光注意著阿敏,並轉頭遞給徐天胤一個眼神。徐天胤轉過頭去,和夏芍一起,一前一後看住兩個方向。
晚上子時之前是招靈的最好時候,但並不是說招靈就一定成功。這有一定幾率的,跟時間、地點和招靈儀式的人都有關係。白天不行,子時之後靈體太多;正氣太旺盛的地方例如公安局、檢察院、政府大樓附近都不行;招靈的人是無神論者也不會成功。一切條件都滿足了之後,還得看附近有沒有靈體。
夏芍確定附近有,不然今晚阿麗和阿敏都不會出事。但夏芍要把招來的陰人篩選一下,有戾氣的不行,例如今晚阿麗招來的就不合適,會傷人。她要找平和些的,並且比阿敏身上的陰人略強些的。
展若南和賭妹明顯很集中精神,兩人都想要招靈成功,氣場的改變令附近山上的氣氛慢慢變了。
這種氣場的改變其他人是感覺不到的,夏芍卻看見遠遠地有陰人遊蕩了過來!
最先來的是個少年,十五六歲的樣子。夏芍不等他靠近,便指尖輕輕一彈,無形的氣勁震出,將他給驅走了。接著來的人週身陰煞很強,遠遠的便能感覺得到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夏芍怎麼看那陰人都像是今晚附身在阿麗身上那個。她剛一遊蕩到山上,徐天胤遠遠地便彈了道氣勁出去,那陰人被震得散了散,退下山去了。第三隻到山上來的是名中年女子,目光平和,夏芍一看,覺得合適便沒有阻止她靠近。
女子被展若南和賭妹口中呼喚「快快來」的意念吸引,遊蕩過去之後,站在了展若南身後。夏芍看見,女子身上一道陰氣分出來,附著在了展若南和賭妹兩人手中的筆上。
「筆仙筆仙快快來,來了你就畫個圈。」展若南和賭妹不知第幾次低喃這話的時候,筆尖終於動了!
曲冉站在樹後睜大眼,阿麗更是嚇得身子直抖,蹲在地上抱住頭。其他女生都睜大眼看著。
筆在兩人手中緩緩地動了起來,歪歪扭扭地畫了一個圈……
展若南的眼神都變了變,賭妹咕咚一聲嚥了口口水,兩人一起抬頭,看向夏芍。
夏芍道:「問她,能不能跟阿敏交流?」
兩人一愣,展若南開口,「喂!你……」
「南姐,不能這樣!」賭妹一臉要哭的表情,她怎麼對筆仙都不客氣?於是她也不管展若南瞪她了,感覺替她開口,「筆仙筆仙,我朋友第一次請你來,不懂規矩你別怪罪。我想問你,你能跟阿敏交流麼?能的話,你就畫個圈。」
展若南臉色有點臭,似乎在想賭妹用得著這麼小心麼?但她沒開口罵人,只是死死盯著手裡的筆。賭妹話音落下,過了一會兒,筆又動了起來。
但奇怪的是,筆尖在紙上胡亂畫了起來,動得不快,看絕對不是一個圈,而是一堆亂七八糟的線條。
展若南和賭妹又抬眼,看向夏芍——這什麼意思?是說不能跟阿敏交流?
夏芍一垂眸,對兩人道:「問她,要怎樣才肯跟阿敏交流。」
「筆仙筆仙,你要怎樣才肯跟阿敏交流?」賭妹依照開口問道,目光卻直閃爍,聲音明顯有點抖。這是人之常情,她們看不見陰人在哪裡,只覺得無形中有種力量在推動自己的手,而自己又看不到是什麼在作祟。大晚上的,當然覺得詭異。
但更詭異的事還在後頭,兩人手中的筆停頓了一會兒,動起來之後,竟然開始慢慢在紙上成字!
字歪歪扭扭,一個字要寫很久,而且斷斷續續,山頂的空地上,手電筒的光亮照著上面的字,怎麼都透著種詭異!
「深水……仁愛……童童……」
離得遠的人看不見紙上寫著什麼,但看見的人臉色都變得要多奇怪有多奇怪。展若南和賭妹都不知道這幾個字什麼意思,很顯然,這不是她們兩人的意念,而是屬於她們所看不見的「第三者」。
「問問她,童童是不是她的兒子或者女兒。」夏芍琢磨之後吩咐道。陰人都是執念所化,這六個字勢必是這名中年女人在故去時最深的執念。
「筆仙筆仙告訴我,童童是你的兒子或者女兒嗎?是的話,畫個圈。」賭妹問道。
筆尖還是會一如既往地停頓一會兒,然後才開始動,之後在紙上慢慢畫了個圈。
展若南的眼神已經震驚了。她不僅震驚夏芍猜得中,而且震驚身旁真的有個看不見的玩意兒在跟她們對話,那玩意兒俗稱髒東西,也就是鬼。
「再問她,她是不是要我們去看看童童?」夏芍吩咐。
而賭妹問過之後,紙上又畫下了一個圈。夏芍這才敢肯定,那之前那四個字,一定就是能找到童童的地址。現在沒有時間再詳細地問,因為阿敏搖晃得越來越厲害,她隨時有可能掉下山去。
「答應她!告訴她,作為交換,讓她把阿敏帶到你們身邊來。快!」夏芍做出指示,眼盯著阿敏有些腿軟的動作。
「我們答應你!但你得把阿敏帶過來。」這回,展若南搶著開口道。她死死盯著筆,筆去不動了。
展若南和賭妹心裡咯登一聲!都以為筆仙走了或者生氣了之類的,但沒想到,遠處一直背對著眾人的阿敏這個時候緩緩地動了!
她在往這邊走!
但詭異的是,她在倒著走,並沒有轉身,而是以一種倒退的姿態緩慢地退過來。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人的臉長在後腦勺一樣,看得曲冉往樹後躲了躲,阿麗乾脆抱著頭不敢看了。
眼見著阿敏離開了懸崖邊上,夏芍即刻動了手!
「把筆仙送走,結束招靈!」她吩咐一聲,人已上前,握住阿敏的手腕,掐破她的手指,蘸著血空中虛虛一劃,往眉心處一抹,喝道,「走!」
夏芍的動作跟救阿麗的時候如出一轍,看得刺頭幫的女生們都呆了,之前救阿麗的時候沒看清,現在看清了是怎麼做的,一群人都張大嘴。展若南和賭妹按儀式結束了招靈之後,也抬起頭來盯著夏芍不放。
夏芍目光一掠,見展若南身後的陰人遊蕩著離開,便看向阿敏。阿敏呆滯了約莫幾分鐘,才漸漸眼神裡恢復了神采。她一轉醒之後,跟阿麗的反應不一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她的記憶裡,她應該在學校教學樓。當刺頭幫的女生們過來告訴她,她撞鬼了之後,她還表情發懵,以為大家在跟她開玩笑,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夏芍覺得,這應該是跟兩個人的氣場強弱有關。通常膽小懦弱的人,氣場很弱,而膽大自信的人,氣場就強。別看阿麗現在嚇得蹲在地上不敢起來,她今晚之前應該是性子囂張得緊,因為夏芍對她有印象,她正是那晚在宿舍裡掌摑曲冉的女孩子。陰人的意識侵入她腦中的時候,她應該有感覺,然後做過反抗,所以她記得自己遇到了恐怖靈異的事。而阿敏看起來性格平和很多,陰人的意念侵入她頭腦的時候,她一定是一點反抗也沒有,自我意識就被取代了,所以她什麼都不記得。
阿敏雖然是什麼都不記得,但大家信誓旦旦說她剛才就站在山頂邊上,差點就掉下去摔個粉身碎骨的時候,她還是露出一副震驚和後怕的表情。尤其是看見展若南和賭妹請筆仙的紙時,她更是後知後覺地怕了起來。
夏芍在一旁也不解釋,她覺得這幫不良少女太肆無忌憚了,讓她們知道什麼是怕也好,免得下回再胡鬧,害人害己。
展若南卻看向夏芍,目光古怪,「喂!大陸妹,你為什麼會驅鬼的?」
夏芍聞言,慢悠悠挑眉,「你管那麼多,不該你問的別問。反正我救了你兩個人,你的人還差點掐死我朋友,我現在要求你以後在學校不准再騷擾我們,這可是你欠我們的。就這樣!」
夏芍說完,再不願跟展若南多說,跟徐天胤回頭帶上曲冉就往回走。
「喂!」展若南追過來,但她這回不敢再抓夏芍手腕了,只是問,「你去哪裡?」
「回宿舍!」夏芍頭也沒回,語氣不是很好。
坐進車裡之後,展若南一群人也跟了過來,她們的機車也停在這裡。夏芍連理也沒理就上了車去,曲冉坐在後座,夏芍陪徐天胤坐在前頭。原本,她是想陪曲冉坐在後頭安慰一下她的,但是夏芍覺得今晚的事對曲冉來說可能有點驚心動魄,她需要的是一個人靜一靜,因此她便沒打擾。
曲冉確實是心情還沒平復,今晚差點被人掐死不說,還目睹了鬼上身和驅鬼的事,這跟她以往的生活離得太遠,她一時還懷疑這些是不是真的。但夏芍就坐在前面,很顯然,一切是真的。她真的沒想到,才認識一周的朋友,不僅功夫好,還懂這些。
感覺好神秘!
她說她是大陸青省來的,可她為什麼會這些呢?她一直以往,只有香港風水堂裡的那些大師,才會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事。
夏芍下車之前,看見曲冉盯著自己,好奇疑惑的眼神就知道她沒什麼大礙了。
「已經有心思想別的,說明今晚的事已經沒那麼讓你害怕了,是麼?」夏芍坐在副駕駛座,回頭笑道。
曲冉這才回過神來,笑了笑,有點不太好意思,「對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盯著你看的。」
「說什麼對不起?應該是我去晚了,差點讓你出事,我該說對不起才是。」夏芍一笑,眨眨眼,「放心,我不但會驅鬼,我心理輔導也很好的。你要是會後怕,可以省去找心理輔導老師,找我就好了!」
曲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起來放鬆了不少。
夏芍這才說道:「小冉,你先下車到學校裡等等我,我一會兒就來。」
曲冉一聽這話,很識趣地下了車。眼見著她走進學校,夏芍這才對徐天胤道:「師兄,你回去以後,有時間幫我查查那座鬼小學的事。」
「好。」徐天胤望來,在黑暗的車子裡默默注視夏芍,點頭應允。
「那附近的風水被改動過,我想知道沒動之前是什麼樣子的。」
「好。」
「最好能有當時的照片資料。」
「好。」
「佈置那裡風水格局的人肯定是高手,不知道是誰的手筆。幫我問問師父,看他對那座學校有沒有印象。」
「好。」
「哦,對了。今天招靈時候的那六個字,我想是地址和人名,師兄幫忙查查。既然答應了,最好還是去看看。」
「好。」
夏芍想了想,需要查的,大概也就是這些事了。她要查鬼小學的事,自然是看中了那裡的地皮。跟當初在青市一樣,有鬧鬼傳說的地方,地皮總是很便宜的。而且那個地方依山傍水,其實環境很好的,把私人會所開辦過來,憑著在師父在香港風水界的名氣和人脈,會員必定是香港頂級的政商界人士!
且不說會費一年會賺多少的問題,夏芍如今是打算真正打開一下自己在香港風水界的名氣了。跟清理門戶的時候不同,而是看陽宅、斷陰宅、占問卜算,用自己的實力替自己積累人脈。
明天是週一,按照行程,艾米麗要來港了。接下來要在香港發展地產行業,夏芍已經想好怎麼做了。只是這些事,等她週末跟艾米麗見了面再談。
夏芍不知不覺心思又轉了幾轉,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徐天胤還坐在駕駛座裡,轉頭專注地看她,好像還在等她說需要什麼。
夏芍頓時一笑,「好了,就這些。」
徐天胤這才點了點頭。夏芍心裡暖柔柔的,望著傾身過來給自己解安全帶的男人,嘴角輕輕上揚。他還是這樣,不管她有什麼要求,要求有多少,他都只有一個字。
應該是知道夏芍趕時間進校門,因此徐天胤沒做太多挽留她的事,只是在解好安全帶後看見她交疊在膝上手,大掌伸過來握在手心裡揉了揉,沉沉的力度,留戀。
但他只是留戀了一會兒,終究不願耽誤她的時間,從後座把包拿來遞給她,接著就傾身過來幫她開了車門。
夏芍垂眸,抿著嘴笑,看徐天胤一眼。待他開了車門,打算坐直身的時候,突然笑著伸手攬住他的脖頸,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在男人還處在怔愣和氣息微變的時候,她果斷笑著開門下了車。
奔進校園的時候,她回過身來沖車裡笑瞇瞇揮了揮手。看著少女眼眸彎彎的模樣,孤狼般的男人坐在黑暗的駕駛座裡,眸光柔和,唇邊淡淡的弧度。只是氣息微沉,許久伸出手,撫了撫臉頰。
而夏芍在回宿舍的路上,為曲冉大略地講解了下陰人是怎麼回事。遇到這種事,她知道任誰也會心驚一段時間,但夏芍只希望曲冉能不要太怕陰人,晚上別做惡夢就好。
雖然知道有的陰人是凶死的怨念所化,可能會傷人,但是聽了夏芍的解說之後,曲冉明顯平靜了很多。有的事,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才會越想越離譜,自己嚇自己。等瞭解了一些之後,自然心態就會放鬆一點了。
兩人回到宿舍的時候已是十點半了,還有半個小時熄燈,正遇上查寢,算是險險過關了。劉思菱見到夏芍和曲冉回來了,不自然地笑了笑,卻沒敢開口。
她自然是不敢開口的,她聽見夏芍念出達才小學的地址時,明明知道是鬼學校,卻什麼也沒說。而現在夏芍安然無恙回來,別說擦傷了,校服上連點刮蹭的灰塵都沒看見。她不知她今晚遇見邪門的事沒,但也不敢問。就怕夏芍怒她知情不報,會揍她。
夏芍卻理都沒理她,她讓曲冉先去洗澡,自己等熄燈了以後才打著手電筒去沖了沖澡,出來後就爬上床睡覺了。
夏芍覺得,經過今晚的事,明天之後她應該可以安心地讀書複習了。
但她沒想到,第二天早晨一起床,她便又風靡了聖耶女中!
這次跟她入學第一天晚上痛揍展若南立威揚名不同,這一次,夏芍真的是被出名!
罪魁禍首,當然是展若南!
早晨,當學校的女生們剛剛晨起,洗漱過後往食堂裡走的時候,一排機車威風八面地駛進校園,引擎轟鳴的響聲吸引了過往女生們的注意。
但凡是回頭看過去的人,全都像是石化了一般,目光呆滯!不僅如此,學校的門衛和保安人員也都忘了阻攔機車進入校園,全都呆立在原地,像是行注目禮一般,看著展若南帶著她的刺頭黨擺開機車陣型,大搖大擺地駛進校園!
刺頭黨,是以展若南和她手下一群不良少女的髮型而命名的。因為展若南討厭女生留長頭髮,認為留長頭髮的女生都柔弱,於是她自己發頭髮剪成寸頭,染成火紅色,發尖根根豎起,很形象的刺蝟頭,簡稱刺頭。
而展若南手下的女生們一開始也不知是為了討好她還是別的,竟一個接一個地也把頭髮整成了刺頭,後來就慢慢形成了風氣,變成了刺頭黨的標誌。
展若南一貫是穿著學校上體育課的校服,白t恤,黑長運動褲,火紅刺頭,左耳上三顆亮眼的耳釘,這些幾乎成了她深深印在聖耶女中全校學生心目中的經典形象。
而今天,刺頭黨的老大,她她她、她……她竟然沒有頭髮!
她的刺頭呢?
為毛變成了光頭?
光頭!對,就是光頭!很晃眼的光頭!
只見展若南騎著機車在校園裡面大搖大擺地晃,似乎要昭告天下一般。晨早的風吹得她衣衫鼓蕩,少女卻身子半壓在機車上,姿勢帥氣,目視前方,眼神桀驁不馴。晨陽照在她的光頭上,光亮,晃眼!
晃瞎了全校師生的眼!
學校教導處的林主任氣得臉上發青,嘴唇發白,兩手直哆嗦。而學校的學生們卻沸騰了!
因為有件事早就在上週五放學的時候就傳得人盡皆知了——南姐約戰大陸妹,輸了的人給贏了的人當小妹!
展若南說,她要是輸了,把聖耶女中的老大位子給夏芍坐!
這麼說……大陸妹真的又贏南姐了?
聖耶女中的老大,這是換人了?
大消息!大爆料!展若南稱霸聖耶女中兩年,被一名大陸來的轉校生一周之內,把老大位子給奪到了手!而且還是展若南剃光頭昭告全校,表示這結果她承認,心服口服!
僅僅一個上午的時間,夏芍在教室也好,下了課去洗手間也好,被無數女生叫了無數聲「芍姐」,連老師上課的時候,都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她。
夏芍忍了又忍,忍到中午放學,等到她去食堂吃飯的時候一抬頭看見展若南大搖大擺帶著她的刺頭幫進來食堂的時候,夏芍忍不住了。
她的目光一落在展若南的光頭上就嘴角抽了抽。
展若南,她留刺頭的時候形象就已經很不良了,現在剃了光頭,感覺……更加不良了。
展若南從來不到學校食堂吃飯,今天帶著人一進來,學生們全都不敢說話了。氣氛死靜,所有人都盯著夏芍和曲冉那一桌。
展若南果然帶人走了過去,夏芍挑了挑眉,看著她手插在褲袋裡,眼神桀驁不馴,跟她對視了一會兒,突然一鞠躬:「芍姐!」
「咳咳!」頓時,一整個食堂都是此起彼伏的咳嗽聲,不少人被嗆到了。
她她她她、她真叫了!
天哪!
夏芍此時卻表現得淡定得多了。她上午放學以後已經去了趟校長室,對校長黎博書說明了她跟展若南之間的恩怨了。
這些事,林主任早就跟校長打過報告了。夏芍親自解釋的時候,當然沒說請筆仙鬼附身的事,她只是說展若南為了跟她打架,綁了曲冉,她為了救同學才去見了她一面。
黎博書是個思想相當開通的人,夏芍會功夫的事他也很訝異,但是她把橫霸校園的展若南給打服氣了,這點其實說起來對學校是有好處的。雖然打架是不對,但總算有人能約束這匹脫韁的野馬了。
黎博書自然也聽說了夏芍對功課很用功的事,所以他沒什麼理由責怪夏芍,反而是呵呵笑著寬慰她,說學校沒給她提供一個安靜的環境,希望她能理解學校的苦衷。很顯然,上周夏芍對林主任說的那番話,她也告訴了校長。
夏芍自然是笑稱不會,最終黎博書還親自把她從校長室送了出去。
此時此刻,夏芍已經淡定了。但她還是對展若南出現在自己面前有點不快,「我們昨天是怎麼說的?」
「怎麼?這裡是食堂,公共場合,就准你來吃飯,不准我來?再說了,現在是放學時間。」展若南理直氣壯,一屁股往夏芍對面的空位上坐下,回頭對著身後的跟班吼,「看什麼看!打飯去!」
幾名女生嘴角抽了抽,沒想到她真要在食堂吃飯,只得趕緊去給她打飯。
曲冉對跟展若南同桌吃飯很不自在,她顯得有點坐立不安,展若南卻一眼盯住了她,「喂!肥妹!」
「啊?南姐!」曲冉嚇得差點跳起來,不自覺地往夏芍那邊靠了靠。
展若南對她的反應皺了皺眉頭,說道:「昨晚的事,我不對!以後你有什麼事,跟我招呼一聲!」
曲冉也不知是嚇得還是受寵若驚,連連擺手。食堂裡的學生們都已經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麼了!
展若南,她在給一個她平時最看不起的膽小女生道歉!
這世界是怎麼了?玄幻了麼!
這時,展若南的飯打來了,三葷兩素,外加一道湯品。聖耶女中食堂的飯菜算得上不錯了,中西式都有,自主挑選。展若南卻吃了一口就皺眉往旁邊一推,「媽的!怎麼這麼難吃!這是人吃的麼?」
夏芍淡淡抬眼看她,展若南吊兒郎當地道:「還不如去酒店吃呢!」
「你錢多你就去。」夏芍巴不得她趕緊從眼前消失。
展若南也知道夏芍不待見她,但她就是坐著不走,左看右看,好像有什麼話想問的樣子。夏芍低頭吃飯,當沒看見,不理她。
食堂裡還是安安靜靜,除了筷子湯勺觸碰碗碟的聲音,所有人都靜悄悄吃飯,耳朵直愣愣豎著,聽夏芍和展若南說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展若南終於憋不住了,開口問道:「喂,世界上真的有鬼啊?」
夏芍吃飯,不答,全當沒聽見。吃完飯她還得回宿舍看會兒書,懶得耽誤時間。
展若南卻接著自言自語,「你說怎麼這麼奇怪呢?我們在那裡玩了兩年了,都沒遇到鬧鬼的事,怎麼昨天晚上就出事了?」
夏芍夾一筷蔥油排骨,還是不說話。這有什麼稀奇的?本來招靈就不是回回都能成功的。而且她們也不是次次都玩,說是兩年,還不知道才玩過幾次。她們先玩了幾次,沒有招到,就認為不靈驗,時間長了就堅信沒有鬼。越是這麼堅信,越是招不來靈。昨晚應該是因為她們在曾經校長自縊的女廁所裡玩招靈遊戲,玩的人心裡打鼓,氣場一弱,附近又正好有靈體在,滿足了條件,就招來了唄。
可是她們又沒有完成儀式,半途停止,招來了沒送走,而且裡面還有個凶靈,所以就差點悲劇。
「筆仙這東西我以前就以為是不知道什麼人無聊,發明的遊戲。沒想到,還真能招來東西啊?」展若南大概是太無聊了,什麼事對她來說都已經夠不成刺激了,昨晚招靈成功,是她從來沒有過的體驗,所以她覺得新奇,今天就來纏著夏芍問個明白了。
夏芍被她問得有點鬱悶,覺得她要是再保持沉默,展若南可能會天天這麼煩,於是她這才抬起頭來淡淡看她一眼,「誰告訴你是無聊人士發明的遊戲的?筆仙、碟仙、筷仙,從本質上沒有區別,招的都是靈體,只不過是媒介不一樣。而且,這些都不是什麼新鮮的現代遊戲。它們都是由最古老的巫術扶乩演化而來。」
扶乩是乩人將乩筆插在筲箕上,然後在沙盤上寫字。寫出來的字通常很難辨認,被稱為天書,深受古代帝王的篤信。
夏芍沒說要怎麼樣用扶乩之術占卜,她只道:「扶乩的記載源於東晉,唐時傳入日本,後來傳入世界各國。在日本,稱為靈子術。在西方國家的靈學會裡,主持扶乩的人,被稱為靈媒,早就在世上流傳很久了,而且也有預言很準的例子。」
「什麼例子?」展若南忽然變成了好奇寶寶,曲冉也不知不覺放下碗筷,聽夏芍說。
夏芍歎了口氣,早就知道會越說越多,「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光緒年間,燕京的高居士曾以隋代高僧天台步虛祖師的扶乩訓文,預言百年大事。光緒帝的死期、宣統帝的繼位、近代中國的幾位領袖人物,都有預言。結果一一對照,全都應驗。」
「哇哦!」展若南吹了聲口哨,後頭刺頭幫的幾名女生也聽直了眼。食堂裡的學生們離得近的聽清一點,離得遠的聽不見,悄悄地詢問在說什麼。
「總之,你們以後沒事不要玩招靈遊戲找刺激。與陰人意念交流,損精氣,對身體不好。」夏芍告誡道,有些話並沒有多說。
普通人沒有修為,招靈招來的都只是孤魂野鬼,像昨晚,招來只凶靈,那就請神容易送神難了。
「哦。」展若南過了好一會兒,才應了一聲。好像似懂非懂,又覺得有點神奇。反正都是她以前從沒聽說多的,也不知道夏芍為什麼知道這麼多。
展若南當然看得出夏芍有很多神秘,但她不肯說,讓她撓心撓肝的,很鬱悶。
夏芍說完這些,見展若南安靜了,就低頭淡定吃飯。卻沒想到,沒一會兒,展若南便「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她拍桌子的聲音很響,整個食堂的人都跟著抖了兩抖,夏芍輕輕蹙眉,抬起頭來,「你就不能消停點?」
展若南卻好像沒聽見夏芍的話,自顧自罵一聲,「靠!居然真的有鬼!晦氣!週末都跟我去老風水堂那裡求道符,去去晦氣!」
夏芍無語,以為她要說什麼呢!
展若南卻一盯夏芍,「你也去!肥妹,你也一起!老風水堂那邊最近剛回來的唐老,跟三合會戚爺是八拜之交。我還沒去拜會過呢,正好週末,一起過去。」
說起唐宗伯來,他可是香港現在無人不知的老人,聖耶女中的食堂又靜了靜。
曲冉看夏芍,夏芍面無表情,一臉淡定,神色不露。
「我不去,我有事。」
艾米麗今天來港了,她們約好了週末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