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十一月底的天氣往常來說並不會冷,但這幾天正遇上寒流,淺水灣沙灘上遊玩的人都穿上了長衫外套,半山腰上,山風呼嘯,林木蔥鬱,陰沉的天氣卻平添了幾分蕭瑟。
一輛黑色勞斯萊斯行駛在山路上,車裡氣氛安靜。司機專心開著車,豪華寬敞的後座裡坐著名深灰西裝的男人。男人面容沉靜,雙手自然地疊放在小腹上,輕輕仰起頭,靠在座椅裡。
窗外山間搖晃的樹影映進車裡,只化作深沉的暗影在男人雕刻般的五官上略過。
他仰起頭,閉上眼,光線暗淡的車裡唯有鼻樑上金絲鏡框流著明光。
而正當他閉上眼的時候,一輛黑色奔馳從山頂駛來,與勞斯萊斯擦肩而過……
奔馳車裡,夏芍穿著身淺白的薄風衣,眼眸彎彎,唇角翹起,盯著手中薄如蟬翼的面具,「這面具,戴的時候不太舒服,有陣子不戴,還怪想的。」
她聲音悠然裡帶些輕快,惹得開車的男人看過一眼來。
夏芍手裡的面具正是她前段時間常戴的,因為怕日後還有什麼用處,就一直收著沒丟。沒想到還真的又派上用場了!
瞿濤通過老風水堂的弟子給夏芍傳話,說是想請她見上一面。
瞿濤想見夏芍,自然是與世紀地產的事脫不了干係。最近這段日子,世紀地產惹了民怨,官司纏身不說,股價下跌的形勢也是嚴峻。
如今媒體一面倒地抨擊世紀地產,以往一直幫世紀地產輿論造勢的港媒週刊,背後也沒少被人戳脊樑骨。一開始,港媒週刊還幫著瞿濤說幾句話,稱他不知情。但這種文章一發表,立刻便遭來罵聲一片!
不是每家媒體都畏於港媒週刊的地位,至少,劉板旺就不怕。
他帶頭抨擊港媒週刊,甚至將其以前幫世紀地產造勢的文章一夜之間都找了出來,逐一抨擊!把港媒週刊的老總齊賀氣得牙癢。他知道,劉板旺等這一天等很久了,他好不容易抓著港媒週刊犯錯的時候,絕不會輕易放過!
但齊賀卻不知道,這個時候的劉板旺,對抨擊他已經不抱有太強烈的想法了。他想回到當初的地位,但卻並不是僅僅靠這種見縫插針的方法。對現在的劉板旺來說,抨擊港媒週刊只是輿論造勢,也是一種煙霧彈。
眾家瞭解當年兩人恩怨的媒體都認為,劉板旺會趁著這個時機向港媒週刊報復,就算拉不下其媒體業領軍者的地位,最起碼也讓其傷傷元氣。
齊賀是這樣認為的,所有人都是這樣的認為的。
而實際上,劉板旺確實也是這麼做的。
但這一切只是表面。
在表面之下,一個團隊在悄然形成,網絡傳媒的建設隱藏在這次風暴之下。當人們的注意力都在地產界的動盪之時,當眾家媒體都在趁此時拼發行量拼曝光率的時候,沒有人想到,會有人藉著這次亂像當掩護,悄然地在做著別的事。
而這件事,將會在將來給世人帶來更大的震撼,改寫媒體業的格局。
將來的事,誰都無法看透。就目前來說,一線的媒體並非只有港媒週刊,還另有兩家週刊,平時同行之間表面上兄弟相稱,背地裡卻是競爭激烈。這次港媒週刊深陷地產業的風波裡,無論是對一線還是二線媒體來說,都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面對四面圍堵的態勢,港媒週刊也感覺到了壓力。無奈之下,只得為了保住自己,把槍口也對準了世紀地產。這讓瞿濤在輿論上孤立無援,十分頭痛!
媒體對於輿論是有很大的導向作用的,近來民意激憤,世紀地產的股價在跌,樓市成交量在降,形勢之嚴峻是世紀地產這十年來少有。
瞿濤想到了夏芍,雖然夏芍一時還拿不準他找自己做什麼。
這次地產行業的風波,雖然與艾達地產有關係,但其中的關鍵人物卻是夏芍。事情鬧這麼大,她在風水界的地位和名聲起到了關鍵作用。雖然她在香港風水界幾乎沒給政商要員指點過風水運程,但架不住她是唐宗伯的親傳弟子,之前還傳出在約戰的時候打敗過余九志。
這些都讓夏芍在香港民眾心裡有著大師的地位,雖然她神隱了一段日子,但神秘卻依舊能為一個人帶來好奇的關注度。
因為她為永嘉小區做過風水堪輿,才有那麼多人相信堪輿的結果,才會引發民眾對世紀地產風水醜聞的憤怒。
但夏芍還是想不出來,瞿濤找她幹什麼。
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已經想辦法補救才是,無論他想什麼方法補救,都不應該想到自己身上來。
夏芍想不通自己有什麼可以幫瞿濤的,讓他想要邀請自己見個面。但她卻是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難得同行邀請自己去對方的大本營走走,她何樂而不為?
夏芍翻出了前段時間她戴著的面具來,畢竟當時香港媒體曝光她時的相貌與她的真容不同。而既然是見瞿濤,夏芍自然不會透露自己的真容,免得他查出什麼來,那就不好玩了。
世紀地產的總部也是頗為氣派,瞿濤應是早就知會了大廈的安保人員,徐天胤的車順利停去停車位,兩人由一位長相貌美的女員工引著,進入了世紀地產的大廈。
但夏芍一下車的時候就輕輕佻了挑眉頭。以夏芍如今的修為,不需要開天眼也能感受到陰陽二氣的氣場,因此夏芍一下車,將世紀地產掃了一眼便垂眸笑了一聲。
聽說瞿濤在風水一道上是家學淵源,沒想到,他確實有兩把刷子。
這大廈裡是布了風水局的,只可惜,氣運將盡。
夏芍不動聲色地跟著女員工進入大廳,想要進入後看看布的到底是什麼風水局。卻在這時,聽見一聲笑聲傳來!
「夏大師,久仰大名啊!」
世紀地產的女員工聽見這聲音一愣,趕緊退到一旁去。夏芍抬眼,只見一名身量頗高的男人大步走了過來。男人五官稱不上帥氣,但很有力度,且眉宇間威嚴凜然,非多年身居高位,決計養不出這般懾人的氣度。
夏芍早在商業週刊上見過瞿濤的採訪,因此他一走來,夏芍便認出了他。
瞿濤臉上含笑,看起來很是熱情,全然看不出跟夏芍有過節一般。他人還沒來到夏芍面前,便熱情地伸出手,「夏大師!歡迎歡迎!」
夏芍一笑,出於禮貌,也伸出了手。
但就在兩人的手碰上的一瞬,夏芍忽然眉眼一沉!
並非瞿濤手裡有什麼東西,而是夏芍感覺到一道盯著自己的目光!
那目光不是瞿濤的,也不是旁邊的女員工的,而是屬於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不在明處!
夏芍眉眼沉下來的時候,便開了天眼,抬眼望世紀地產的大廳裡一掃!而她抬起眼來的一瞬,徐天胤已盯準了大廳盡頭拐角處!
轉角處,一人偷偷摸摸地蹲在地上,手裡拿著架相機。徐天胤的目光落去的時候,那人悚然一驚,跌坐在地上,爬起來就跑!
但他的速度怎敵得過徐天胤?
沒跑出去幾步便被徐天胤從後追上,衣領被扯住往牆上一按!那人只覺得後背往牆上撞去的力度之大,五臟六腑都震了震,兩眼發黑,手上卻傳來「卡嚓」一聲聲響!疼得那人翻著白眼就暈了過去!
世紀地產大廳裡來往的員工啊地一聲驚惶散開,眼神驚恐地直勾勾地盯著徐天胤。只見男人一身冷厲煞氣,手裡提著一人,那人耷拉著頭,在他手上不像是個人,他像丟一件死物一般把手裡的人遠遠地向瞿濤丟了過去!
瞿濤也被徐天胤的冷厲氣息驚得一退,那人呼地一聲直砸在他腳旁!跌在地上的悶響聽得人心裡都跟著顫了顫。而與那人一起砸過來的還有一架碎了的相機。
夏芍知道人沒死,只有暈了過去,於是便將目光往地上的相機上落了落,抬眼看向瞿濤,目光淡然,「瞿董,這是什麼意思?」
瞿濤還沒從腳下狗仔的慘態上回過神來,聽見夏芍的話這才霍然抬眼,臉色很難看,「這是怎麼回事?!」他一眼看向大廳外的保安,怒問,「這人是怎麼混進來的?!」
保安本來聽見聲響想過來看看,可走到門口看見徐天胤一身煞氣也不敢靠近,隨即聽見瞿濤這麼問,頓時面面相覷,表情茫然。
這人一眼看上去像是個偷拍的狗仔,可這人是怎麼進來的,他們也不知道。
「你們兩個,明天不用來上班了!」瞿濤怒道。
兩名保安臉色刷白,「董事長……」
「行了!不用再說了,去找財務吧!」瞿濤一擺手,明顯沒有商量的餘地。他轉頭看向夏芍,臉色這才緩了緩,「夏大師,你看這事鬧得……真是抱歉。你也知道,最近我們公司有些麻煩纏身,這些狗仔最是無孔不入,他們居然有本事混進這裡來,我真是沒想到!不過,不管怎麼說,這是我們工作人員的失誤,我給夏大師道個歉,希望夏大師別怪罪。」
夏芍聽了笑了笑,笑意微嘲。
瞿濤不知道?鬼才信!
她還在想,這人請她到底有什麼事,沒想到在這裡安排了一樁暗手!剛才,她正跟瞿濤握手,這照片要是拍了發出去,誰知世紀地產會拿著做什麼文章?
但夏芍沒當場說破,她總覺得瞿濤請她來,必定不只是為了這點把戲。就讓她看看,他還想幹什麼!
而且,世紀地產裡的風水局有點不同尋常,夏芍還打算看看。現在鬧翻了臉離去,她參觀對手公司的機會就這麼沒了,不如暫且壓下這事。
「希望是我誤會瞿董了。瞿董今天請我來有什麼事,還是上去說吧。」夏芍表情雖是冷淡,但話裡的意思卻是明顯。
瞿濤聽了笑了一聲,也沒有去提徐天胤在他公司大廳裡打人的事,只是笑著請夏芍和徐天胤走進董事長專屬的電梯,上了頂樓的會客室。至於大廳裡暈過去的狗仔,瞿濤連提都沒提,反正會有員工叫救護車。
夏芍在剛才開了天眼之後,便一直未將天眼收回,一路順著電梯將世紀地產的佈局看了個透徹!
待跟著瞿濤走進會客室的時候,夏芍已將天眼收回,唇邊勾起意味頗深的笑意。
怪不得,世紀地產這十年來日進斗金,利潤如滾雪球一般!
這局要真是瞿濤自己布的,他也算是有些術數方面的造詣了,只不過,偏門之道罷了!
到了會客室裡,夏芍和徐天胤被請去沙發裡坐下,瞿濤熱情地問了兩人喝茶還是喝咖啡,然後便讓秘書送了壺大紅袍來,自己要了咖啡。
三人面對面坐下,瞿濤先將目光往徐天胤身上看了看。他對徐天胤是有印象的,應該說他近來在香港媒體上的出鏡率比夏芍要高得多。香港社會都以為夏芍回了內地,而徐天胤卻是跟在唐宗伯身邊,他去見一些老朋友的時候,徐天胤都跟著,因此出現在週刊上是常事。
但香港媒體一直不知道徐天胤和夏芍的名姓,只知道兩人姓什麼。對唐老這兩名親傳弟子的神秘,民眾一直都比較感興趣。
但瞿濤哪裡知道,夏芍和徐天胤在媒體前的容貌都不是真容,兩人今天來都是易容過的。瞿濤只是沒想到,徐天胤的身手會這麼好!他是怎麼發現人藏在哪裡的,這一點讓瞿濤匪夷所思,但他見徐天胤氣質孤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態度,便識趣地沒有跟他搭話,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看向了夏芍。
「呵呵,真是沒想到,今天請夏大師前來,竟能一同見到唐老的另一位高徒,實在是三生有幸!而且,沒想到夏大師竟會回到香港,瞿某自幼承襲家學,對風水頗有興趣,只可惜家學散落,只承襲了其中一部分,實在不成材。瞿某對玄學界的泰斗唐大師景仰已久,奈何平時繁忙,一直沒有時間去拜訪,今天能見到唐老的兩位高徒,也算是圓滿了。」瞿濤一張口便是恭維的話,這跟他商場上的狠辣作風看起來實在大相逕庭。
夏芍淺淡一笑,她並沒有時間跟瞿濤寒暄,便開門見山道:「瞿董,場面話可以不用說了。既然我已經坐在了這裡,你可以說說請我來的用意了。」
瞿濤也不尷尬,只是挑了挑眉,接著便笑了起來,「爽快!我就喜歡跟夏大師這樣的爽快人交談。那我就直說了,想必夏大師也猜得出來,我請夏大師來,自然是為了前段時間永嘉小區風水上的事。」
瞿濤頓了頓,見夏芍捧杯,喝茶不語,表現得並不意外,他這才接著說了起來,「這些年,香港社會都以為瞿某是風水師,實在是高看我了。瞿某的風水之學承襲自家傳,從我往上數,三代以前確實有些名氣。我曾祖父曾獨創一派,家裡最鼎盛的時候,也是門徒不少。只可惜,到了我父親那一輩,社會動盪,家中在輾轉逃難的時候,傳承的書籍丟失了一部分。我父親去世得早,對家傳風水之學並沒能教我多少。只是我有些感興趣,沒事翻著看看,自學了一些。商場上的朋友抬舉,稱我一聲風水師,其實瞿某所學實在微末,跟夏大師得唐老親傳的造詣是不能比的。」
夏芍垂眸喝茶,只聽不語。
瞿濤見她沒有反應,便也垂了垂眼,接著又笑了起來,「夏大師今天給我瞿某面子,前來相見,我也就跟大師說句實話。永嘉小區的事,那些混混確實是我派去的。我是商人,看出永嘉小區受對面的光煞影響,壓低賠償價碼,我認為作為商人來說,我並沒有什麼錯。當然,我派人去騷擾居民,確實是手段陰損了些,但我的本意只是想讓居民早點與世紀地產簽署合同,我知道那些小混混為了達到目的,一定什麼手段都會用上,但我確實是不知道潑紅漆在風水上有血煞的說法,更不知道兩局相應,會形成血盆照鏡的凶局。瞿某所學微末,如今社會上都在說我做風水凶局,殺人不用刀,我實在有些冤枉。」
「不見得吧?」夏芍這時才出了聲,她抬眼看向瞿濤,見其目光誠懇,卻是別有深意的一笑,「我倒是覺得,瞿董無師自通、自學成才,在風水一道上倒是挺有天賦。你的家學丟了多少我是不知道,但剩下的瞿董只怕吃得挺透。不然,也布不來這五鬼運財局。」
瞿濤頓時愣住!
夏芍卻是垂眸喝了口茶,笑了,「世紀地產的大門開在西北乾位,五行屬金。大廳的服務台設在東南的艮卦方位,其位在吉。按照商業大廈的佈局,本不該有小門的存在。瞿董卻叫人在西南方位震卦處開了一個小門,這小門看起來不倫不類,但卻是這座大廈的重點所在!因為以大廈的坐向來看,震卦正中五鬼方位。公司大廈的生氣由大門西北處進入,再由西南五鬼的小門處出去,構成五鬼運財格局,瞿董這十年來事業極旺,此局吸納財氣的助力不小。」
五鬼運財局,在風水學是一種高階的旺財佈局法門,是一套吸納生氣,兇猛地助旺宅內氣場的風水局。
所謂五鬼,並不是指真的有五隻鬼,與民間所說的鬼沒有半點關係。五鬼,指的是廉貞星。
廉貞星屬星象學範疇,五行屬木,北斗第五星,為官主祿,取象為偏財。一些想要發橫財偏財的人,最愛五鬼運財局。因廉貞在北斗第五星上,因此稱「五鬼」。而鬼者,鬼道也,身在暗處,不太能見光的意思。
「五鬼運財局,取的是偏財。本質不過是催旺七星中最凶的廉貞星,在廉貞位開門,使水龍巨門位有水,凶星吉用。」夏芍捧著茶杯笑了笑,看向瞿濤,目光微嘲,「布此局需在此宅當旺的時局布下,需主人命理與局中之象相匹配。但廉貞既為凶星,自有其凶性。廉貞開門,好比勇士駕御烈馬,獵手降伏猛虎,可不太好駕馭。且此局雖可短時內最大限度催旺氣場,終不是長久之計,需時時翻卦,查吉凶之數,隨時調整。瞿董將此局駕馭了十年,造詣可見一斑。區區血盆照鏡局,你會看不出來?」
夏芍說話向來悠閒散漫,但聽的人往往如五雷轟頂!
瞿濤瞇了瞇眼,卻掩飾不住眼裡的震驚!
他驚駭地看向夏芍,臉色都變了變,不為別的,就為她竟看出自己所佈的風水局來!夏芍是唐宗伯的弟子,她能看出他布的局並不叫他驚訝,但他驚訝的卻是她知道自己公司開了處小門!
任何的風水大師,就算是把唐宗伯請來,他也得把世紀地產的大廈走遍,看一看,才能斷定是什麼風水局。
而瞿濤根本就沒帶著夏芍到處逛,公司的那處小門開得很隱秘,平時公司員工都不從那裡走。瞿濤只是帶著夏芍穿過大廳,坐上電梯就來到了會客室,她不該看出大廈裡布著五鬼運財局才是!
她是怎麼辦到的?
瞿濤匪夷所思地盯著夏芍,他雖然今天是第一次與夏芍見面,但他從來沒有看輕過眼前這名其貌不揚的少女,至少在風水方面沒有看輕過她。她是唐宗伯的弟子,贏過余九志,所以瞿濤明白她在風水方面的造詣一定是極高的。但他今天把夏芍請來,卻很有把握她什麼也看不出來,她一沒帶羅盤,二沒到處參觀公司,憑什麼斷得了局?
再牛的風水大師也辦不到!
但眼前居然有個能辦到的,不得不叫瞿濤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審視夏芍。
除非,她以前來過世紀地產,先摸過大廈裡的底細!
但瞿濤自己都覺得這想法可笑,且不說夏芍不是公司員工,她不可能進得來的問題,就說她進來做什麼?為的是看看世紀地產大廈裡布沒布風水局?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她跟世紀地產並沒有仇怨,只是可能在內地的時候認識了艾達地產的總裁艾米麗,受其邀請堪輿過永嘉小區的風水,並受聘成為艾達地產的風水顧問。她沒有必要沒事跑來看看世紀地產的風水,不是嗎?
瞿濤想來想去,儘管想不通夏芍是怎麼看出自己布下的五鬼運財局的,但眼下的情況他卻是要應對的。他反應也算快的,怔愣過後便笑了笑,讚歎道:「不愧是唐大師的弟子!沒有特意堪輿過,就能看出我布的局來。沒錯,這座大廈裡的五鬼運財局是我布下的。但是,大師恐怕對我有點誤會。我因為經商的關係,對能招來財運的風水局都很感興趣,因此對這方面有專攻。大師要問運財局,我必能娓娓道來,要是問別的,我可真就說不出來了。血盆照鏡局,我確實是沒有聽說過。」
言下之意,瞿濤還是不承認永嘉小區的風水凶局是他有心所為。
夏芍也不跟他辯,只問:「那瞿董今天請我來此,說這些的用意是什麼?」
瞿濤聽夏芍這麼問,沒先回答,只是笑了笑,起身走去書桌後,拿出一份文件來,遞給了夏芍,「大師,先看看再說。」
夏芍垂眸,神色不動,把文件接過來一看,頓時目光微微閃動,有些好笑。
文件裡,是世紀地產的股份贈予協議,百分之一的股份,另外還附有有兩套淺水灣的豪華別墅。協議上的名字一欄還是空的,看來是需要人親手將名字簽上去。
夏芍忍著沒笑出來,抬眸問瞿濤:「這是什麼意思?」
瞿濤笑了笑,「夏大師是明白人,我想你應該明白。艾達地產的總資產不過十幾億,他們能給大師的酬勞跟我是不能比的。世紀地產近來是麻煩纏身,但哪個企業還沒有個起伏的時候?這些總都會過去的。艾達地產跟世紀地產在行業裡爭鬥,是沒有好處的。要對付艾達地產,我有的是辦法,只是聽說大師受雇艾達地產做風水顧問,我本身雖然有些風水上的造詣,但跟大師是不能比的。我們世紀地產也願意聘請大師為風水顧問,目前大師手上的只是贈予的,到時佈局指點,酬勞自然是豐厚的。不知道大師有沒有這個意向?」
夏芍挑眉,微微低頭,忍住笑。
原來,今天是為了招攬她?
說的好聽是招攬,其實只怕是瞿濤對她有所顧忌吧?
要知道,艾達地產聘請夏芍為風水顧問,一旦瞿濤對艾達地產動手,艾達地產要是讓夏芍對世紀地產的風水動點什麼手腳,瞿濤就吃不了兜著走了,那可是真正的殺人不用刀!
瞿濤不得不怕這一點,他研究風水多年,奇門術數之詭讓他身受其利,因此他才更怕深受其害。
假如能將夏芍招攬到世紀地產,那將來若是請她佈局,自然是如虎添翼!瞿濤只懂些風水佈局之道,他對占算問卜和相術命理都不精通,但夏芍在這方面顯然比他厲害得多,到時候他流年順與不順,她提前就會占算出來,像今年世紀地產遇到的大劫,以後還會有?
顯然就會避過了!
瞿濤這些想法,夏芍自然看得透,她只是有些好笑。
百分之一的股份贈與。
好吧,其實說來也不少。
世紀地產就外界推算,資產有三五百億之巨。就算近來股份下跌縮水,少說也有個三百億的資產。百分之一,那就是三億!
外界傳聞瞿濤此人視財如命,唯利是圖。這個人連收購居民小區時都恨不得把價碼壓到底限,讓他一出手就是三億,外加兩套豪華別墅,也是破天荒了!
夏芍給人指點風水運程,這些年來雖說錢都給了父親,打理慈善基金,但加起來也沒有三億。這個價碼就算是風水大師,也不是輕易就能賺到的,瞿濤出手確實已算大方。
但是——
夏芍盯著「百分之一」這幾個字,眸中帶笑,看起來忍得有些痛苦。
天底下竟有給對手送股份的事?要是瞿濤知道她才是艾達地產的當家人,不知道臉色會怎樣?
而且,她現在看上的可是整個世紀地產啊……
她佈局了這麼久,可不是為了這百分之一的股份。
夏芍不動聲色地把協議推回,淡淡一笑,「瞿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有件事,我想你會錯了意。我之所以幫艾米麗總裁,並非僅僅是因為我們兩人之間的交情,而是因為,相比起瞿董來,我更欣賞艾米麗總裁的為商之道。」
瞿濤在夏芍把協議推回來的時候就臉色變了變,聽見夏芍理由,不由笑了,笑容有些嘲諷,「為商之道?艾達地產十幾億資產,世紀地產是它的十倍不止,夏大師認為艾米麗總裁的為商之道在我之上?」
夏芍搖頭一笑,「瞿董果然如外界傳言一般,把資產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商場詭秘,爾虞我詐,這點我自是知道。但既然為商,大家各憑心智計謀,成王敗寇,願賭服輸,但求用的都是正道。瞿董這數百億資產怎麼來的,你想必比我清楚。且不言風水局在偏財上對你的助力,只說你用風水的手段,影響收購小區居民的精神和健康狀況,逼其不得不同意你的底限價碼賣出房產,僅這一手段,只怕你十年裡沒少用!我看瞿董的面相,你年幼時吃苦,少年時期開始轉運,中年時期運勢強勁,按理說,老年也是富貴的面相。但你地閣色澤發暗,並不光鮮,顯示的是晚運不濟的運勢。這與你的面相是不符的,我只能說,這是你這十年來損德太多的報了。」
「報?」瞿濤又笑了,聽夏芍說他晚運不濟,他面色一點害怕也無,反倒有些嘲諷和狂妄,「大師,我忘記跟你說了。我信風水,是因為家學淵源,我知道它對我有助。而命理一說,我卻是不信的。我要是信命,絕不會有今天的成就。我只信我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
夏芍並不知瞿濤兒時經歷過什麼,但他說這話時眼神發狠,看起來竟像是有對命運宣戰和報復的快感。
夏芍搖搖頭,「我也信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天道輪迴,終有因果。種善因,才能得善果。由我不由天的涵義,並非指無法無天。法或者是天,你總得遵一樣。你一樣也不尊,只怕到時候一樣也逃不過。瞿董不明白這個道理,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夏芍站起身來,這便要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