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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天才神棍 第2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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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鳳今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8-26 15:59:49 来源:搜书1

周秉嚴老教授,京城大學執教國學半生,退休之後仍任京城大學客座教授。閒時在家研究《周易》,忙時發表發表文章,做做演講,晚年生活充實,建樹頗多。

大學開設風水選修課程,正是周秉嚴領頭,與不少研究易經的學者聯名建議,近年得到批復的。

周老教授的門生裡,最特別的當屬夏芍。她年紀最小,與周秉嚴的師生情誼也不起於大學,而是十年前青省東市的小山村。

自當初村中設宴,為周老教授踐行,一別五年,夏芍、周銘旭都已來到了京城大學。五年不見,夏芍今天對看望老教授之行,心情還是很激動的。

今天去周教授家裡的,只有夏芍和周銘旭。元澤等人沒見過周教授,第一次拜訪,帶太多人去也不好,因此只有夏芍兩人去。

香港來的朋友們已經一早返回,龔沐雲留在京城別館,稱有事要辦,住段日子再走。徐天胤……

徐天胤回了徐家。

周教授住的小區離京城大學不遠,正是職工區分的房子。老教授國學泰斗,名譽錢財都不缺,生活卻還是很儉樸。小區一看就是老區了,樓道略窄,樓下停放著自行車和幾輛私家車。夏芍和周銘旭上了二樓,兩人手裡都提著大包小包,周銘旭今天還似模似樣地穿了身西裝,走到門口停住,有點緊張。

「這裡就是了,我家有二爺爺家裡的地址,我們應該找得對。不過,我們今天過來,也沒提起跟二爺爺打電話說一聲,會不會太唐突啊?」周銘旭站在門口,緊張地看夏芍。

夏芍一笑,「你以為我們不打電話,周教授就不知道我們來京城大學了?他老人家只是不知我們哪天過來而已。只當是個驚喜,敲門吧。」

周銘旭深吸一口氣,看起來比昨晚去參加舞會還緊張,他放下禮品,整了整衣服,這才敲了門。

門打開後,出來的開門的人夏芍和周銘旭卻都不認識,是名中年男人,四五十歲,已經有些謝頂,鼻樑上架著厚厚的黑框眼鏡,古板的文人打扮。

「你們是?」男人打量兩人。

「呃,請問這是周教授家裡吧?」周銘旭以為找錯了門。

男人又打量兩人一眼,目光落在夏芍手上提著的名貴禮品上,頓時蹙眉,看起來很不喜歡,「這裡是周老教授家。不過,老教授不收禮,今天也忙,你們請回吧!」

說完,那人很不客氣地要關門。

「等等等等!」周銘旭也不怕手被擠著,死死扒著門框,那人果然手一鬆,詫異地看著他。送禮的人見多了,不怕手指頭被擠掉的還是頭一次見。

「我們不是來送禮的,是來看我二爺爺的。」周銘旭急道。

「二爺爺?」那男人愣住。

「周教授是我二爺爺,她是周教授的學生。我們都是京城大學今年的新生。」

那中年男人這才好生打量起了周銘旭,見他腳下放著禮品像是青省的特產香梨,這才信了。但這人實在古板,問道:「那行,你們叫什麼名字,我進去問問老教授。」

「周銘旭。她叫夏芍。」周銘旭苦笑著看一眼夏芍,大抵也覺得這人古板。

這古板的人卻愣住了,眼神直直盯著夏芍,越看越驚疑,「你、你就是周老常提起的那個學生?懂風水的?」

周銘旭一愣,覺得這人眼神都在發光,剛才還一副死板的臉,現在立馬活過來似的,拉著夏芍就往裡走,邊走邊叫,「周老?周老!快來快來!」

夏芍當先被拉進去,周銘旭呆木一陣兒,也跟著進去。

裡面,一名年逾七旬的老人從客廳走出來,穿著身白衫,略顯富態,頭髮比五年前白了許多,面容卻印象中的慈祥和藹。

夏芍被那古板男人拉著,抬頭間見到周秉嚴,目光微頓,臉上露出暖融的笑意,「教授。」

周秉嚴一眼就認出了夏芍,這幾年,雖然他在京城,但關於華夏集團的報道總是不斷,周秉嚴壓根就不存在看見她認不出來的情況,但乍一見她出現在自己家裡,還是愣住了,「小、小芍子?」

「嗯。」夏芍笑著,望著老人,「教授,我沒食言,來京城看您老了。」

周秉嚴臉上頓現感動的神情。

周銘旭在後頭把門關上,提著東西跟過來,在夏芍身後探頭,激動道:「二爺爺!」

周秉嚴又是一愣,這才找回應有的反應,「胖墩?哎呀!你這小子,幾年不見,長這麼高了?你爸打電話給我道喜,說是你考上京城大學了,我還在想你小子怎麼也不知道來看看我呢。」

周銘旭去看夏芍,有點不好意思地憨憨笑道:「這不是剛開學太忙了麼?又是報到又是軍訓的,昨天小芍公司落戶京城,還在忙。我們就商量著,今天來看您了。」

夏芍挑眉,看向周銘旭,笑斥:「你這人不會說謊也倒罷了,說話怎麼不知道拐個彎兒?這麼說,就是我們的不對,一會兒還得給教授賠罪。你若是說咱們特意給他個驚喜,不就可以順道問問,教授中午管不管飯了?少說,咱們可以蹭頓飯吃。」

周銘旭一呆,周秉嚴和拉著夏芍手的那古板文人也跟著一愣。

稍時,惹得周秉嚴哈哈大笑,指著夏芍,「你這個丫頭,還跟小時候一樣!來看我還得算計著蹭我頓飯,小算盤打得真精!」

這時候,客廳裡的人都聽到有人來了,於是紛紛走了出來,探頭探腦,把走廊堵得滿滿的。周秉嚴一看,這才趕緊讓夏芍和周銘旭進屋。兩人來到客廳,把禮品放下,打量客廳,見果然是中式古樸的裝修。從外面看,小區有些老了,周教授家裡卻很乾淨,客廳裡兩架博古架,上面擺滿古玩。

客廳中間設茶桌,茶凳。茶凳圍了一圈,旁邊還拉了數把仿明清風的硬木椅子,足足圍成了兩圈,能坐下十來人。而茶桌上放著的卻不是茶水,而是攤開的書籍資料。

一眼望去,頗像研討會。

夏芍和周銘旭頓時覺得,今天確實來得不是時候。

而這時候,周教授已向一群學者介紹了夏芍和周銘旭。一聽是夏芍,學者們目光刷刷望來,興奮激動,全在臉上。

「原來這就是周教授常提起的學生,哎呀!看本人和在報導上看,還是有些差別,一時還真沒認出來,哈哈!」

「周老一天到晚可是就收集你的報導了,逮著空就跟我們嘮叨,說這丫頭小時候怎麼怎麼著,聽得耳朵都起繭了,報紙家裡還捆著一堆呢!」

「今天總算見著了,來得正是時候啊!」

嗯?

夏芍挑眉,正是時候?

這時,那個剛才出去開門的古板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出聲,「周老,這小伙子真是您侄孫啊?嗨!剛剛差點讓我把手擠掉了。」

周銘旭一愣,忙擺手說不要緊。

周秉嚴聞言笑道:「可不是麼?這小子,小時候胖得小肉墩似的,都叫他胖墩。現在長高了,我倒看著瘦了不少,不過還是挺壯實。呵呵,叫他胖墩就行!他爸打電話和我說,在京城大學報了考古專業。」

這屋子裡都是學者,一聽說周銘旭報的考古,他頓時收穫了不少「自己人」的友好目光。

有人當即就笑了,打趣地看那古板學者,「老宋,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啊!這小伙子是你們自己的人才啊,剛才給人把手指頭要是擠掉了,哭的可是你!」

宋學文訝然,然後苦笑著拍拍周銘旭的肩膀,「哎呀!小伙子,對不住啊!」

「有什麼好對不住的?小伙子,趕緊拜個師!這位可是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的老專家,你小子撿著了!」有人攛掇。

周銘旭明顯很驚訝,撓撓頭,一臉憨相。

那攛掇的學者見周銘旭這一臉憨態,頓時樂了,「我說老宋,就說你面相學研究得不到家!這小伙子一看面相就不是會來送禮那一套的人。」

這人說著,還似模似樣地看起了周銘旭的面相,「你看,這小伙子面不露骨,下巴圓厚,眉不散,眼不斜,這是個挺正派的娃子嘛!一看性情就不張揚,穩重,家庭觀念還挺強咧!」

這麼一說,一群人都去看周銘旭的面相,仔細端量,像是要端量出個花來。周銘旭長這麼大,還頭一次受到這樣大的關注,而且還都是國內有名的學者,頓時壓力很大。

宋學文苦笑,「嗨!我一開門出去,看見他們兩個提的滿眼貴重禮品,我就下意識以為是送禮來的,我哪知道是自己人?」

「所以說,你本事還不到家,還沒養成看人第一眼看面相的習慣。」

「所以說,玄學的很多事,研究好了,幫助很大。就比方說看面相吧,現在什麼表裡不一的人沒有?一看面相,心裡有數!要能到這份兒上,少省不少心。」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發表著觀點。夏芍在一旁聽著,挑眉,感興趣地微笑。

周秉嚴看著,笑道:「我們這些人,成立了個玄學研究會。都是愛好而已,平時放假週末這些有空的時間就聚在一起,討論討論,一起研究研究易經。沒想到你這丫頭今天能來,真是撞上了,呵呵。」

周秉嚴當初立刻東市十里村的時候,去過唐宗伯所在的後山宅子,知道夏芍在學習玄學易理,但他那時候並不知唐宗伯的身份,只聽夏芍說是有傳承。他也是去年過年的時候才聽說了唐宗伯是香港人,玄學泰斗。當時激動得他恨不得夏芍就在眼前,他可是親眼見過那位老人,這事他興奮得說了大半年了,今天夏芍突然來看望他,還趕上了玄學研究會的成員聚會,怎能就此放過?

「來來來,既然你來了,那就一起討論討論。」周秉嚴親自給夏芍拿了把椅子來,招呼夏芍和周銘旭一起坐下,並對眾人道,「這丫頭那一派可是有傳承的!香港老風水堂的,唐老的嫡傳弟子呢!」

眾人自然早知這事,只是剛才在說周銘旭的面相,話題轉開了而已。此時又轉回來,一群學者趕緊重新圍著茶桌坐下,盯著夏芍,目光灼灼,好似她是那案板上等著下鍋的肉,地上落著的金子。

「小姑娘,根據我們研究,玄學門派眾多,大多講究傳承。不過現在傳承丟得差不多了,很多派是各成一系,各家之言,並不是很全面。你們這派在香港,我們知道的不多,你們門派的歷史可不可以談談?我們做個資料備案,研究研究。」

「小姑娘,聽周老說,你會看面相,看風水,你還會什麼?」

「對對對,我剛剛給這小伙子看的面相,准不准?」

這些學者,都知道夏芍還有著商人的身份,但在他們看來,這些都抵不上此刻對學術的熱情,他們不提這事,只問玄學。

夏芍倒挺喜歡這真誠熱情的氣氛,比那些商場上例行的寒暄叫人輕鬆愉悅多了。

本是來看望周教授,結果變成了一場玄學討論會,並且很快進入了熱烈狀態。

此刻,周秉嚴家裡,氣氛熱烈。

而就在同一時間,巍巍京城,紅牆之內,徐家卻正經歷一場來自徐老爺子的暴風雨。

書房裡,有著徐家成員開會專用的桌前,徐康國站在主位,徐家二代三代成員分坐兩旁。這回,可真的是全員到齊。

只不過這一回的家庭成員座次,相較以往,有所改變。

徐天胤一身軍裝,坐在老爺子左側,與叔叔姑姑等長輩坐在一排。只是他坐著的位置是首位,其下才是徐家叔叔徐彥紹,姑父劉正鴻,姑姑徐彥英,嬸嬸華芳。

老爺子右側,本是徐家三代坐著的座位,今天只有兩個人。而且,這兩個人不是坐著,而是站著的。

徐天哲一身白色西裝,低頭,臉上謙和的笑容收斂,表情嚴肅。

劉嵐站在他下首,穿著身素色的裙子,長髮紮著,越發襯得額上那紅腫觸目。她低著頭,眼圈噙一泡淚,揪著手指頭,面對長輩心疼、不解、斥責,夾雜在一起的目光。

但這些目光,都在徐康國威嚴怒氣的目光下,顯得微弱了。

徐康國也站著,他拄著手杖,看著孫子和外孫女,目光一落,徐天哲都頭微微再低一點,而劉嵐則是肩膀縮了縮。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兩個給我說說!知道現在外頭徐家成了話柄了嗎?!」徐康國表情威嚴,手杖重重往地上一敲!威嚴的目光直射劉嵐,「嵐嵐!你說!我讓你們幹什麼去的?」

劉嵐低著頭,聲若蚊蠅,「去看表哥。」

「昨天是你們大哥父母的日子,去陵園祭拜長輩,回來應不應該去見見他?身為小輩,享受著軍人用生命和鮮血保衛著的和平,享受著舊社會貴胄一樣的生活。難道,不應該關懷一下給予你們這一切保障的人嗎?」

這些話,徐康國說得多了,自小徐家三代就是聽著這樣的話長大的。小時候,聽不懂。長大了,聽著煩。

徐康國將這些看在眼裡,心如明鏡,所以才一遍一遍地說,希望總有一天,他們能聽進去,想一想。但是建國以來,半個多世紀,徐家二代裡除了老大經歷過戰爭年代,老二老三都生活在和平年代。雖然剛建國的時候日子清苦,但他們見到的依舊是徐家的權力地位。國家最窮最苦的年代,他們也沒吃過窩頭餓過肚子。日子溫飽,地位崇高。這種日子半個多世紀,他怎能不知道,徐家二代子弟也養成了不少官場習性?

他們身為父母,在教育三代子弟的問題上,那就更不必說了。他再嚴厲,要求再嚴格,孩子們平時也跟著父母住。他們在自己面前謙恭,孝順,畢恭畢敬。回到外頭,那些人恭維逢迎,天天溜鬚拍馬,難免不飄飄然。

這些,徐康國都清楚,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徐家的子女。他其實並不願把一些話天天掛在嘴上訓斥他們,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無力,無奈,打不破。這就是徐家的現狀。

徐康國深深的無奈,再這樣下去,心性不改,徐家第四代,許就是紈褲子弟了。

第四代的孩子他許能看見,但孩子們長大什麼樣子,他必然是看不見了。所以趁著他還有力氣管第三代,他能做的,就只有多說說他們了。

「那些大的話不說,往咱們徐家說,你們身為弟弟妹妹,難道不應該關心一下你們大哥?」徐康國臉上怒意不減,威嚴不減,「可是你呢?嵐嵐!你來告訴我,昨天在舞會上說了些什麼!徐家沒有長輩了嗎?你表哥的婚事,輪得到你來管?!」

劉嵐臉色煞白,噙著眼淚不敢落下。

「徐家的長輩沒教好你嗎?公眾場合,這些話該不該說,你都不知道了?!」

劉嵐的父母劉正鴻和徐彥英低頭,臉色也白。

女兒昨晚的言辭確實很不妥當,京城如今派係爭斗激烈,徐家在這件事上讓人看出有分歧來,指不定要應對多少拉攏。徐彥英不解,女兒是嬌氣,這點她知道,可她不至於這點事都看不清,不該說的話不說,這是她自小就學會的。怎麼就能一股腦地往外倒?

徐彥英目光落在女兒額頭,看她額角紅腫,說不心疼,那是假的。但想想她昨晚犯的錯,她便忍下,一句也不安慰。

華芳在一旁看著徐彥英的臉色,再看劉嵐。老實說,劉嵐昨晚的事做得真有失水準,給徐家惹了不少事。可她做得再不好,對方也不能打人啊!到底是小戶人家出身,粗魯,教養不好。

但這話華芳今天沒說,她看看老爺子的臉色,還記得前天剛被訓斥過。

但華芳剛把目光收回來,就聽見徐老爺子一聲怒喝!

「天哲!」

華芳一驚,聽見老爺子點名自己兒子,便趕緊抬頭又看了去。

「你妹妹昨晚說這些話的時候,你在哪兒?不知道制止嗎?!由著她?她犯渾,你也犯渾嗎?」

徐天哲低著頭,昨晚他當然聽出那些話不好,但他想去制止,卻沒有這個機會。昨晚圍上來絆住他腳步的,全是有份量的人物。而且,這些人跟夏芍挺熟,都是她的人脈。

那些人是故意的,這點他自然知道。但是想不明白,這些人絆住他的腳步,任由事態發展,目的在何處?

不會只是為了今天,讓他被老爺子訓斥一頓吧?

昨晚的事,讓徐家捲進風言風語裡,也給徐家多了很多要應付的試探和拉攏。這對徐家來說並不是好事,夏芍想嫁進徐家,應該一切以討好徐家或者為徐家著想為主,為什麼放任她的朋友,任事態演變?

想起夏芍,徐天哲便幾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唇角幾乎掠過自嘲的笑。

這個女孩子,她要真是想要討好徐家,昨晚就不會發生在洗手間裡的事了。

徐天哲認為自己向來善於觀察,洞察力過人。但這個女孩子,是他少見的看不懂的人。

腦中不自覺地又想起昨晚夏芍向她比劃的那個手勢和說的話,徐天哲便不由眉頭又蹙。他已經派人密切注視昨晚說那話的人了,現在才上午,暫時還沒得到回報。

思緒兜兜轉轉了一圈,徐天哲的心思又回到現實。昨晚的事,老爺子這麼快就得到消息,他為什麼不能及時阻止嵐嵐,想必爺爺也知道。他這麼說,想必並不是想聽他的解釋。

於是,徐天哲只是低頭,微微鞠躬,「對不起,爺爺。」

「對不起有什麼用?昨天晚上那點情況都處理不好,你叫我怎麼相信你能把現如今的市長工作幹好?」徐康國看向孫子。

這話說得就有些重了,徐天哲明白「那點情況」指的是昨晚舞會上的全盤,因此他不出聲。華芳卻聽不下去了,她臉色發白,很急切,老爺子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好端端的,就懷疑到兒子的能力上去了?這是不是有什麼暗示?

她越想越不心安,當即便直了直身子,要開口。但身子剛直起來,徐彥紹就發現了。他狠狠一記眼色瞪過去,瞪得華芳臉上發漲。

她看懂了丈夫眼神的意思——閉嘴!前天教訓不夠?

華芳被噎住,臉色紅一陣白一陣。

徐彥紹確定妻子不會開口之後,才把臉又轉回去。昨晚的事確實是兒子處理得不夠好,老爺子訓斥兩句也沒什麼。雖然話說得是重,但那也不代表什麼。徐家是政治家庭,三代子弟裡只有兒子一人從政,老爺子再生氣能怎麼樣?說說罷了。

既然只是說說,聽著就是。

於是,所有人就都聽著了。

徐康國訓斥了徐天哲和劉嵐一陣兒,見兩人都不吭聲,兒女也不說話,這才停了停,看向了徐天胤。

他一身代表榮譽的少將軍裝,孤冷的面容,端直的軍人坐姿。這徐家三代裡最讓他操心卻最讓他驕傲的孫子,肩上那金色的肩章刺著他的眼,欣慰與刺痛並重。

他就像是一個徐家流浪在外的子孫,二十多年,總算回到京城任職,回到了徐家。

二十多年在外流浪的日子,沒一個日夜,他都難以安睡。常獨坐書房,看兒子留下的照片,心牽掛在外。

天天盼,盼歸。

如今,他總算是回來了,雖然性情還是那樣。但是好在比以前有所改變——他回到了京城,常駐。他有了心儀的女孩子,總算能為一個人展露笑顏,敞開心扉。

好事,二十多年不見的好事。

徐康國歎一聲,但又有些欣慰。他看向徐天胤,又看向自己的子女和孫子,道:「我還是那句話,天胤在外為國建勳,功勞你們誰都比不上。徐家的座次,向來是按功勳建樹排,我今天讓他坐在徐家首席,你們誰有意見?」

誰有意見?

有意見誰敢說?

這種時候,徐家子女又開始了那種默認的套路和發話次序,一切交給徐彥紹先出聲,所有人都低著頭,表情嚴肅,眼觀鼻鼻觀心。唯有徐彥英抬眼看向徐天胤,目光微微柔和。

徐彥紹笑了笑,「呵呵,爸,我們尊重您的意見,全憑您老安排。」

「不是讓你們聽我的安排,我是在問你們有什麼意見。一家人,有話敞開了說。有意見的就光明正大地提,不提就是沒有意見,以後誰也不許心存埋怨。心存埋怨也是你們自己放棄申訴權利的。」徐康國看向二兒子。他這個兒子,家裡都來官場那一套,他是知道的,所以他說的話,不代表他心裡的想法。

所以,今天話他是要跟他們說明白的。今天他們不說,以後誰要是再拿出來提,他就敲誰!

徐彥紹聞言笑了笑,他能說什麼?能說有意見?讓老人覺得他跟個晚輩爭?座次的事,其實不大重要,不就是家裡的座次嗎?在外面,誰還知道他座次比侄子低?再說了,軍政體系不一樣,侄子在軍,他們一家人在政,互不干擾。不提他看上的那個女孩子,他們之間利益衝突不大。

「呵呵,爸。我能有什麼意見?沒意見。」徐彥紹笑道。他說有意見,還得聽老爺子一堂政治課。何苦來?

徐彥英看著徐天胤,微微一笑,「我沒意見。天胤回來就好,在外面太危險了,還是回家好。只要回家,坐哪兒不一樣?」

徐天胤抬眼,看向徐彥英,臉上總算有冰霜微融,目光淡淡柔和,點頭,「謝謝姑姑。」

徐彥英頓時笑了,歡喜,「快別說謝,一家人,怪見外的。」

徐彥紹和徐彥英都表了態,華芳輕輕蹙眉。

她有意見!

座次不重要嗎?雖然這不是舊時候,子孫還講究個襲爵什麼的。但是開國元勳的家庭,國家總是照顧的。座次排在首,等於說是年輕子弟裡的第一人,不管官途還是名譽頭銜,當然都更多些。徐天胤的性子,給他太多頭銜,他也還是那副樣子,不如給自己兒子。這不是她看自己兒子好,而是天哲適合官場,多些榮譽,他官途坦蕩不說,為徐家不也能爭取更多利益?

但這話,華芳到了嘴邊,不敢說。

徐家兩兄妹都表態說沒意見了,她這個外姓能怎麼說?而且,老爺子明顯是向著徐天胤的,說了少不得挨罵。倒是說不定老爺子還得說她為自己兒子打算,不只體恤晚輩,萬一再鬧得老爺子對天哲有意見了怎麼辦?

想來想去,華芳只得違心道:「爸,我也沒意見。」

「我也沒意見。」華芳話音一落,劉正鴻便緊接著道。

他是真沒意見。說句不好聽卻實在的話,他是徐家的女婿,誰坐首席也輪不到他,他去反對做什麼?但說句到了官場上可能被認為是溜鬚拍馬,卻是他真心的話,在徐家,他敬佩的只有老爺子,只要老爺子高興,他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

氣氛一下子靜了,徐家二代,四人竟然都親口表示沒意見。

徐康國看了他們一眼,心知肚明不能全信,但是今天這話他們說出口了,以後就別想再改,他老頭子也不是吃素的!

看了子女們一圈,徐康國點了點頭,「好,既然沒意見,那今天起,天胤就坐首席了。」

自始至終,他沒問過三代的意見,他們是小輩,沒資格。

事情拍板決定,每個人心中滋味各知。徐康國卻在這時轉頭看向徐天胤,問:「天胤,對這件事,你有什麼對你叔叔姑姑們說的嗎?」

雖知徐天胤的性情孤冷,話少。但老人這麼做,只是想讓他多參與到家庭中來。

徐家人也知道他的性格,此時雖都抬眼看向他,但都在等著他說「沒有」。

但這句話沒有等來,徐天胤看了他們一眼,目光孤冷得叫人覺得不自在,然後,起身。拿開椅子,退了三步。

徐家人都愣住,連徐康國都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徐天胤也沒有解釋他是什麼意思,只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解他的軍裝上衣。

徐家人齊齊瞠目,被這突來的事驚得不知作何反應。每個人都瞪大眼,看著徐天胤脫了軍裝外套,去了領帶,又去解裡面軍綠的襯衣。直到他把上衣脫完,半身**,站在家人面前。

劉嵐臉紅著低頭,雖然那是她表哥,但她還沒這麼看過男人。

徐天胤**著上半身,他身材精勁,肌肉並不糾結,但每一分都彰顯著力度。男人的力與厲,在他身上體現得完美。

徐家人集體震驚,除了劉嵐都忘了移開眼,但這並不是因為面前站著的晚輩身材好,而是震驚於他此刻舉動,和身上隱約可見的道道傷痕。

徐天胤修煉玄門內家功法,對身體本就有修養修復的作用,所以他身上的疤痕不明顯,小處的都已看不見。但是曾經留下的嚴重的傷,卻是無法全然抹去,在他身上,仍有淺淺紅痕。

雖然淺,但此刻在書房裡,家人面前,詭異死靜的氣氛裡,觸目驚心。

即便是一家人,也沒有人見過徐天胤身上的這些傷。本來他就不常在家裡,再說了,他這麼大的人了,洗澡的時候,誰還跟著去看看?

這些傷,即便是徐老爺子,也是沒見過的。

此刻在眼前,老人立刻目光疼痛,看他這個最心疼也最令他驕傲的孫子,舉起手,指向身上的傷痕。

他先指向腰間,一道長十多公分的紅痕,縫合的針痕已經不見,只留刀傷,淡淡淺紅,「五年前,柬埔寨,叛軍組織。」

他聲冷,目光冷,語言簡潔。

在徐家人震驚失語的目光裡,他指胸肋一個三角形的紅痕,「七年前,密西西比,彈片傷。」

「十年前,亞馬遜,槍傷。」他指腰側紅點。

最終,在徐家人的目光裡,指向心口旁。那是一處槍傷,也只留下淡淡紅痕,卻是最致命的,離心臟只有兩公分,「十三年前,美國,恐怖組織,槍傷。」

十三年前,恐怖組織……

徐老爺子緩緩搖頭,多年不見的悲痛,此刻竟紅了眼眶!

那次任務!他第一次出任務,為他父母報仇的時候受的傷。他竟不知道……

這個孩子,他竟什麼都沒跟家裡說!

那一次,他孤身涉嫌,受傷最重,險些喪命,卻被當時還服務於南非一家軍事資源公司的伊迪所救,在他那裡休養了一陣子,也從此結下友誼。那是他第一次出任務,後來,他出任務越來越多,經驗也越來越足,儘管有堪比這次還險的任務,但受傷都不曾有這次致命。

徐天胤身上的傷,絕不止這三四處,只是他曾經執行過的任務,有的已經解密,都的卻仍在保密範疇,他今天指出的,都是可以提的。

一個人,付出的太多,卻只能用沉默的方式做無名英雄。此刻,陽光靜好,灑進窗台,照見古樸大氣的書房,安逸的生活環境,照見半身**的男人身上淺淺紅痕,劇烈的反差,讓徐家人失了聲。

在官場上縱橫半生,遇事不亂的徐彥紹都驚駭,失去應有的應對。

徐天哲抬著頭,眼底的震驚難以掩飾,彷彿平生不曾認真看過他的哥哥。這個和他眉眼有著五分相似的人,於他身在兩個世界。早就知道,今天卻是第一次體會到。以如此絕然帶著幾分血氣的方式。

劉嵐也不知何時抬起頭來,臉上紅暈褪去,眼裡淚泡吞下,留兩眼通紅,眼神驚嚇。

徐家二代更是靜默,語言簡潔,卻短短幾個字,現槍林刀光。

徐天胤在國外過的是什麼日子,今天都在眼前。

「都看見了嗎?」不知過了多久,老人的聲音在書房響起,沉痛。

沒有人說話,目光都在徐天胤身上,難以轉開。

徐天胤卻又開了口,「我三歲,失去父母。今年我將三十歲,不想再失去她。誰要我失去她,過這一關。」

他的手抬起來,指向自己心口旁,那處彈痕。

懂他的意思,沒人不懂——誰要他失去夏芍,他要人過槍子兒這一關。

今天,本以為徐天胤做此舉動,是為了告訴徐家人,他有資格坐徐家首席。竟沒想到,他是為了說這句。

他對坐不坐首席並不關心,他只是宣告,他的決定,以及反對他的後果。

還是沒有人說話,一連兩番衝擊,誰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徐老爺子卻突然去看劉嵐,看她額頭上的紅腫,問:「疼嗎?」

劉嵐一愣,反應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外公是在問她,她下意識點頭。

「疼就對了!不疼不長教訓!問問你表哥,他疼不疼!問問你爸媽,讓沒讓你疼過?」

劉嵐和徐彥英、劉正鴻同時臉上發燙。

「告訴你們,以後都別喊疼!自己的孩子不教育好,讓別人出手幫著教育,就是這樣的下場!」徐康國看向自己的女兒女婿,「丟的不是嵐嵐的人,是你們當父母的人!你們教育失敗!」

「那丫頭,我看著不錯。有當家主母的風範。」徐康國突然轉了口風,轉頭看向徐天胤,語氣柔和了下來,「找時間,趁著國慶節有空,讓那丫頭來家裡吃頓飯。」

徐家人集體愣住。

徐天胤看向老人,半晌,點頭,拾起衣服,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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